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隐患未除

隐患未除

夜深人靜,一處荒郊野嶺中,草叢似在被人踩踏,卻不見任何人影。剎那間,似有什麽受到觸動,周圍亮起一圈燭光,将一名持簫之人環繞其中。

“鳳鳴先生為何深夜潛行?”缃織自搖曳的燭光中現身。

“自然是尾随府主至此。”苌旭環顧四周,不見其他人影。

“反咬一口,也未必有人相信。你前日既說要再比一場,不如就在此地。”

語聲未畢,只見缃織指尖凝光,燭火包繞的範圍內,形成一道結界,封鎖了外援與退路。

“奉陪。”

簫聲想起,地面一切碎石皆被席卷凝聚,如箭雨般齊向缃織射去。

缃織周身泛起淡黃光芒,将碎石盡數反彈,苌旭的視線一時受阻,繼續施術抵擋,不知為何,感到四肢與頸項皆被藤蔓緊縛,一個閃神的瞬間,就被捆綁在身後樹上。

這次真是托大了!

苌旭早聽就過關于缃織的傳言,但因昔日暗算得手,只當缃氏姐妹皆是緣于人望才會得到過高的贊譽,如今一招落敗,才開始緊張起來。

“你想要怎......啊……”話未說完,苌旭已覺內息受制,只見一條淡黃絲帶從缃織手劃出,攀上自己的胸前,似乎瞬間打開了什麽,體內術力迅速流失。

苌旭驚覺缃織意圖,卻無法掙紮,也發不出聲音,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将自己體內的術力吸走,不留下任何反抗的機會。

“相府嚴禁私鬥,你快住手!”琴積的聲音傳來,同時數枚銀針攜着內力,穿透結界,襲向缃織。

缃織視而不見,卻有數枚石子緊随而至,令銀針稍稍偏離了方向,險險擦身而過。

“是你!”琴積記得這種手法,看向石子飛來的方向,已有一道劍光刺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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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會讓你救他!”

素羅飛身而至,與琴積打鬥起來。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忍傷你,只求你們放過他,我會勸他為你解除封鎖!”

“你若勸得動,又何須等到今天?”

素羅心知事關重大,也就不再隐藏,只拼盡全力,每一個殺招,都使得不留餘地,卻只堪堪落于下風。

苌旭自感體內術力流失大半,心知缃織的目的是将術力全部廢除,看到琴積前來搭救,更是焦急萬分。

正當琴積與素羅鬥得不可開交,忽然一個蒙面人影閃過,一掌襲向素羅,素羅急于閃躲,卻讓琴積脫離牽制,飽提內元,猛然攻向結界。

“啊......”缃織受到幹擾,調息一瞬,仍可持續。

琴積正要再次攻擊結界之時,又被阻擋,來人竟是管斑。蒙面人見此,即刻逃脫,也不再與素羅纏鬥。缃織料想管斑與素羅足以對付琴積,而施術必須盡快完成,索性收起結界,全力吸取苌旭體內的術力。

“你竟用治病救人的郁氏神針來作幫兇!”管斑抓起琴積的領口,将琴積推向一邊。

琴積一時驚懼愧疚,跪在管斑面前,哀求道:“管斑表哥,我求你們放過他!”

“你先說出他的來歷!”

“我......”琴積低下頭去,只覺如鲠在喉。

當此時刻,雙方各有松懈,黑暗中,兩道寒光攜帶術力襲來,聚成一簇,瞬間劃破缃織手中的絲帶。

苌旭從樹上摔落下來,琴積忙去攙扶。

“我求你,離開吧。”苌旭的氣息微弱,“我不想再讓你為難。”

琴積只抓着他的手腕,不願松開。

素羅與管斑也來到缃織身旁,只見缃織并無受傷跡象,卻是滿眼悲嘆,口中低聲念着:“大哥,旋侯,你們真要堅持嗎......”

步履和馬蹄的聲音遠遠傳來,燈燭的光亮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微弱,不多時,廣莫士卒已将此地包圍,而帶兵之人,竟是丞相。缃繼和公良懷也自黑暗中現身。

“藏淵府主,傷害門客是相府大忌,本相知道你們的苦衷,但求你們看在國師面上,賣本相一個人情,将術力還給鳳鳴先生。”

缃織尚未開口,就聽管斑搶話道:“就算要還,也該還給殷缯!”

“管斑,你.......”丞相嘆氣一聲,只等着缃織答話。

卻聽缃織理直氣壯:“殷缯的天資在我之上,丞相若是允許我為她徹底解封,又何須招攬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閣主!”丞相面上隐有怒容,一時心思百轉,目光逐一掃過在場衆人,終究無話可說,只下令琴積帶苌旭回相府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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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數日,缃織嘗試數種方法,素羅的功體雖有松動,卻仍無法徹底解封,終究要将苌旭的術力完全廢去。

琴積自返回後,就一直不見人影,據說是去三邊境看管琴發。而苌旭被帶回相府之後,丞相命數名術師為其傳功,力量雖只恢複到原先的一半,卻也并未要求追究缃織。此後未有阖闾舊臣被淩遲身亡,不願複國的那一群人難免聯想,日夜輪流監視苌旭,微生洵因此清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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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用他推波助瀾,将那群假意投誠的人一網打盡,可是他們幾個……!”丞相屏退旁人,與微生泱單獨談話,“你為何同意素羅這樣做?”

“國師雖然長年輔助我們,但從權位上來看,實則與父親不相上下,若缃繼問罪當死,難道父親真會為此得罪缃氏姐妹?”

“到時候,我必定會賣她們一個人情。不過也好,上次令洵兒無法求救的人,已經按捺不住了。”丞相無奈道,“那幾個協助捉拿衛詹的術師剛從戰場回來,就被我要求去為封鳴生傳功,此後一段時間內,不但要補償,還要妥善保護。”

“孩兒明白。”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丞相遞給微生泱一份文書道,“此事着實蹊跷,我心中有些猜想,但始終不能确定。”

微生泱看過文書,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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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瑜又住回廣莫王宮之中,這些天來卧病在床,氣色極為黯淡。

“王上已經陪我許久了,難道不想回去嗎?”

青陽謹奉命陪同前來,自知身如人質。

“母後早已下令,若你的毒患醫治不好,我也不用回去了,就算我在這裏派不上用場,為了避免明庶的嫌疑,我也不能回去。”

“王上平日裏雖然不問事,但心中都是清楚的。”

“清楚有什麽用?又不能改變什麽。”青陽謹道,“如果你對可能下毒的人讓出他們想要的一切,說不定就得到解藥了。”

“我怎能這樣!”

緋瑜聞言急得坐起,氣息略有不穩,青陽謹急忙為她調息。

“難道權位真有這麽重要?”

“緋瑜自有記憶來,就被教導要如何作一位好的君主,我為此付出的心力,怎麽可以白費?”

“是別人告知你只有這一個選擇,還是你自己考慮後做出這個選擇?”青陽謹道,“我只是認為,一個人要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做,才應該選擇去做。如果微生洵真的那麽可惡,其他人豈不是也和他一樣?”

“你不會明白的!”緋瑜心中悲傷,支撐不住,又倒在床上,卻心知青陽謹只是單純直率,無心對他動怒。

“抱歉,我不再說了,至少在你的毒患解除之前,我還可以為你輸注內力,助你抵禦一時。”

“多謝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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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微生泱又托缃織保護素羅,自己卻親自前往禦醫長的居所拜會。

“遐方建國之初,公良王室的醫案上曾有類似的記載,先輩留下的藥方也有些效用,只是一方面需要做些增減,另一方面,公主原已經脈錯亂,雖然內傷痊愈,但毒藥早已損及命元,倘若自身支持不住,就算拟定了藥方,也無力回天。”

“是我疏忽了。”微生泱恭敬道,“此番拖累前輩擔此風險,晚輩實為過意不去,若真有意外,還望前輩聽從晚輩的安排。”

“我知道,但此案難得,我還是要先盡力才行。”

“多謝前輩。”

“哦,對了,尚有一事。”禦醫長道,“前些次,斑兒替素羅診脈的時候,發現命元似有異常,老身改日想去親自診治一番。”

“此事自然求之不得,但素羅術法被封多年,至今尚未解開,外加公良懷殺招仍在,不知是否影響診斷。”

“旋侯的殺招說是無解,但只要自身術力強于發招之人,就會不解而愈,待她的功體解封之日,及時為她傳功即可。”

“多謝前輩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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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王宮醫治月餘,毒患雖被控制,但每次接受青陽謹的傳功時,才稍有一絲起色。這段時間以來,廣莫王颛孫荃每日前來看望,本不避諱他人在旁,某次,見緋瑜精神轉強,颛孫荃卻屏退侍者,要求青陽謹也回避,緊掩門扉,與緋瑜獨處許久,而後含淚而出。此後數日,緋瑜精神漸弱,直到有一天,請求青陽謹多傳些內力給自己,随即召見殷缯與微生洵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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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微生洵見緋瑜毒患頗重,一時情急,竟不顧青陽謹在旁,抓起了緋瑜的雙手。

“好疼……”緋瑜輕輕掙脫。

“啊……抱歉……我……”

公主緩緩轉頭,看向素羅道:“缯姐昔日若有什麽事情,不能如實告知緋瑜,現在可以直說了。”

“什麽意思?”素羅疑惑不解。

“我曾發誓絕不用缯姐傳授的武功損害微生一家,的确是欺騙缯姐了,但相處三年,相信缯姐對我,也多少會于心不忍。”

“公主,你在說什麽?”素羅見緋瑜說這話時連微生洵都不避諱,看來真是臨終之言。

“王上,可否請你暫去休息,我今日撐得住。”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聽。”青陽謹走出之後,不忘把門掩上。

“缯姐,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緋瑜,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聽什麽。”素羅坐到方才青陽謹所在的位置,讓緋瑜靠在自己身上。

“好吧……”只見緋瑜雙目流淚,眼中隐含無限悲戚,“不說也好,你身不由己,我不會怪你。”

“緋瑜……”微生洵道,“我和缯姐都是真心待你,禦醫長也一定會治好你,你就不要多想了。”

“真心待我?”緋瑜現出一絲冷笑,“緋瑜自降生到這世上,就是為了作王儲的,你若讓我屈居閨中,作一個怨婦,這和殺了我相比,有什麽區別?”

“你!”微生洵驚得跌坐在地。

素羅聞言,想起自己曾經的遭遇,也不禁流淚。

“時至今日,我不想再騙你,昔日對你的一切,都是我為了生存才會委屈求全,否則,你們又豈會容我活到今日?”

公主情緒稍有激動,素羅急将內力傳遞稍許。只見微生洵此刻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着想要說出什麽,卻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

“緋瑜累了,請叫禦醫長來吧。”

素羅扶緋瑜輕輕躺下,又扶起微生洵,拖拽着離開,看到禦醫長正從稍遠處走來,沒有發現另一個人影,正隐藏在窗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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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認為值得。”

“好吧,我會幫你,他也會。”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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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方九百二十二年,廣莫公主颛孫緋瑜返朝省親,突發急病,禦醫言為毒患,遂滞留廣莫王宮,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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