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人間的燈火真是漂亮，做人的時候不覺得，變成鬼之後倒是真格外眷戀。
路邊總是有賣花燈的攤子，挂幾幅燈謎做噱頭，若客人能猜得出燈謎就可以白得一盞花燈，猜不出也可以掏銀子買。
小倩自然是沒有銀子的，好在她爹是秀才，在她變成鬼之後沒什麽事情可做，她爹就整天教她讀書。
書讀的多了，其他用處暫時沒看出來，但猜燈謎還是很好用的。
“這個，我要這個兔子的。”
兔子燈做工粗糙，僅在燈籠上畫了一只白色的兔子，連一首詩都沒有提，算是這個攤子上比較普通的燈籠了，售價也幾乎是最低的那種。
攤主看了看簡陋的兔子燈，再看看美得不似凡人的小倩，局促地搓搓手：“姑娘，這個兔子燈不漂亮，我還是給你換一個吧。”
面前的姑娘容貌姣姣如明月，自然應該用最好的花燈來配，哪能讓她提一盞最簡陋的兔子燈呢？
而且姑娘猜對了燈謎，可以取走攤子上的任意一盞燈，攤主推薦起別的花燈也不心虛，反正他又不會多收錢。
可姑娘堅定的拒絕了他：“不，我就要那個兔子燈。”
“這……好吧。”攤主無法，只好把兔子燈拿給她。
兔子燈簡簡單單，但凡能選擇其他花燈的人都不會選它，但小倩卻很喜歡，甚至一場燈會逛下來，只有這一盞兔子燈入了她的眼。
因為燈籠上的兔子身體是白色的，眼睛是紅色的，其他無一雜色。
見到這兩個顏色，小倩不由得回想起在蘭若寺裏，她和慕青并肩坐在樹杈上的樣子。
當然，只有她是真正坐着的，慕青只是幻化出一個人形出來陪她，陪她一起吸收月華，平複傷勢。
平日的慕青是冷淡的，修煉時更甚，幾乎一晚上不曾說話，但哪怕她不說話，小倩也覺得心安。
也許是因為慕青救了自己的緣故，所以她在慕青身邊覺得心安，只是一種天然的對比自己強的人産生了依賴。
撥弄着兔子燈，看它在自己手下轉圈圈，小倩像個孩子一樣玩的很開心。
“姑娘好雅致。”
驀地，一道男聲打斷了這方小天地裏的溫情時刻，小倩不悅地擡頭望去，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打擾她。
“你有點面熟。”
穿着青色長衫，看起來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為什麽她會覺得一個書生面熟？
小倩皺眉，想到剛才遇見的潘東等人，不确定的問：“剛才攔住我的書生？”
寧采臣搖頭輕笑：“剛才攔住姑娘的雖然不是我，但我在他們中間。”
“如果非要這麽說的話，那小生也是攔下姑娘的人之一。”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想想潘東是什麽樣的貨色，就大致可以猜出面前人是什麽德行，小倩垂下眼睑，看向斜下方，輕聲道：“那公子怎麽一個人在這，不去和其他公子一起呢？”
“今天大家一起逛了快兩個時辰，再待在一起實在有些無聊，所以就散開，自己逛。沒想到小生随便挑了一個方向走，居然就能巧遇姑娘，實在是有緣。”
寧采臣自覺尺度把握的很好，既不會讓人覺得唐突，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般姑娘家聽到有人對自己剖白心意都會頰邊飛紅，春心萌動，那麽只要以後多多見面，這事基本就能成了。
小倩也的确如他所想的低下頭，仿佛害羞不敢見人。
聲音輕輕柔柔：“的确有緣。”
不到一個時辰之前，那位“潘兄”也和她說過同樣的話。
果然，這群書生都是一樣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背地裏都想搞一些不光彩的勾當。
剛才她是怎麽吓唬“潘兄”來着？
要不就用同樣的招數好了。
她擡起衣袖，遮住半張臉，紅唇輕啓：“公子可否幫我一個忙？”
“寧兄！”
寧采臣正要問“幫什麽忙？”就聽見有個人在背後喊他。
這人是從寧采臣背後出現的，和小倩正好是面對面，于是整個人就暴露在小倩的眼前。
“怎麽是他？”
這金華城真是小，随便逛個燈會都能遇見兩個登徒子的書生，偏偏登徒子的書生與前些日子去蘭若寺鬧事的書生還是相識。
還是那句話，物以類聚，果然天下書生一般黑。
小倩不無惡意的想着，袖子也沒有放下來，免得被賀子言認出來。
本來她是想吓唬吓唬這個突然攔住她的書生，但現在卻發現他與賀子言是朋友，這就有些不好辦了。
當初在蘭若寺，收下那兩個道士的木心，他們要求除了放走燕赤霞之外，也要保證以後不找賀子言的麻煩，免得道士們離開金華城，蘭若寺的鬼怪再去報複賀子言。
收了東西就要辦事，所以小倩不想把賀子言也拖進來。
那麽如果她想吓唬寧采臣，要麽就等到賀子言離開，要麽他們倆一直聊不肯走，改日再找機會來教訓他。
不過這兩種選擇小倩都不太感興趣。
她既沒有耐心等兩個人說完話，也沒有小心眼到因為這點小事，專門等機會去教訓人，所以她只是冷哼一聲，在寧采臣回頭之前離開了原地。
賀子言走過來，疑惑地看着小倩離開的方向，指着問寧采臣：“那位姑娘是？”
寧采臣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小倩已經走了。
自己向她表白心跡，她居然一句話不留就走了？
懷疑的眼神看向賀子言。
難道說，那姑娘面皮薄，有外人在不好意思？
“寧兄？”賀子言伸手晃了晃，等寧采臣回神，笑問：“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和佳人相會了？”
因為幫忙舉薦了燕赤霞的緣故，寧采臣和賀子言漸漸成為朋友，兩人相處時也不像剛剛和那些秀才們在一塊時那麽生疏。
半似抱怨地笑道：“明知道我在和佳人相會，你還要過來，分明就是有意打擾。”
賀子言毫無誠意地道歉：“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怕不是要誤了寧兄的終身？”
寧采臣：“那倒不至于，在下的終身大事幾年前就已經完成了。”
寧采臣也沒有真生氣，賀子言自然也不需要真的道歉。
不過，想到剛才看到的背影，賀子言有些疑惑。
“說起來，這個姑娘我有些眼熟啊。”
“嗯？”
眼熟？
随後想到賀子言就是在金華城中長大的，說不定曾經見過那個姑娘，正好自己也不曾過問她的姓名，若是有人認識就再好不過了。
“那賀兄可知她家住哪裏？是哪戶人家的姑娘？”
紅色多為成親時的吉服，平日穿的人倒是不多。況且即便有人穿，也不會穿正紅色。
說起來，他見過的穿正紅色衣服的姑娘，好像只有……
蘭若寺的那個厲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