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玄衣采風

玄衣采風

“小取,你來找我了!我一直等着帶你離開。”一個溫柔的聲音透過數重帷幕傳至素羅耳中。

素羅看着手中令牌,正面刻着“樂府采風”四字,看來是此人的官職,背面刻着“玄帛”二字,看來是此人的姓名。

喜悅而錯亂的腳步聲漸近,一名男子掀起最後一道帷幕,只見他一身華服,黑中帶紅,雙眼含淚地看到素羅,忽然僵在原地。

“你是誰?”此人的神色忽然冰冷,聲音變得嚴肅。

“玄帛大人?”

“你為何在此?”此人即刻凝氣于掌,暗自戒備。

“采風大人?”素羅遞出令牌道。

此人見素羅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猜想她或許是誤入法陣,便接過令牌,對她道,“在下公良懷,姑娘為何借通道來此?”

竟然是旋侯公良懷!若真如此,這裏便是角城王宮。

素羅思索一晌,認為不可隐瞞,便對公良懷道:“下官殷缯,是廣莫少傅,被綽氏兄弟錯認成娈童而劫持到幽朱山下,逃脫時誤入法陣,還望旋侯殿下恕罪。”

“是你殺了周盡!”公良懷大驚失色。

“各為其主,難求恕罪。但若可以返回,即是在下欠殿下一個人情。”

“這是單向通道,一旦開啓,立即損毀。”

“什麽?!你……”素羅此刻方知害怕,想問清公良懷為何要設置這樣一處通道,思及他方才的反應,又覺得問不出什麽。

公良懷看來更為擔憂,掌力并未消散,面色變得陰沉:“我的身份是質子,倘若被人發現窩藏廣莫官員,不但性命堪憂,還會損及盟約,所以你必須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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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殿下不知盟約将破?”素羅不想死着離開。

“什麽意思?”

“阖闾、明庶兩國各遣密使進入藏州,向緋瑜公主提親。”

“怎會?!”公良懷一驚,又對素羅産生懷疑,“但我并未得到消息。你既是來自廣莫,只怕言中有詐。”

“殿下大可拭目以待,下官若有虛言,任憑處置就是了。”

“你……”公良懷思索片刻,暗中散去掌力,對素羅道,“我沒有幫助你的理由。”

“何不當作賭注?”

“什麽賭注?”

“若下官所言為假,殿下就交出我,以表誠心,若下官所言為真,殿下就助我逃脫,也算在廣莫留下一條後路。何況下官武力低微,無法對殿下構成威脅。”素羅說着,将雙手伸出。

公良懷探脈過後,沉吟一晌,對素羅道:“外圍守備森嚴,一時難得機會,你先藏在我的內室,若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是。下官叨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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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蠢材!我平日裏是如何教導你!你竟犯下如此大錯!”

相府之中,丞相怒不可遏,厲聲訓斥跪伏在地的微生洵。

“孩兒知罪,請父親責罰了。”

“王上已下旨,赦免二公子的罪責。”一名門客道。

“王上将他免罪有何用?此事造成的後果豈是他能解決?”

“既然公主婚事已成定局,父親再責怪小弟也沒用,不如即刻備戰,同時尋回殷缯,或許可以查出綽氏兄弟的底細。”微生泱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打斷了父親的怒火。

“少傅還沒有消息?”微生洵道。

“這兩人武功高強,受害之人全都大有來歷,只怕身份并不單純。”微生泱道。

“你們……”丞相一時氣滞,沉默一晌,終究無奈,對衆門客道,“你們都聽将軍吩咐吧。”

“是。”

“那公主成婚之後的事……”微生洵仍不放心。

“再議!”丞相眼中現出冰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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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送公主至角城的人都是青林院的高手,一路上車馬疾馳,也不顧公主颠簸勞頓,一到宮中,苌昭即刻命人舉行典禮,只在中秋當夜,就要青陽謹與緋瑜完婚。

消息傳至旋侯殿中的時候,苌昭已增派了人手在周圍監視。

公良懷心知自己已是阖闾棄子,卻又不甘就此送命,心亂之下,一時不知所措。

素羅想見緋瑜一面,卻不能讓苌昭看到自己,憑自己的力量,同樣無措。

“殿下若不能欺騙太後,可曾想過以下官為人質,威脅王後放我們離開?”

“只怕王後人微言輕,就算想要保全少傅,也無能為力。”公良懷道,“何況少傅當衆被綽氏兄弟擒捉,又落在我的手上,他人将如何猜測我與綽氏兄弟的關系。”

“綽氏兄弟名聲不佳……”

“哈,少傅說笑了。”公良懷凝重的面上竟稍顯一絲輕松,“斷袖之名無所謂,但幕後主使的罪名,我擔當不起。”

“下官有一事相求,雖有風險,但倘若事成,我們或許可以逃出。”

“何事?”

只見素羅解下腰間束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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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大婚之夜,百官齊聚王宮,一對新人身着盛裝,在衆人注視下,緩步走入禮堂。

此時的青陽謹已是少年,相貌與青陽璋有幾分相似,和緋瑜走在一起時,略顯氣勢不足。

步入堂中,二人一同對苌昭下拜。起身時,緋瑜瞥到身側的公良懷,猛然一驚。

“王後有何疑問嗎?”苌昭對緋瑜道。

“兒臣不知側座之上是哪位大人?”

“這位是阖闾的旋侯殿下。”

“那豈不是吾等的政敵?母後不怕他借機對王上與兒臣不利?”緋瑜毫不避諱,百官卻驚得不敢作聲。

“旋侯自願封鎖功體。”苌昭看着公良懷笑道,“何況,是不是政敵,尚不得知。”

“兒臣明白了。”緋瑜竟以廣莫武官的禮儀對公良懷拱手道,“旋侯殿下,幸會。”

“不敢。”公良懷也拱手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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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後,角城王宮暫時恢複平靜,緋瑜除需跟随青陽謹上朝之外,其它行動完全自由,青陽謹下朝之後,只顧躲在苌昭私設的禁地,并不過問王後的行蹤。

一日午後,緋瑜大擺儀仗,前來公良懷的寝殿,屏退左右時,侍從雖有遲疑,但一見王後神色嚴厲,便不敢多言。

待四下無人,公良懷二話不說,即刻輕揮袍袖,四面屏風分別移至室內四個角落,啓動結界。

“緋瑜。”素羅從角落處現身。

“少傅!”緋瑜立刻撲進素羅懷中,“緋瑜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幸有旋侯殿下相助。”素羅道,“你嫁來明庶,是否情願?”

緋瑜看看公良懷,自行坐在茶幾旁邊,素羅與公良懷也随之落座。

“少傅當知,相父一心想要通過我與少師的婚事,名正言順地奪下王位。如今我雖與青陽謹成親,但對廣莫來說,仍是王儲,他們不但不能接受王位,就算日後想要攻打明庶,也于理不通,除非,除非……”緋瑜哽咽着,無法再說下去。

“除非明庶殺害王後,這樣一來,颛顼一脈再無王儲,他們也可師出有名,為王後報仇。”公良懷代替緋瑜說出。

素羅心想緋瑜平日沒有談及險境就哽咽的習慣,如此模樣,看來是因顧忌公良懷。

緋瑜稍斂情緒,流淚道:“明庶君臣為了緋瑜的身份,自會保護緋瑜,但是暗箭難防,兩國若真取下阖闾,緋瑜必定性命堪憂。”

“緋瑜如今作何打算?”素羅道。

“緋瑜想求少傅與旋侯救我出宮。”緋瑜看着公良懷。

公良懷沉思不語。

素羅道:“若有王後與殿下配合,雙方皆可逃離,只是下官武力低微,易成拖累。”

“拖累倒是無妨。”公良懷又對緋瑜道,“只是公主返回之後,要如何對待阖闾?”

“旋侯恕罪。”緋瑜竟傾身見禮,“廣莫國政,并非我能控制,緋瑜能做的,只是與旋侯各取所需,旋侯得以回阖闾助戰,緋瑜僥幸留得性命而已。”

“嗯......”公良懷沉思半晌,終對緋瑜道了一聲,“可以。”

“既如此,有勞旋侯關照少傅。”緋瑜再次起身見禮。

“不敢。”公良懷起身回禮,随即指凝術力,化出一縷絲線,交在緋瑜手中,對緋瑜道,“若需聯絡,王後可借此傳音。”

“多謝。”緋瑜将絲線系在手腕上。

公良懷又囑咐道:“太後是精明之人,王後自己小心。”

“唉……她讓旋侯住在這種地方,真是委屈了。”緋瑜道,“還有一事,緋瑜需有勞殿下......”

“但說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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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這裏為何委屈?”緋瑜走後,素羅便向公良懷詢問。

“聽聞先王在世時,宮中嫔妃酒後胡鬧,燒毀八箱典籍,王上被害之後,太後将妃嫔召集至此,飲毒酒者安然斃命,其餘處以火刑,衆嫔妃在火中痛苦萬分,哀嚎凄厲……在下入宮前,此處已空曠了三年。”

“竟有此事!”素羅忽覺天旋地轉。

照此看來,她當年并未欺瞞,但何至于封鎖功體?就算真是以怕壞事為由,也不該包庇戚約,還強行下诏定親……

看到素羅震驚又悲傷地表情,公良懷以為她聽聞慘事,心中懼怕,便話中藏話:“此事已過九年,何況那些妃嫔是罪有應得。”

素羅自一時氣血紊亂,調息再三,方能開口:“下官只想回內室休息。”

“好。”公良懷解除結界。

素羅看了公良懷一眼,恭敬道:“下官用的腰間束帶,可藏數種暗器,還望殿下歸還。”

“不可。”公良懷現出遲疑。

“若殿下用得上,下官也不再索求。”

“并非如此。”公良懷道,“太後心思缜密,若見到我在觀禮時的裝扮與平日不同,必定心生猜疑,所以出宮之前,我仍需暫借。”

素羅心情稍緩,看着自己腰上公良懷所贈的束帶,對他道:“安危為重,殿下無需介懷。”

“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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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阖闾派出的密使既未返回也未通消息,公良忡一時焦急,命天法閣術師探測,方知密使在藏州城外遇害,待尋得屍首,已傳來青陽謹大婚的消息。

“真是豈有此理!明庶居然殺我密使!”得知此事,公良忡驚怒交加。

“王上息怒,未必是明庶所為。”绫妃在一旁勸慰,心知這是苌旭與琴氏兄弟所為。

“愛妃言之有理,廣莫境內,想必明庶之人不敢造次。”公良忡道,“只是此後必然開戰,我們已失先機,一時之間,難免倉促。”

“王上勿憂,有衛詹将軍在,廣莫一方不足為慮。”

“可是衛詹只有一人,不能分身兩處,明庶一方又如何抵擋。”

“這……”绫妃欲言又止。

“愛妃但說無妨。”

“王上何不禦駕親征?元都尉是阖闾第一高手,可同行護駕。”

“嗯……”公良忡沉吟道,“可是玦兒尚且年少,需得愛妃從旁輔助。”

“若至逼不得已,臣妾可否解除驸馬兄妹的囚禁,讓他們戴罪立功?”

“本王正有此意。”公良忡喜道,“愛妃果然是本王的賢內助。”

“王上……”绫妃嬌羞地倚在公良忡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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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方九百二十一年,明庶王青陽謹迎廣莫王儲颛孫緋瑜為後,明庶、廣莫結盟,共攻阖闾,約以平分國土。

旋侯公良懷囚禁于角城王宮。

廣莫少傅殷缯于相府遭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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