第7章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二十年的時光在小倩身上看不到痕跡，但聶秀才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終于在一個夏日撒手人寰。

聶秀才與小倩不同，他是壽數到了自然死亡，死後就有黑白無常來引他去投胎，臨走之前還對小倩不能一起去投胎耿耿于懷，想帶着小倩一起走。

只是地府有地府的規矩，厲鬼不入輪回，從古至今如此，不可能為了一只鬼破例，所以最後只有聶秀才自己去了地府，而小倩依舊留在人間游蕩。

小倩與聶秀才的墳茔并列在山間，已經是中年婦人的紅玉給兩座墳分別上香，然後揮揮手讓兒子去遠處等候。

等兒子走遠了，她才看向小倩的方向勸道：“小姐，你就跟我回家吧。”

當年紅玉和他們一起離開，沒過多久聶秀才就消了她的奴籍還認作幹女兒。

起初只是為了小倩着想，他怕自己到死之前都不能找到辦法讓小倩投胎，于是認紅玉做幹女兒還給她說了一門好親事，希望紅玉可以在他走後為小倩上上香送點衣服什麽的，如果紅玉子子孫孫無窮盡，那麽哪怕小倩不去投胎也能在人間過得很好。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果然在他走後，紅玉時常帶着子女來給小倩父女倆上香祭拜，對兒女的說法就是‘這是你們外公，這是你們早逝的姨母’，只是從沒說過小倩現在是鬼的話，免得傳出去會有道士來收她。

所以每當她想跟小倩說話的時候就會讓家人走遠些，兒女們也只以為她想對着墳茔說些悄悄話，從沒懷疑過。

與以前一樣，小倩拒絕了紅玉。

她搖搖頭說：“你回去吧。”

“小姐！”紅玉不贊同她的決定還想繼續勸，但小倩決定的事情也不會輕易改變。

“紅玉，人鬼殊途，我跟你回去說不定會給你的家人帶來厄運。”

紅玉不同意這個說法，畢竟之前她們也在一起生活過。

“況且……我每日受着香火，說不定能長久存在下去，到時候沒有人能看見我，沒有人認識我，待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

細想想确實是這樣，紅玉也沒辦法再勸，只說以後經常來看她。

目送着她們母子下山後，小倩閃身回到自己的墳茔裏，只等晚上出來吸收月光精華。

今晚月亮很圓，正是吸收月華的好時候，小倩飄出墳茔往山頂去，想找一個沒有樹木遮擋的地方。

說起來這座山上的精怪不少，如果不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很可能會被附近的草木把月華分走，所以她才要往山頂走，不然待在自己的墳頭才是最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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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山真是個寶地，不止多精怪鬼魂，還有修道之人到山上修行。比如此時，一個穿着破爛，頭上未帶網巾的人正背着長匣子上山。

他走來的一路上，樹葉收攏青草伏地，假裝自己只是一棵普通的植物。不過對這些剛剛開啓靈智的精怪，來人根本連眼風都沒給，徑直走上山。

不過是一些還未成氣候的樹精草怪，根本不值一顧。

今日他本想宿在金華城內，誰知在路邊酒家飲酒時喝得有些多，等他清醒之後再趕路，到金華城外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城門早就關閉，他只好自己找個地方歇息。

不經意間他發現這座山鐘靈毓秀，頓時起了心思想上來看一看。修行之人不怕天黑山險，背着匣子就出發了。

等走進來之後他發現的确是鐘靈毓秀得天獨厚的山，幾乎走不到半個時辰就能遇見精怪，不過這只是在山腳的奇景，上面都是大妖所在的地方，他們非常有領地意識，不會出現妖精集聚的情況。

只是沒想到，大妖沒看見，倒是看見一只厲鬼。

月圓之夜的月華算是低配版的帝流漿，每只有意識的鬼怪都想要多吸收一些，小倩也不例外。畢竟她已經是一只存在二十年的厲鬼，除了接受紅玉一家的香火外，也會吸收月華修煉，争取讓自己魂體更加凝實，到時候哪怕沒有香火供奉，她也能長存世間了。

燕赤霞到的時候就看見一身紅衣，陰氣沖天的女鬼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泊泊的月華傾瀉到她身上，使得女鬼身上陰氣大增。

好個厲鬼，身上陰氣怨氣這麽重，還不知是殺了多少生靈養成的，今日被我燕某人撞見是你的不幸，我一定要為附近的百姓除了這個禍害！

做完心理建設，燕赤霞取下背在背後的匣子取出一把小劍，這支劍約有二寸來長韭菜葉那麽寬，還閃着晶瑩的白光。他把略有些重的匣子放下，手持小劍腳下蹬着樹幹，一口氣躍上樹頂。

有人路過樹下，小倩本不想理。作為一個神志清醒的好鬼，她從不曾傷害除了聶小玲之外的活人，想着讓這人過去就算了，沒想到對方走到她所在的這棵樹下就不走了，甚至爬上樹一副攻擊的架勢。

小倩是一只好鬼，但不代表鬼沒有脾氣，無緣無故就打過來的人她一向不慣着，做完一個結束修煉的手勢，起身迎戰。

鬼魂沒有重量，她從樹葉上站起身時樹枝也不曾彎，但燕赤霞是人，當他從原處躍起時樹枝下壓，倏而回彈，随後不住的震顫。

本朝道教盛行，甚至有道士在禮部做官，百姓對于道士的衣着打扮多少都有些了解，比如小倩，借月光看清對方腳上的鞋子，白布為鞋青布作條，左右分置，這正是本朝道士所穿的十方鞋。

沒想到又是一個想要替天行道的臭道士！

這些年來也曾遇到過一些看見她就想做法收鬼的，只不過那都是一些半吊子道士，或者稱之為神棍會更合适，他們當然打不過小倩，全都灰溜溜的離開了小倩所在的地界，不敢再來招惹她。

只是今天這個不一樣，竟然是個有兩把刷子的，尤其是他手上握着的那把小劍，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靠近時會讓她有一種灼燒感，險些把她的紅衣燒出一個洞。

長袖拂開貼過來的小劍，小倩立定在樹頂的一片葉子上，月光照在她身上竟有一種月宮仙子的美感，全然不似一個厲鬼。

“臭道士，你我無冤無仇，為什麽一定要上來惹不痛快。”

燕赤霞右手舉着小劍，左手擡起放在胸前做一個防衛的姿勢，他緊緊盯着小倩的一舉一動，生怕女鬼明面上用言語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暗地裏下手偷襲。

“哼，你們這些為禍人間的厲鬼人人得而誅之，還需要什麽原因。”

冥頑不靈！既然如此，那她也沒必要手下留情了。

變成鬼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怨氣影響，小倩的脾氣都變得暴躁起來，如果說生前的她認為‘退一步海闊天空’，變成鬼之後的想法就是‘退一步越想越氣’，因此對待這個蠻不講理的臭道士，她絲毫沒有留情的想法。

身上的紅衣像是有生命一樣流動起來，袖子的部位漸漸變長，垂下來甚至能有身、下這棵樹一半那麽長。

她揮動一下手臂，随即水袖就甩向燕赤霞将他纏繞起來。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