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行其是
各行其是
“王上,你為什麽躲着臣妾?”
“啊!王後!”青陽謹暫停練功時,發現緋瑜找來禁地,急忙後退幾步,遠離緋瑜道,“你怎能偷看?”
“王上修煉的是內力而不是招式,我就算看到也不能學會,怎能算偷?”
“呃……”青陽謹無言以對,“你找我何事?”
“這幾日軍務繁多,母後叫你協助打理。”緋瑜上前幾步。
“這些由你們處理就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練功?”緋瑜語帶指責。
“當然,就算政務處理得再好,到了最後,還是要依靠武功才能……”
“才能怎樣?”
“王後何必多問?”青陽謹不想再說下去,轉身背對緋瑜,語氣冷硬道,“轉告母後,我不會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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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十數日過去,秋風已涼,每當入夜時分,苌昭處理事務完畢,便坐在宮中河道的涼亭邊,看着河水,自斟自飲。
“母後何事召喚兒臣?”緋瑜上前施禮。
苌昭起身,走近河岸,看着一叢低矮灌木道:“緋瑜喜歡謹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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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恕罪!”緋瑜急忙跪地伏首,看似飽含委屈。
苌昭見此,将緋瑜扶起,慈愛地撫摸着她的秀發,嘆息道:“謹兒的性情,像他的父親一般,我全都明白。”
“母後,我沒有讨厭王上……”緋瑜低頭道。
“緋瑜……”苌昭帶緋瑜回到亭中坐下,“你對宮中政務适應得很快,相信不久即可代替我。”
“緋瑜尚且年少,不能當此大任。”
“母後不急,只是希望知道緋瑜想要什麽?”
“緋瑜願聽從母後安排。”
苌昭笑道:“緋瑜不想明言,母後也不會勉強,只希望緋瑜知道,在廣莫因為勢孤力單而做不成的事,在明庶有了倚仗,就可以做成了。”
緋瑜聞言心中一驚,只低頭猶疑。
“母後沒有王族血脈,不會在意日後遐方之主出于哪一氏族,只是明庶之人重義輕生,不甘屈膝在他人之下,若能将術師與百工收歸己用,必定好過受人降服,抑或淪為江湖游俠。”
“母後的意思是……”
“若日後遐方之主身具明庶王族血脈,則明庶的武者都将聽命于緋瑜。”
緋瑜思索片刻,心知隐瞞不住,索性認真談論。
“也就是說,母後重視的是誰為主誰為輔?”
“緋瑜果然一點就通。”苌昭喜道,“廣莫朝臣皆被丞相收服,不可能效忠王室,颛顼一脈若無助力,被丞相取代,不過是早晚之事。”
“但是緋瑜出身廣莫,就算後嗣具有明庶血脈,也未必能得臣民信服。”
“只要緋瑜誠心對待明庶,很快就會明白,明庶臣民一旦對人傾心相交,就會甘願赴湯蹈火。”
“我……”緋瑜忽然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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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消息的時日總是漫長,公良懷向來深居簡出,縱被監視,也無甚影響,仍如尋常一般,整日彈琴。只怕素羅暴露行跡,彈琴的地點從水旁轉入房中。
“初次聽聞大人彈琴低吟,是在幽朱山上。”
“嗯?”公良懷停止撥弦,“是什麽時候?”
素羅回想道,“六年以前,當夜下官遍體鱗傷,正是需要凝聚氣力的時刻,聽聞殿下的聲音,竟流淚不止。”
“啊……六年前……”公良懷回憶奚取仍在身邊的情景,想起當年戰中,自己用琴聲追逐的那抹紅影,嘆息道:“是你将阖闾的丞相帶至廣莫,又令他錯殺将軍穆铎,我卻不得不與你合作。”
“是。拜殿下所賜,下官不得不封鎖術力,再不能使用了。”
公良懷不知素羅的命元是否受損,身為敵對,本無須致歉,如今造成拖累,竟生出些許悔恨。
“這等殺招,我自己也無法可解。”
素羅聞言,心中忽有所感:“是下官懈怠,我的武力若在殿下之上,又豈會陷入此等險境。”
“言之有理。但在下如今将與少傅共赴險關,若須任何準備,還望不吝告知。”
“一時尚無。”素羅道,“只是殿下所吟的那段賦辭,似令下官想起曾經聽過的一段唱詞,不知是否有幸聽完。”
“好。”
只見公良懷正襟危坐,合目調息,又輕擡眼簾,彈撥琴弦,柔聲吟誦:
“昔仙鸾之翎羽,脫彩翼之霓裳。
漸零落于埃土,蒙纖塵污皓裝。
或因風之驟起,憑瑞氣而飛揚。
終簪嵌于冠蓋,耀宮闕之榮光。
忽空懸于高位,複飄泊入異鄉。
承命途之鬥轉,縛樊籠之疊障。
呼天應而不得,喚地靈亦無方。
乞蜉蝣之綿力,撼鴻毛于近旁。”
素羅靜默聆聽,回想昔年遭遇,不知何時,開始流淚,直到曲聲停歇,仍凝思不語。
公良懷也被自己帶入過往,一曲奏畢,不想再談其它。
一時間,兩人都不願打破這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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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傅……”
素羅于夢境中,聽聞公良懷呼喚自己。
“是緋瑜選好逃走的時刻了嗎?”素羅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方才竟不覺睡去。
“今晚母後将前往明庶一處禁地,緋瑜會制造機會,令旋侯與少傅逃離。”緋瑜的語聲從琴上傳來。
“是什麽禁地?”
“緋瑜尚未查明。”
果然,苌昭對緋瑜尚不放心,未将青林院的存在告知緋瑜。
“我們在哪裏彙合?”
“緋瑜不想走。”
“什麽?”素羅驚道,“難道你想留下”
緋瑜的聲音嚴肅認真:“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麽,請少傅相信緋瑜吧。”
“可是,苌太後她……”素羅無法說出自己對苌昭的了解。
“緋瑜有話想告知旋侯。”
“何事?”公良懷道。
“旋侯出宮之後,即與少傅互不相欠,只是……”緋瑜似乎難以開口。
“王後但說無妨。”
“少傅長年受微生将軍迫害,并非如傳言一般,還望旋侯垂憐。”緋瑜哽咽着說完這句,就中斷了術法傳音。
“緋瑜你!”素羅驚得身形一顫。
公良懷眉頭一皺,竟轉過身去。
而所謂的“迫害”,是何種“迫害”,公良懷自然猜想得到,還有所謂的“傳言”……想必公良懷以為自己不願啓齒,也就不會多問。
“少傅放心,在下必将少傅護送至安全的處所。”
“多謝殿下。”素羅返回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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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報父仇,今夜亥時,至議政堂。奚觀。”
青陽謹看到留在禁地的字條,急忙燒毀,環顧四周,确認沒有其他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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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堂的位置在王宮正北,每日議政後關閉,而公良懷的居所在王宮西南,兩處可算相距較遠,侍衛往來,需要費些時間。
入夜時分,太後秘密離宮,除親信外無人知曉。青陽謹仍如往常一般前往禁地,片刻過後,一條黑影從中竄出,輕巧地避開崗哨與暗衛,進入早已關閉的議政堂中。
“出來吧!”青陽謹點亮一盞夜明宮燈,看到廳堂對角處,一個高大的人影閃現。
那人不言不語,只拔出長劍,指向青陽謹,在微弱的燈光下,輪廓有些模糊。
“你……”青陽謹想要開口說話,又似乎語帶哽咽,“你來找我是為了……”
話未說完,那人便影猛攻過來,青陽謹急忙格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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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公良懷的琴上閃動光華,袍袖一拂,消失不見,“我借她的障眼術法不能支持許久。”
“措手不及,才是最佳時機。”素羅心知大戰将臨,持劍以待。
只見公良懷一派悠閑,緩步走向院落門前,忽一揮劍,牆外傳來數聲慘叫。
“快通報!”院落後方的守衛并未趕來,而是跑向遠處尋求支援。
此刻,院落兩邊各有一道人影躍出,二話不說,便開始夾擊公良懷。
觀二人身手,似與雲崖、明良兩位都尉不相上下,必是青林弟子。
公良懷心知需得速戰速決,出手毫無保留,過招間隙開啓法陣,憑借根基将二人壓制。
“啊——”
二人內息受阻,動作稍有遲緩,素羅即刻從室中越至院落之外,公良懷見此,閃出包圍,急發劍氣,将二人封喉。
“殿下……”不知為何,素羅竟覺心頭一緊。
“小心!”
公良懷一聲提醒,素羅急忙閃身,方知因一時失神,險些被侍衛所擒。
數道氣勁自身旁劃過,一衆侍衛應聲而倒,公良懷立即帶素羅飛身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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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堂內,二人交戰數合,各展生平所學。
青陽謹出手有所保留,見“奚觀”似在竭盡全力,但依此人年歲推想,不該是這等根基。
議政堂外,早有人通報異常,數隊侍衛聚集在此,将這座廳堂重重包圍。
“你真的要我殺你?”
青陽謹語帶悲苦,對方卻并不答話。
“旋侯欲逃,快去支援!”外面的叫喊傳入堂中。
青陽謹心知事态嚴重,硬接一招,閃出對方的攻擊範圍,憑借內力隔空推開廳堂大門,向外高聲叫道:“此地由本王應付,決不可讓旋侯逃脫!”
未及衆侍衛回神,“奚觀”又一劍攻來,青陽謹急忙招架。
此地數名侍衛首領本已打算分頭行動,見王上安危堪憂,又開始猶豫不決,不知該去捉拿公良懷,還是留在此地護駕。
“快去捉拿旋侯!留一小隊護駕即可!”青陽謹加緊攻勢,看似要盡速将刺客捉拿,實則逐漸将其逼出侍衛的包圍圈。
衆人遍尋太後不得,方有近臣通知太後将于天明前回宮。雖有王上下令,但若當真護駕不利,太後歸來必定重罰,幾名侍衛首領衡量一番,只分出一隊人馬協助捉拿公良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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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西南,公良懷帶着素羅突破數道關卡,見增援人數并未明顯增多,得知緋瑜那邊已然得手。
行至宮牆附近,術法防護自然無法困住曾經的聖山修士,但宮外必有重兵把守,外加四處守衛在身後聚集,眼前将有一場惡戰。
“少傅。”公良懷趁着喘息的空隙,放開素羅的手腕,拿出樂府采風的令牌,交給素羅,“稍後形勢危險,你只要緊握這塊令牌,身周即有法陣保護,尋常士卒看不清你的身形與位置,就無法傷到你。”
“是。”素羅接過令牌,身影瞬間變得模糊,忽左忽右,來回閃動。
公良懷仍可憑借感覺,再次抓起素羅的手腕,越上牆頭,望着牆外的重重守衛,飽提內元,帶素羅淩空飛出。
“快開宮門!捉拿旋侯!”
聽聞傳報,外圍守衛彎弓搭箭射向二人。此時沒有遮擋,公良懷又經歷數番打鬥,內息有所虛耗,在半空中極力閃躲,卻終究受了一箭。
“啊!”那一箭,正射在抓着素羅的手臂上,公良懷手上一松,素羅随即下落。
“殿下!”這樣的高度,若在十二歲以前,必能飄然着地,但素羅此時內力微弱,就算拼盡全力,也必然受傷。
正驚恐間,素羅感到腰間一緊,接着又是一松。原來公良懷跟随落下,用受傷的手臂抓住了自己的腰帶,又因吃痛而不禁松開。
只是這一個緩沖,就讓素羅安穩落地,避免了受傷的危險。
不及慶幸,一衆守衛包圍而來,公良懷心知不宜再飛身而行,兩人不得不拼殺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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