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邊境妖道

邊境妖道

“據說仙界白鳥貪戀凡塵,化為人形逃入世間,卻因一身雪白翎羽,受盡世人欺騙掠奪,致使雙翼廢殘,無力回天,流落于東海岸,于是心生偏狹,妒忌世間飛鳥翺翔,一日清晨,用盡生平法力,将太陽拽下,點燃一片火海,将眼前的飛鳥與山林燒成灰燼……”

雖說平日出入于三邊境的商販大多逃走,但仍有許多來不及走的人在碧如江南岸與長風林北緣躲避。這兩處的地域本就不寬,又早有妖道群居,如今多了兩批商販,可謂人妖混雜,熱鬧非凡。

聖山與神谷有修士阻擋,碧如江與長風林的北面有廣莫駐軍嚴防敵兵,寧枉勿縱,身邊又是搶占地域的諸多妖道,躲入這兩處的商販,是名副其實的“夾縫中求生存”。偶有越境上山或入谷采食之人,衆修士憐其走投無路,也不多加阻攔。

既然一時無法走脫,許多人便在危難之中做起了生意,例如外號“一語成谶”的百喻君,就在臨時搭起的江邊茶攤前為衆人說書。

“欲知後事如何,請先給我賞錢。”百喻君陰恻恻地說道,八字胡與八字眉因抿嘴和眯眼而上下顫動。

“才剛開始就要錢,誰知道後面會不會說得荒謬無聊!”一名妖裏妖氣的妖道不滿地抱怨。

“百喻君向來如此啦!他說的故事一定精彩。”一名打扮正常的商販道。

“先讓別人給他點錢,若是講得好,我們再給。”

聽聞此言,百喻君的八字劉海沮喪地垂落了下來。

本以為人多些會多賺些,沒想到,一些不懂規矩的妖道橫加慫恿,令大多的人都只等着別人先出錢,導致近來的收益大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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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忠禮逃得無影無蹤,閱歷尚淺的素羅并不知道如何尋找,只想到若以自身為餌,則他必将前來,但是孤身在外,一旦遇到苌旭或琴積,又是一番危險,況且阖闾軍士視自己為仇敵,若被認出,唯有一死。

當時,琴發曾說要帶自己前往三邊境,也不知他在三邊境一帶是否早有據點。

想讓尉遲忠禮找到自己,卻不能被阖闾、明庶的人認出,素羅猶豫再三,決定将紅衣退去,卸下妝容,改換男裝,憑借自己這種難以辨認的面容,只要不是見過姐姐的人,都難以留下印象。

素羅置身于人妖彙集處,盡量裝出看似悠閑的樣子,仔細打量着每一個人,生怕錯漏的那個就是尉遲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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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妖道的起哄與商販的吝啬中,百喻君意興大減,幾乎失去了說書的力氣,只坐下來沉默喝茶。

這時,一名大腹便便的壯漢不經允許,自行坐到百喻君的身旁,熱絡地握起百喻君的手,滿臉堆笑,用卷曲的絡腮胡子蹭着百喻君的面頰,以沙啞的嗓音在百喻君耳邊吹氣道:“先生若怕珍貴的故事賤賣,何不講講我的故事?”

百喻君連打三個寒顫,急忙掙脫,翻開手掌,看到一塊銀兩,對壯漢怒道:“你個死胖子!當我百喻君是什麽人了?”

“先生何不先看看內容?”壯漢拿出一疊紙張,鋪在百喻君面前。

“嗯?《童顏寵姬》?”百喻君沉吟道,“先生何許人也?”

素羅在一旁聽到這個名稱,心頭一驚。

“戲班打雜。”壯漢道,“如今逃亡在此。閑來無事,便想為日後的生意打個招牌。”

“喔~~~”百喻君噘圓了嘴,前後打量着眼前的壯漢,雙唇一抿,雙眼一眯,三個八字再次上下顫動。

壯漢任憑百喻君打量,猜測着百喻君的心思,忽然聽聞耳邊有個猥瑣的聲音道:“原來不是我喜歡的那種故事,你就會拿噱頭騙人!”

“又是你。”百喻君似乎頗為喜見此人。

壯漢轉過頭,只見一名武者打扮的俊美少年坐在桌上,滿眼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紙張。

是琴發!這可怎麽辦?

素羅急忙低下頭去,不知自己是否已被認出。

這時,一群男性妖道湊過來。

“哎呀阿學~你有好久沒找我們玩耍了!”

“你大哥阿庭呢?我還想找他比武嘞!”

胡須壯漢一時愣住,素羅的目光被吸引過去,看着琴發與妖道們敘舊,不禁想象他們之間做過什麽。

“喂!你這小子是哪裏來的?”琴發将百喻君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

“戲班打雜。”壯漢如同背誦般,又說了一遍,“如今逃亡在此。閑來無事,便想為日後的生意打個招牌。”

“打雜?會不會打架?”琴發使了一個眼色,那群妖道将壯漢圍了起來。

“這位少俠,在下并無此等能耐。”壯漢開始驚慌。

“陪我們玩玩吧!哈哈哈哈!”琴積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個琵琶演奏,其餘妖道也各自拿出些樂器撥弄,推弄着圈中壯漢,一同唱跳起來,只聽那曲調宛轉,辭藻華麗,卻都說着人前不可明言之事,一旁妖道竊竊私語,說此曲為《斷袖歡歌》……

一曲唱完,周圍人群都看得興起,紛紛淫.笑,與方才說書時的僵局大有不同。

圈中壯漢已被幾個妖道推得暈頭轉向,不知所以。

而在一旁觀看的百喻君,一邊驚恐于妖道們的放浪不羁,一邊哀嘆自己的正經說書不被贊賞,看着壯漢擺在桌上的“故事”,随手淋上一杯茶水,令所有字跡都模糊得無法辨認。

“你們……你們……真是豈有此理!”壯漢的嗓音似乎不那麽沙啞了。

“跟我們回去,讓我們向你賠罪如何?”琴發笑道。

“你……你是什麽人?”壯漢指着琴發道。

“綽侯學!”數名妖道齊聲答道。

“噗!”

這活見鬼的化名,這聲勢壯大的回答,讓周圍茶客齊聲噴茶。

素羅早有準備,方能勉強不動聲色。

“啊……這……請諸位饒……啊!”壯漢強忍頭暈求饒,腦後卻被硬物砸到,眼前一花,撲倒在地,發現是一枚銀兩。

“此人對我無禮,意圖甚是可疑,還請綽少俠替我詳加審問。”百喻君大聲道。

忽然,琴發透過人群的縫隙,一眼看到素羅,立即瞪眼張口,險些驚呼出聲。

素羅急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禁聲,又指指那名壯漢和三邊境的方向。

琴發明白了素羅的意思,只是為了壓抑驚喜之情,面上皮肉開始打結。

素羅為此捏了一把汗,生怕他反令自己暴露,只等着他的情緒恢複正常,卻發現如果表情過于扭曲,臉再好看也會白費。

“又一個受害者,我們要不要行俠仗義?”

“行你個後菊,那個胖子明顯可疑。”

“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是不要卷進去的好。”

聽聞商販們的耳語,壯漢深深感嘆幽朱山下人心冷漠,轉念一想,又覺衆人面前不好脫身,只得對琴發道:“在下願随少俠回去,證實清白。”

“嘎嘎嘎嘎嘎嘎嘎!”妖道們笑道,“我們就是要把你的清白給證實掉哇!”

琴發又看了一眼方才素羅所在的位置,發現素羅已經不見了,既然知道她一定會暗中跟随,也不急切,只對同伴們道:“把他帶到我的房裏!”

數名妖道合力将壯漢扛起,緊握手腳,令壯漢不能動彈。

“唉……”壯漢一聲輕嘆,不想再多說話,便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一群猥瑣的妖道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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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三邊境的位置,躲藏的商販越是稀少,就連原本妖道的居所也多成了空屋。

琴發帶領着一群喜氣洋洋的妖道走至四下無人處,對他們叫道:“扒了他,綁起來!”

妖道們七手八腳去撕壯漢的衣服,發現衣下竟是一層厚硬皮革!

“咦?”

衆妖道正在驚疑,只聽壯漢暴喝一聲,周身發出氣勁,将一身皮革震碎!

“啊——”

“哇——”

“哦——”

數名妖道的面部被打中,捂着臉大聲呼痛。

琴發躲得及時,回神一看,才知道皮革下面塞着棉絮,而那名肥胖的壯漢原來十分瘦削。

“你果然可疑!”琴發抽出短棍,指着壯漢道,“我絕不會放你走!”

壯漢二話不說,直接搶上前去,用最普通的招式猛攻。琴發驚覺此人內力深厚,不敢輕敵。

“抓住他!”

“不能白白被他打傷!”

“讓他付出代價!”

數名妖道叫嚣着上前圍攻,壯漢一時支拙,被連番打中,一邊憑借內力硬擋,一邊尋找逃脫的機會。

亂鬥中,一片樹葉不知從何處飛來,劃破壯漢的面頰,衆人并未注意到,不多時,又一片樹葉飛來,劃破壯漢的肩頭。

可惜!許久不用暗器,居然生疏了!

素羅痛恨自己手頭失準,只盼琴發與妖道能将壯漢擒下。

不多時,琴發與妖道已穩占上風,便不急着将壯漢打敗,反而各自叫出招式的名稱,玩弄着壯漢,炫耀了起來。

“東籬采菊!”

“啊!”壯漢的尾骨受了一爪。

“西窗剪燭!”

“啊!”壯漢的下腹險些中刀。

“南野開荒!”

“你!”壯漢的右臀挨了一腳。

“北市買鞭!”

“下流!”左邊一掌向腿間襲來。

衆人正玩得起興,素羅生怕拖延生變,正想着如何催促琴發盡快将此人了結,忽見山頂一道白光射來,內攜術力,沖散妖道,轉眼将壯漢攝走。

怎會這樣!?

素羅暗悔方才沒有及時出手誅殺此人,只聽山上有人朗聲道:“爾等連番生事,已觸犯聖山公約,若再不收斂,必受嚴懲。”

是那日在山上說話的人。

素羅心想此人必定來頭甚大,見琴發及妖道們叩拜着連聲稱是,只得忍下滿心憂慮,等待日後再找機會。

白光消散,琴發與妖道們紛紛起身,口中抱怨不停。

“又是衛燎那老頭!”

“自己不行了,就不許別人找樂子!”

“也不知是先天殘缺還是宦官出身!”

琴發眉頭緊鎖,對同伴道:“今天沒心情了,改天再找你們玩耍。”

“散了吧,散了吧。”妖道們也都失去了興致,各自離去。

素羅等到人都走光,才敢出來和琴發見面,只道出一聲“琴發”,便被琴發緊緊抱住。

“我的心肝寶貝!你終于來找我了!哇哇哇……”琴發居然捶着素羅的後背大哭起來。

“我……咳……那人……咳……”素羅幾番要說話,都被琴發生生捶斷,一時急躁,不耐煩地用力推開琴發道:“我有話對你說。”

“哦……”琴發擦幹眼淚,滿目柔情,拽着素羅跑進一所石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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