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靠不要臉
全靠不要臉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這座城市還和以前一樣,在人間煙火中夾雜着一絲沒有人情味的事物,司晗從來沒想過這麽快就看到家鄉的風景,所以現在他心中殘留的感情不是懷念,而是想再次離開,等做足心理準備再回來。
實話說他剛才見到司琦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光是碰見一個家人就對他如此态度,不敢想象進入那個家族裏面又該是怎樣的景象。
帶着心中的不安與猶豫,出租車還是來到了一座豪宅前面。
這棟宅子建于幾十年前,還保留着中古的韻味,後來被不斷翻建修整才成了更加現代化的模樣。
說是豪宅前面,其實是豪宅前的花園前面,本家共有三棟樓,三棟樓中心圍繞的是一片花繁錦茂的綠地,可以用莊園來形容,且周邊遠離鬧市區一片祥和安寧,是個很能養心怡神的地方。
“小少爺,您是司家的人。”
司晗給司機付錢的時候,司機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算是吧。”
“司家可了不起啊,我一年拉人一半都是來拜訪司家的。”
“那你怎麽能确定我是司家的人而不是來拜訪的呢?”
“看氣質呗,您的氣質一看就金貴。”
司晗爽朗的笑了兩聲沒有放在心上,這司機比較會說拐彎話,估計他見個客人都會這麽說。此時他的心沒有放在司機身上,而是注視着遠處的豪宅。
他此行來的原因是謝可钰和肖子恩結婚,按道理講這是大事,就算肖子恩是分家的人,可對象是名震全國的謝家,本家自然要從訂婚開始就張燈結彩的籌備。
可反觀司家莊園不僅沒有挂上喜慶的物件,甚至氣氛十分沉悶,莊園門口停了不少黑色的高級車輛,周圍牆壁還張貼了白色的花。
謝可钰結婚果然是件敗興的事情,看看這副死人樣。
司晗付完款下車,司機還貼心的道了一句,“請您節哀順變。”
“哦?我替我哥謝謝你。”
出租車緩緩消失在空蕩的路上,莊園門口站了許多打着黑色雨傘,身着黑色西服或黑色樸素衣裙的男男女女,司晗這時才發現天空較剛才陰沉了不少,天上濃密厚重的雲彩壓抑着整座大地。
看起來快要下雨了。
有三位聚在一起交談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司晗,他們打量了司晗半晌才認出來是誰。
“诶,你不是...。”其中一位留着寸頭的男人開口道。
司晗自然也看見了他們,他本想裝作透明人從旁邊偷偷溜走,看來計劃失敗。無奈下,他只好挂上營業式的笑容,雙臂展開熱情地走向他們。
“四叔好久不見!”司晗對寸頭男人道。
寸頭男人一愣,“我是你四表舅。”
司晗無視他,又對旁邊紋有花臂的男人道,“五舅爺您好!”
花臂男人撓撓臉,“我是你五叔。”
司晗繼續無視,對最後一位光頭男人道,“小叔,最近過得好不好啊?”
光頭男人無奈,“我才是你四叔...。”
司晗“...。”
寸頭男人穆少忠幹咳幾聲緩解尴尬,“司晗比以前懂事了...,至少看見長輩知道叫人了。”
司晗一掌拍在穆少忠的後背,疼得對方呲牙咧嘴,“瞧您說的,我雖然沒有認出來您,但至少我輩分叫對了。”
穆少忠,“...。”
花臂男人司清風上下打量了司晗一眼,看他和五年前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還吃胖了一點,看來他在外面過得相當滋潤,心裏也放心了些。
不管這個侄子以前幹過什麽,好歹也是他看着長大的,“你來怎麽不提前招呼一聲,司琦剛帶着肖家的小子過來了。”
“司琦是您的...?”
“我兒子啊!你不記得我就算了,你怎麽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弟都忘了?”
司晗這才反應過來司清風這個五叔原來是司琦的親爹。
“是我考慮不周,可您不能怪我,我爸媽走得早,我在這個家裏沒有能告知的人。還有司琦只認識肖子絡不認識我,他認不出來我,我認不出來您,也算是扯平了。”
“啊?”司清風感到疑惑,不過他聽出來司晗的意思了。
司琦就算再怎麽目中無人也不至于把司晗甩下帶肖子絡過來吧?不過司琦确實和司晗關系一般,雖說他們兄弟倆從小在這座宅子裏長大但兩人并不太熟。
事已至此,司清風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他指了指院內,“你先去宅子後面的祠堂裏磕個頭吧。”
“他們什麽身份還要我磕頭?”司晗覺得有些離譜,為什麽謝可钰和肖子恩結個婚他要磕頭。
“什麽?”三位長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司晗很快糊弄了一聲,腳步輕快地朝宅子裏跑去。
和司家有生意往來或者是分家的人,對于家族成員都十分熟悉,就算對不上臉但也能叫出來名號。而司晗的到來,使得衆人紛紛側目,竊竊私語這人到底是誰。
當然也有幾個認出來了卻不敢上前搭話,他們都記得司晗在五年前為了外人和家族鬧得那麽僵,現在幾乎是邊緣化的人物,沒被逐出家門已經是萬幸,他怎麽好意思厚着臉皮過來呢?
不過司晗還是比較有禮貌的,每個和他對上視線的人他都會點頭微笑,他的氣質與禮儀還和曾經一樣,依舊那麽得體。
司晗很快來到了宅子後面的一大片草坪上,來這一路他發現周圍立了不少花圈花束,而每個人的胸前還佩戴了一朵白花,草坪上更甚,處處可見白花花瓣,花瓣被微風吹拂時很輕易的飛向天空。
這裏好像真的在舉行喪禮。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裝,雖不像肖子絡那麽浮誇但也算是色彩豐富了,這件衣服還是肖子絡強迫他換上的,不然他肯定穿着他那一身素衣來。
不知道死的人是誰,可他們家族十分重視禮節與場合,什麽場合該穿什麽不該穿什麽都規定的清清楚楚,司晗能預料到他的這身着裝肯定會受到別人的攻擊。
正當司晗如此幻想的時候,一道令人不快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诶呦,這不是司晗嗎?”
司晗擡頭一看,第一眼不是叫他的人,而是遠處設立在祠堂旁的露天靈堂,靈堂鋪設的較為簡單,最中間被黃白色花朵簇擁的是一口黑色的棺材。
再後面則是左右兩排整整齊齊的座位,已經有不少本家的人坐在那裏對着面前靈堂掩面抽泣,當然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只是裝裝樣子。
本家人都是要坐在位置上的,分家人則站在後面,總之比起宅子前面,宅子後面的草坪上人更多。
“好啊,無視我。”聲音再一次響起,司晗這才有空看向說話的人。
此人年紀和肖子絡差不多大,他最為矚目的是一對濃眉與上挑的眼角,這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為不善,但其實他本性不壞,比較單純,不會說拐彎抹角的話。
他是司晗的六堂弟也是司琦的雙胞胎弟弟,名叫司瑤。
“不好意思沒注意,原來是瑤瑤啊。”司晗友善地笑了笑,故意将“瑤瑤”兩個字咬得很重。
他們這輩人起名都很奇怪,男生的名字像女生,女生的名字像男生,所以他們很有可能被喊做“晗晗,琦琦,瑤瑤”等等,為了讓他們留有自尊心,家裏長輩一般都叫他們全名。
司瑤臉色一變,目光立馬向旁邊看了看,剛才因為他的大嗓門導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邊,司晗這一聲“瑤瑤”更令衆人覺得十分可愛。
“不...不是說好了叫全名嗎?”司瑤壓低聲音很是不滿,“我剛才都叫你全名了。”
司晗疑惑的歪歪頭,“你應該叫我全名嗎?我好歹比你大兩歲,你不應該叫我哥嗎?不過我這人比較大度,叫我晗晗哥就可以了。”
“...你少來這一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來是什麽目的!”司瑤很快恢複鎮定,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被司晗牽着鼻子走。
“我能有什麽目的,我還要随禮,你以為我很想啊。”
“随禮?”司瑤還沒反應過來,司晗已經率先一把拉住他。
“你看我這麽久沒回家了,猛一下還有點緊張,你和我一起去。”司晗說得是真話,這種莫名其妙的社恐令他心很慌。
“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會被人罵的。”司瑤臉上的嫌棄淋漓盡致,他一把推開司晗和他保持距離。
既然不想被罵,那招惹自己幹啥?
“好吧,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去,但是你要跟在我旁邊。”
“所以為什麽前提是我要和你在一起?”
“司瑤瑤,”司晗一邊說着一邊擦着他的肩膀大步朝靈堂走去,“聽話。”
“神經病啊!”司瑤在司晗身後如此咆哮一聲,可礙于周圍人的視線還是照做了。
靈堂周圍氣氛自帶嚴肅與哀傷,司晗站在靈桌前感慨萬千,逝者的照片在祠堂內他無法看見,周圍甚至連一個名字也沒有,所以去世的人到底是誰?
“跪!”
司晗還沒想完,旁邊的司儀大喊一聲,司晗就順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在一衆哭泣當中,司晗蒙圈的磕了三個響頭,他剛起來司瑤就拿了一塊小白毛巾遞給他。
直到這時司晗終于忍不住指着那口黑色的棺材小心翼翼道,“那裏面是誰?”
“你不知道?”司瑤眉頭瞬間擰成結,臉色也驟然産生變化,“你不會沒聽說吧?那你突然回來幹什麽?”
司晗攤手表示無奈,“我是來參加婚禮的,誰知道婚禮變喪禮了。”
“誰結婚了?”
“謝可钰。”
“他?你确定?”司瑤面上的震驚有些控制不住,他的雙眼不自覺瞄向棺材,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他現在結不了婚了...。”
司晗頓時心生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能在本家祠堂舉行喪禮的只有本家家主或家主特許的人物,可家主的喪禮絕對不會如此儉樸,就說明是後者。
謝可钰幼年就失去父母,一路被司晗的叔父照顧長大,算是司家的半個人,在這裏舉行喪禮也不奇怪,通過司瑤的神情,難道去世的人真是...?
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被敲響,司晗感到呼吸困難,他在五年前曾數次希望不要再見到他,可絕對不是以這樣的方式,他從來沒想過謝可钰會死,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受打擊。他在肖子絡面前說得很好聽,他說他放下了,可喜歡了十年的感情也應該用十年來撫平,現在只過了一半,正因為這樣,他的行動開始不受大腦的控制。
“司晗?!”
在司瑤與周圍衆人的驚呼聲中,司晗的一條腿已經踩進喪花裏,大家一時間都愣住了,屏息看着前方的人,甚至連勸阻都忘記。
被司琦帶去換衣服的肖子絡姍姍來遲,他一來正目睹司晗跳進花海中掀開了閉合的黑色棺材。
沉重的棺材板發出“咯吱”的聲響,四周頓時狂風大作,黃白色的花朵碎片與紙錢像龍卷風一般在司晗身邊圍繞,似乎在阻止司晗的動作,在陰沉的天空下,司晗像失去理智的怪物。
“晗哥...。”肖子絡看着面前詭異的場景失聲道,下一秒,他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司晗就這樣直勾勾看着棺材裏的景象,面上浮現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快他趔趄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棺材裏空空蕩蕩,什麽人都沒有。
“司晗。”
低沉而又熟悉的聲音在司晗耳畔響起,司晗難以置信的擡頭看去,小雨在這時從天空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