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半下山

夜半下山

擔心蘭若寺的妖和鬼會追上來，賀子言拼了命的跑，連被樹枝刮蹭都不曾停下，因此衣服上被勾出來不少的洞，臉上也全都是血痕。但他仍然不敢停，怕一停下就會被暗處躲藏的妖怪拖進洞裏吃了。

雖然慕青答應放他下山，但這山上可不止槐樹精一個妖怪，暗處的蠢蠢欲動，哪怕他不仔細地聽也可以感知到、

夜晚的山上，妖怪們開始變得肆無忌憚。

就像左前伸出分支打算纏住他的野草，先是在地面悉悉索索地爬着，試探一會兒發現沒有危險之後，就不再滿足匍匐于地面，在其它小妖怪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騰空而起，倏地纏到賀子言身上用力地拖拽。

賀子言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反應自是沒有妖怪迅速，哪怕他感覺到有危險，但終究是沒有躲過，被那棵草拖着倒在了地上，因為原本是在快速地跑，突然摔倒時還有些受不住力道，趴着往前滑出一段距離，蹭着地面的皮膚一陣火辣辣的疼。

但這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情去管身上的擦傷，因為使他摔倒的那棵草在身上越纏越緊，似乎骨頭都有些移位。

為了怕賀子言喊出來，吸引比自己厲害的大妖怪，那棵草還将枝條的一部分團成團塞進賀子言的嘴裏，任他脖頸上青\筋暴突，就是一聲也喊不出。

拼命地跑，還是沒能順利下山，賀子言感覺了絕望。

他覺得自己死了倒是不要緊，關鍵燕道長還被困在蘭若寺呢，如果自己不回去報信，誰能來救燕道長？

死就死吧，誰料臨死之前還要拖累一個人，他心裏充滿了不甘，恨不得雙手一用力，掙開這該死的妖怪才好。可惜他沒那麽大的力氣。

有一個妖怪得手，其他的也蠢蠢欲動，哪怕不能全都搶過來，搶到一條胳膊也好啊。

悉悉索索的聲音更多了，纏住賀子言的枝條也更加用力，似乎想在其他妖怪動手之前先把這個凡人吃掉。

眼看着危險即将爆發，有一道流光從山上射下來，臨到賀子言身邊時流光炸開，顯出光束中化形還不完全的少女。

“姥姥有令，放他下山，你們竟敢公然阻攔，是不把姥姥放在眼裏嗎？”

纏住賀子言的妖怪渾身一抖，草葉子也跟着抖，從賀子言身上哆嗦着下來，變成一個穿綠色衣服的小孩，滿眼恐慌奶聲奶氣地求饒：“鲮鯉大人，小的……小的絕對不敢違抗姥姥的命令，只是這個人身上太香了，我沒忍住……”

被喚做鲮鯉的少女不為所動，冷哼一聲，右手化作動物的爪子，唰唰兩下畫在綠衣服妖怪身上，幾條嬰兒手臂粗的枝條掉落下來，疼的他忍不住悶哼，差點像人類一樣流出冷汗，就連身子都縮小了一圈。顯然鲮鯉看似簡單的劃兩下，給小妖怪造成的絕對不是簡單的傷害。

但綠衣服妖怪并沒有因此生氣，反而滿臉喜色跪在地上說：“多謝鲮鯉大人。”

僅僅是損失幾十年的道行，而不是直接被打死，絕對是走了大運了。

鲮鯉又是冷哼一聲：“還不快滾！”

綠衣服妖怪又是拜了拜，然後又變成野草貼着地爬走了，其他隐在暗處還沒來得及動手的妖怪也連滾帶爬消失在原地，很快，原地除了賀子言和鲮鯉就沒有其他人了。

哦，這麽說不夠準确，畢竟鲮鯉也不是人。

賀子言坐在地上揉着胳膊，不過因為受傷的地方不止一處，揉胳膊時牽動了其他的傷口，越揉越疼。因為有個妖怪在他不敢痛呼出聲，但是疼的面部扭曲。

鲮鯉轉過頭，白了他一眼。

“你還坐在這幹什麽，等着我送你？”

雖然妖怪讓人害怕，但妖怪說的話卻很讓人心動。從這裏到山腳還有很長的一段路，還不知道會遇見什麽妖怪，一點也不安全，如果有妖能送他下去，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賀子言真情實意地問：“真的嗎？那麻煩你送我下去吧！”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剛才這位“鲮鯉大人”能把他救下，那就應該不會再加害自己，何況鲮鯉身上還帶着“姥姥”的命令，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下來了，所以他才敢提要求。

鲮鯉也沒想到凡人能如此無恥，她只是随便說說，對方就順着杆子往上爬。

因為慕青說要讓這個書生下山，她不敢違背姥姥的命令去害了賀子言，但這個人居然膽大包天的指使自己做事，萬不能輕易地便宜了他，于是鲮鯉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惡意。

“想讓我送你？”

“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說完，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的，賀子言只覺得身上比剛才被野草精纏住更疼，身上各處都是“噼啪”的聲音，等回過神來時，他整個人都被團成了球型，鲮鯉飛起一腳将他踢下了山。

“慢走不送。”

等賀子言的身影消失，鲮鯉這才得意地翹起嘴角，然後光芒一閃變成一個頭呈圓錐狀，渾身布滿鱗片的的小家夥，鑽進草叢中不見了。

“啊——啊——”

喊聲一頓一頓的，期間還夾雜着重物落地的沉悶響聲，一路從山腰延續到山腳，一聲“啊”之後，山間歸于寂靜。

草叢窸窸窣窣，似乎有什麽東西潛伏在暗處，摔得七暈八素的賀子言閉着眼睛擡了擡手指，掙紮着想要逃跑，最後還是無力垂下手，昏迷過去。

這時，被撥亂的草叢後冒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少年好奇地問：“爹，他是不是死了？”

他們父子是附近的獵戶，偶爾也會來山腳獵一些兔子野雞什麽的打打牙祭，誰承想今晚上卻遇見怪事，一個人團成球從山上滾了下來。

想起老人們的叮囑，山間有精怪，無論如何都不要靠近，這人從山上摔下來，如此狼狽，怕不是遇見了妖怪吧？

但若真是遇見了妖怪，沒道理這妖怪不吃人還把他放了啊？

難不成妖怪是想先把人戲耍一番再吃？

那它會不會此時就在附近注視着自己呢？

越想越害怕，獵戶都想帶着兒子溜之大吉了，畢竟，萬一這妖怪跟着下了山可不是鬧着玩的，到時候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爺兒倆！

獵戶轉身想走，一只手抓着兒子的胳膊，兒子發現他的意圖，不贊成地說：“爹，咱不能走啊，萬一那個人沒死呢，咱這一走他會不會被狼給吃了啊？”

當爹的總是拗不過孩子，而且這麽長時間妖怪也沒出現，也許已經走了，獵戶壯着膽走到賀子言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氣，幹脆就把人帶回了自己家。

但獵戶沒想到，他和兒子随手的善舉，竟然能賺來大筆的銀錢。

第二天天剛亮，村裏就有一群外來人，穿着極為體面，說是自家少爺一夜未歸特來尋找，獵戶聽了立馬上前把人往自己家裏領，于是賀子言就在昏迷不醒中被擡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