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謎底揭破

謎底揭破

宮中傳言,公主身亡後,遺體因毒性而迅速腐化,禦醫長為保郁氏一門不受牽連,竟也服毒自盡。喪禮過後,廣莫沒有理由再留下青陽謹,只得護送其返回明庶。

素羅心知郁氏和微生氏相交數十代,禦醫長的事,恐怕另有內情,無需為管斑擔心,倒是緋瑜臨終時所說的話,素羅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微生一家暗做手腳,還是和自己被篡改的記憶有關。不僅微生泱,就連缃織,當日找自己幫忙時,話中也是半真半假,唯有那句“為了前輩,什麽都值得”,像是出自真心。

出席喪禮之後,素羅不知不覺來到奚觀休養的地方,呆坐許久,茶飯不思,竟然昏睡過去,神情恍惚中,隐約感到有人的手指搭上自己的脈門,又将自己胸前的玉瓶取出再放回,似乎對誰說了一句“還不是時候”。此後,管斑要求素羅每日讓自己施針一次,而素羅每日都要看着管斑為奚觀施針,只盼他能早日醒來,至少身邊還有人能商量,還會對自己說實話。

“你多看幾次,他也不會好得更快。”管斑将銀針逐一拔出,收在一邊,又拿出另一筒銀針,對素羅道,“該你了。”

“至少,心裏可以有個期待,不然的話,你們全都隐瞞我,我又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只怕早就已經發瘋了。”素羅随之走到旁邊一間屋中,退下一身紅色官服,如功體解封時一般,卻是仰卧在管斑面前。

“我知道你想要退下的,還有這一臉的妝容,這裏沒有人來,你可以先擦去,等下畫上就好。”

“我不敢,怕出意外。”

“好吧,你閉上眼睛,盡量放松。”

點點的刺痛落下,與指力的按壓是不同的感覺,治療的作用,是穩固命元,素羅卻在每一次都想起被公良懷用刑時的感覺,如果一天之中,能有一小段時間從心緒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大概就是每次施針的短短數刻。

如果記憶真的受到篡改,那麽來廣莫前的的事情,究竟哪些是真?每當追溯青林院中的歲月,還有素氏庭院中那段與世隔絕的時光,素羅都不禁流淚,于半夢半醒間,時常看到故居之中稻谷未熟,果蔬大半尚青,想着不能帶走,感到着實可惜......

自第一針落下,管斑就不再與素羅進行任何交談,即使看到素羅流淚,也不去幫忙擦拭或安撫,只專心施針,再逐一拔除,為素羅再次診脈,不等素羅起身穿好衣物,就先自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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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禦醫長離去後,雖有管斑每日親自醫治,公良玦的病情仍是愈發嚴重,自知是因為每日的淩遲中斷,已被觸發的欲念難以遏制,但若講出實話,卻怕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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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由夏入秋,又是将近募賢大會的時日,各部官員帶領新晉賢者入朝觐見,據說丞相單獨向王上進言,王上竟允許昔年來廣莫投誠的阖闾之人前往相府,探望此番戰敗投降的阖闾舊臣,又命丞相親自護送公良玦前往相府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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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求你救我!我不想傷人!是那位鳳鳴先生......”公良玦緊抱着素羅痛哭不止,為了求救,連管斑和微生泱也不再避諱,可見是被逼到了極端,“若連你也不能救我,不如讓我死!”

“難道禦醫長和管神醫的方法沒有效果?”素羅為公良玦探脈之後,即刻明白苌旭做過什麽。

“別人的方法不如姨母的方法有效,或許姨母的方法才能治本,求姨母救我一命!”

“是什麽方法?”聽聞此言,管斑欣喜得有些異常,又突然語帶責備,“六年以前,我就向你問過血印的解法,你為何要謊稱不知?”

“其實我是真的不知,當時情況危急,我只是依循經脈,為王上輸注內力。”

“這個方法母親也用過,看來是手法不同。不如你來演示一遍,讓我看看其中區別。”

于是素羅将當日手法演示一番,對管斑道:“這是我自己修煉時的順序,每當有人傳輸內力予我,我都必須以此轉化,或許确與其它手法不同。”

管斑聞言,便想到此為素氏家傳功法,但素羅內力微薄,無法将一個人完全治愈。

“姨母,求你将修煉的方法傳授給我,我保證這一生都聽姨母的話!”

“你......”管斑想到其中危險,看了微生泱一眼。

只見微生泱神色漠然,對公良玦道:“你的姨母一定會救你,但你必須幫我。”

“要我做什麽都行!”公良玦急忙答道。

“你怎能......”素羅對着微生泱,欲言又止。

“姨母不用擔心,我是真心投誠,願意為将軍效力,也絕不會背叛姨母。”

“這......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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缃繼一黨愈發沉寂,看似打算安守本分。公良玦因稍稍修習了一點素氏功法,被看管得更加嚴密。而素羅也因苌旭被多人監視的緣故,逐漸不再受保護,雖然不被指派任務,卻也無法靜心修煉。有時漫無目的地走着,卻不知應當身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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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來此?”

一句問話傳至耳畔,素羅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來到公良懷的居所前。

“我……”

要報仇嗎?連自己都知道不可能。那麽,究竟想要做什麽?

“此刻已至黃昏,你的身份仍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回去。”

聽聞此言,素羅怒上心頭,對公良懷道:“何須這樣好心呢?至多不過被人用刑,我的功體若能解開,又怕什麽危險?”

“你為此事而來……”阻斷缃織為素羅解封之事,看來已被得知。

正當此時,一陣簫聲傳來,無形壓力降下,兩人同時驚覺,素羅心知不妙,忽覺難以行動,公良懷即刻将琴化出,撥弦抵擋,無形壓力應聲而散。

簫聲驟停,素羅腰間一緊,已被縮地之術帶離原地。

身後琴音緊随而至,苌旭終于現出身形。素羅無力掙脫。

“前日既已搭救,如今為何又要妨礙?”

出于立場,公良懷本應協助苌旭,但不知為何,無法放心,于是緊随許久。而苌旭東繞西轉,待落足時,已是入夜。

“此處是……”素羅看到北面是一片樹林,而眼前不遠處,即是蒼炎谷口。

“是長風林的中段,是神谷南北最寬的位置。”

公良懷也随苌旭停步,見素羅身上的禁止仍未解開,一時不敢近前。

“為何帶我來此?”

“你是我的親人,我不能讓你流落在外?”

“親人?!”素羅怒道,“我不過是一個人質,如今姐姐死了,你們還要我有什麽用?!”

人質......公良懷聞言心頭一緊。

“我們畢竟相處三年,你忘記我對你的疼愛了嗎?”

“先讓我成為廢人,再對我施舍,這又豈是真的疼愛?”

苌旭嘆了一聲,仿佛真的感到傷心,“就算有九分是假,也總有一分是真,我一直将你當成......”

“難道我該為這一分是真,就對你誓死效忠?”素羅不願再聽,對苌旭怒吼起來。

卻見苌旭眼神一凜,以手中竹簫抵擋公良懷偷襲的一劍。

北面傳來行軍的馬蹄與腳步聲,正是微生泱帶精銳營前來,苌旭眉頭一緊,急帶素羅退開。

“生擒叛逆!”

“是!”

微生泱一聲令下,長風林東西兩方各現出一隊埋伏的弓箭手,已将三人團團包圍。

“在下營救殷教頭至此,并非背叛!”公良懷害怕連累明庶舊臣,急忙辯解。

卻聽微生泱道:“缃繼驸馬已将你們叛逃之事密報于丞相,旋侯若想自正清白,理應一同擒捉叛逆。”

“我當然......”

公良懷話未說完,竟被苌旭打斷。

“這真是可笑!驸馬若未一同叛逃,為何府主未來此處?只怕是要親自動手,無暇分身吧!”

他竟不曾告知!

公良懷聞言,周身如墜冰窖之中。

“衆人進攻!”

霎時間,北面君士沖殺而來,東西兩面弓弦滿張。

苌旭雖只恢複一半術力,單以竹簫抵擋,仍令軍士不得近前。

公良懷一時猶豫,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苌旭每當抵擋不住,就拽着素羅擋在身前,而精銳營皆認得素羅,出手多有保留。

然則刀劍無眼,素羅又無力自保,公良懷卻終究選擇幫助素羅抵擋,令苌旭輕松不少。

素羅不知該說什麽,只一個晃神的瞬間,忽聞身後一聲銳響,随苌旭轉身時,看到一道綠色火光沖向夜空。

忽然間,神谷中冒出十個身影,殺向廣莫軍士,即使面對精銳營,仍可以一敵十,令衆軍士毫無還手之力,接連重傷。

“退後,放箭。”

軍士退去,兩方箭雨各向東面偏南和西面偏南的方向射出,在苌旭落足的位置交彙,十名武士一邊擋箭,一邊移向苌旭,将苌旭和素羅包圍在中央,卻将公良懷留在外面。

“是他們......”素羅看清傳言中十名武士的面容。

十年以前,就是這十個人,跟随着苌旭,将自己帶離居所,還将先人收藏的典籍送至明庶王宮,之後再未送回......

“這位美女是誰,看樣子有些眼熟。”其中一人邊打鬥邊調笑道。

“不過區區十年不見,就不認得副院主了嗎?”

“原來是從小就會飛的阿羅!”

“相貌怎會變了這麽多?”

在這世上,竟還有人記得我原本會飛。

素羅一時心緒激蕩,不禁流淚,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

“凝神。”苌旭在素羅耳邊囑咐一句,已将竹簫抵在素羅的背上。

“你做什麽?!”

“償還虧欠。”

語聲未畢,一道術力傳至體內,素羅此刻百感交集,卻不得不收斂心神,感受着沉寂已久力量,在體內迅速複生。

微生泱只靜靜地看着,并未上前,仿佛比素羅更期待這一刻。

木制箭身的長箭之中夾雜着細而重的全鐵短箭,十名武士需用不同力道格擋,時過半刻,竟也應接不暇,紛紛被箭鋒劃傷。

公良懷亦化出施術之琴,布起結界,将長短箭簇隔絕在外。

苌旭體內的術力逐漸轉移到了素羅體內,一道短箭射來,被一聲琴音改變了方向,在素羅背後擦過,沒入土中,片刻之中,數次這般。

“終于完成了!”苌旭輕舒一口氣,看了一眼素羅,目光又逐一掃過十名武士,用盡最後一點術力,面向廣莫軍士,高聲傳音道:“我——明庶國舅苌旭,今日将青林院主之位傳于副院主素羅,自此刻起,青林弟子務必全力輔佐,共抗廣莫!”

“謹遵號令!”十名武士齊聲呼喊,內力傳聲,仿佛此地有千百人回應。

“我不要作你們的院主!我不要再和明庶有瓜葛!”素羅正要逃脫十名武士的保護範圍,忽感體內一道銳勁四處沖撞,竟生出一種瀕死的錯覺。

是公良懷的殺招!

若單論術力,苌旭因專修之故,早已在公良懷之上,但前日被缃織吸取大半,縱得傳功,也不過恢複五成,要化解公良懷的殺招,尚差了些許。

暗處有人意欲上前,見到微生泱一個輕微的手勢,又暫時隐而不動。

“啊......”背後又一道術力傳來,素羅體內術力增加幾分,将公良懷殺招消解。

“多謝旋侯。”苌旭嘴角上揚,似乎有些得意。

“我不是幫你。”公良懷見素羅已然無礙,便退開一段距離,以劍護身。

素羅看了微生泱一眼,竟朝微生泱而去。

“阿羅!”

“院主!”

箭雨急促,但恢複力量的素羅穿梭其中,竟然毫發不傷,幾步轉身,已到微生泱面前,衆人驚嘆出聲,唯有素羅知道,自己本該達到的程度,不止如此。

“我不要回去!”

擱置許久的打鬥,直到此刻,才是真的不必留手。

“代他回去,勸降苌昭。”微生泱趁一個擦身的瞬間,對素羅耳語。

“她不可能投降。”素羅完全不想聽從命令。

“那便讓她與我聯絡。”

“你!”

箭将用盡,微生泱示意換精銳營繼續對付已被消耗的十名武士。苌旭站在他們身後,再無一絲力量對敵。

打鬥數合,素羅仍是不願退開。微生泱面上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猛發一掌,将素羅推至十名武士的保護圈中,随即拿出一件披風,要來火把,就在陣前,将其燒成灰燼。

剎那間,素羅腦中湧現漫天字句,皆是昔日記憶的內功心法,諸多模糊的碎片,驟然變得清晰。

原來,缃绮是将術力寄于披風之上,由微生泱代為動手。

原來,當年看似欺騙緋瑜的那一番言行,其實是在欺騙自己。

原來,自己苦寫三年,令緋瑜苦練三年的武學典籍,竟是錯漏百出!

原來,這就是自己被改變的記憶,這就是緋瑜因身負內傷而難抵毒患的原因!

“好一個障眼法,你讓我白白耗費了三年光陰,更害死了緋瑜。”

素羅想要竭力将心中的怨恨喊出,卻只發得出微弱顫抖的低訴。

微生泱沉默地與她對視,不發一言。

素羅見此,胸口氣力忽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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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撕心裂肺,聞者俱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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