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今年中秋，正值歲考結束，參加歲考的秀才還沒有回鄉，都來街上看燈會，寧采臣一行人便是如此。
此時他們正在一個攤子前猜着燈謎。
一群秀才老爺來猜燈謎，幾乎一猜一個準，攤主欲哭無淚但又不好說什麽，到後來最難的幾個燈謎都被秀才們才出來，才說道：“沒勁，去其他攤子逛逛吧。”
攤主千恩萬謝，感謝幾位老爺沒有攪了他的生意，一人送了一盞燈。
高廣軒随意晃着手裏的燈籠，漫不經心地問；“你們說，潘東跑哪去了？”
一個秀才嗤笑；“那還用問，肯定是和紅衣佳人共度良宵去了。”
要說對佳人，誰不喜歡？只是有人看不慣潘東這幅急色的樣子，一點沒有讀書人的風度，簡直有辱斯文。
正說着，有人神色變了變：“你們聽，這是不是潘東的聲音？”
“哪有什麽聲音？”
“街上這麽吵，你是不是聽錯了？”
畢竟今晚是中秋燈會，街上熙熙攘攘，比白天還要熱鬧，賞月的、賞燈的人數不勝數。
這麽多人制造出的聲音幾乎讓人産生幻覺，他們懷疑同伴也是這種情況。
同伴也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晃晃腦袋再去聽，他發現還是能聽到，而且這次聲音更清晰了。
“救命啊！”
風流倜傥的秀才公早已失了體面，衣服上還蹭着泥，在街上狂奔，偶爾還回頭看一眼，仿佛有人在追他一樣。
潘東離開還不到半個時辰，走的時候紅光滿面，好像今夜就要做新郎，怎麽回來時如此狼狽？
高廣軒很好奇，也很想看熱鬧，就朝潘東招手：“潘兄，我們在這呢。”
潘東看到高廣軒，再看高廣軒身邊所有同伴都在，喜出望外跑過來，等到身前時腿都軟了，還是高廣軒拉他一把才沒有丢人的坐到地上。
“怎麽了這是？臉白的像鬼一樣。”
本是關心的詢問，誰料潘東聽了之後反應非常大，他蒼白着臉大吼道：“不要說那個字！”
同伴們被他突然的大喊吓到，心裏都有些不悅。
好心好意關心你，你倒好，居然朝我們大吼？
讀書人裏也是有小心眼的，比如高廣軒。
狀似不經意地松開手，讓潘東跌倒，然而對方被“鬼”攫住心神，根本沒注意到高廣軒這點小心思。
不知怎麽的，坐到地上倒是讓潘東感到了一絲安全感。
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安全的人群裏，潘東深感劫後餘生，然後當着所有秀才的面，哭了出來。
高廣軒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難道，就因為我沒扶他，他就哭了？”
潘東的哭來得快去得也快，把內心的恐懼哭出去之後他就停下了，然後心有餘悸地給他們講述自己剛剛的遭遇。
“你們是不知道，剛才我去追的，哪裏是什麽紅衣佳人，分明是紅衣骷髅才對！”
“紅衣骷髅？”
“對！”回想起那張青白的臉，以及上面幹涸的血跡，潘東扔忍不住哆嗦：“當時她說覺得臉上有點不幹淨，讓我幫忙擦一擦，誰知道露出來的臉像死人一樣！而且她還沒有腳，整個人都是飄着的！”
“我肯定是撞見鬼了！”
秀才們面面相觑。
一人笑着打趣：“潘兄，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好歹也是個秀才，竟然相信鬼神之說，這麽多年的書豈不是白讀了。”
潘東可不愛聽別人否定他的說法，尤其是他親眼所見的事情，當即朝那人啐了一口，指天發誓：“我敢發誓，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們若是不信，我就帶你們去河邊親眼見一見那女鬼，到時候恐怕你們還不如我鎮定呢。”
就他這吓破膽的樣子還好意思說自己“鎮定”？
高廣軒不屑地把目光移向一旁，倏然，視線觸及街邊一抹紅衣時，神色有些莫名。
“潘兄，我覺得不需要去河邊了。”
以為他們還是不肯相信自己，潘東叫喊着；“不行，我一定要帶你們去看一下那個女鬼，免得說我扯謊。”
“不，潘兄誤會了。”說着，他伸手指向潘東身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邊那位好像就是你去追的姑娘。”
那女鬼就在他身後？
潘東渾身一僵，然後腿也不軟了，一下子站起來藏到秀才中間，閉着眼睛不敢看，問高廣軒：“哪呢？哪呢？”
他這樣子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你閉着眼睛能看見什麽？”
“我不想再看見鬼臉了！”看一次就夠了，難不成還要他重溫嗎？
說話間，紅衣姑娘已經朝着他們走過來了，幾個秀才着重觀察了一下她的腳，随着姑娘走動，迤逦的裙擺下看看露出繡花鞋鞋尖的繡花，端的是玲珑小巧，望而生惜。
偷看姑娘的腳可是極為失禮的事情，剛剛為了滿足好奇心去看還好，既然确定姑娘是人不是鬼，那麽他們剛才做的事與登徒子有何不同？
秀才們羞得面紅耳赤，都在心中默念着：“失禮，失禮。”
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些，大家把矛頭都對準潘東。
要不是他，他們也不會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
“潘兄，我就知道你是在扯謊！”
“這明明是一位姑娘，哪裏是什麽女鬼？”
“我看他啊，根本就是被姑娘拒絕了，面子挂不住，所以才扯謊騙我們。”
“就是就是。”
七嘴八舌的，無一不是在吐槽他。
“怎麽可能！”潘東氣不過，咬牙睜開眼睛，在街上尋找紅衣服的姑娘，待看見小倩時又被吓得一聲尖叫：“就是她！就是她！她肯定是鬼！”
這邊動靜太大，不少人看了過來，高廣軒頗感丢人，一把捂住潘東的嘴，還按住了他的肩膀，免得上蹿下跳。
“夠了，人家姑娘的臉色是正常的，哪裏有血跡？而且她是走過來的，有腳！”
然而潘東不肯信，那女子明明就是鬼，偏偏高廣軒他們都說看到的是人，潘東覺得這一定是女鬼使的把戲，不可信的。
衆人無奈，出聲詢問：“姑娘，敢問剛剛你見到潘兄時，是否發生了什麽誤會？”
“潘兄？”紅衣姑娘被問的一怔：“那是誰？”
大家不确定地指着潘東，疑惑；“這就是潘兄，你沒見過他嗎？”
姑娘仔細端詳潘東的樣子，半響也沒說認識，仿佛的确是第一次見到潘東。
确定的确不認識之後，姑娘的臉色冷了下來：“我與這位公子素不相識，也從沒見過，請諸位不要平白污我清白。”
那一臉的鄙夷，仿佛她警告的不是一群知禮的讀書人，而是随意在街上攔下姑娘的地痞。
于是秀才們又羞愧道：“失禮了。”
待紅衣消失在巷口，衆人笑話潘東：“行了，人都走了，你還閉着眼睛做什麽，我們可沒人送你回家。”
“真走了？”
“真的！”
她的确已經離開了。
“寧兄？”
寧采臣看向高廣軒：“何事？”
“之前寧兄不是說，哪怕娶良妾，也要是家世清白的女子，對着随意在街上走的女子不感興趣嘛，怎麽等姑娘走了卻深思不屬的？”高廣軒神色輕佻，拐着彎罵寧采臣道貌岸然。
寧采臣不在意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面對我們一群男人攔路尚能不假辭色，如此剛烈的女子，家世怎麽會不清白。”
“這麽說，寧兄是一見鐘情了？”
“可以這麽說。”
“那你剛才怎麽不問問那姑娘家住哪裏？以後可就沒辦法找她了。”
但寧采臣不急不緩。
畢竟只是一面之緣，縱使心儀，也只有一點點而已，不至于為此失态。
“急什麽，有緣自會相見，下次見面再問好了。”
翻看聊齋原著的時候發現寧采臣和電影裏的差距太大了，不太喜歡，所以本文他也是個非正面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