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武狀元比武
武狀元比武
三年一度的武狀元選舉終于進行到了“殿試”,三甲選手一共二百名,将通過一對一比武的方式角逐出最後的勝者。
而這一次的選舉,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環節——長公主姬蓉,即将下場與一位壯士比拼。
初三這天,日頭格外毒辣,恨不得将人皮曬成焦黃的樹皮。皇家格鬥場,從二百名勇士中角逐出最後十位,即将于初五進行最終比試。
而初三,除了這十位,還有一位轟動了整個華泱城的人物——姬蓉。
寅時三刻,天蒙蒙亮,受許進場的百姓便紛紛湧了進去。因為在這裏,午時一到,長公主姬蓉就要挑戰其中一位勇士。
特定的比武臺在整個格鬥場最中央,臺上十二階,高度七尺,與成年男子無異。除了這樁比武臺,其他所有臺子都是空的,再往外,就是包圍格鬥場一整圈的觀衆臺。
觀衆臺分皇家區、大臣區、百姓區,層層分明,共兩千餘人。皇家區,坐的自然就是皇帝、皇後、太子,以及一衆看熱鬧的妃嫔和皇室子孫。
此外,專門給長公主設置的坐席旁,也給她的門客——北柴先生,設立了一個席位。
這是姬蓉特意交代的。
咣——
一聲鑼鼓喧天,敲靜了周圍的嘈雜,太監首領魏世安登上比武臺,捏着嗓子宣告:
“奉皇上口谕,法乃國之根,兵乃國之本。舉行武狀元科考,一是為了選拔武學奇才,二是督促容國上下,強身健體。為此,特命長公主,姬蓉,與場下一位勇士比武。此次比武,是為增強國民感情,點到為止,不納入科舉成績。”
語罷,圍繞比武場一周的鼓兵開始敲打戰鼓,高喝“吾皇萬歲”。
看客席,長安緊張地攥緊手裏的帕子,努力找尋着場邊,被那十個高大的壯士擋得嚴嚴實實的姬蓉。
“也不知道公主如何了,待會兒要是受傷,可如何是好?”
Advertisement
北柴端正地跪坐在席上,朝姬蓉的方向望去,只在高大的男人堆裏,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柳眉微蹙,“她是公主,更是征戰沙場的将軍,我們要相信她。”
一旁,皇後一黨正倒數着姬蓉的死期,還不時給皇帝恭維幾句:“蓉兒有備而來,今日必定不負皇上期望,大獲全勝。”
先把獲勝的火燒起來,讓皇帝産生希望,等下敗下陣來,皇帝才更可能龍顏大怒。
嗚——
龐大的號角傳來震動山谷的聲響,十位勇士,和姬蓉一起,站上正中央的比武臺。
一旁的百姓沒見過公主,碎語便跟着來了——
“真的假的?這個公主看上去瘦得跟雞一樣,還能打架?”
“要是受傷了怎麽辦?皇上要是生氣,把那些勇士全殺了,這多冤枉?”
“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在家生孩子,出來打什麽架?”
“還穿的是皮革的格鬥裝,像模像樣的,你們說,待會兒她會不會被打哭?”
“打哭不知道,打架反正離不開摔來摔去,我就盼着,最好把她那衣裳給撕了,讓大夥兒飽飽眼福,哈哈哈——”
在八川,圍繞女人的談資不外三種:無能,姿色,生育。
即便是公主,顧忌皇室尊嚴不敢當面羞辱,私下裏的讨論也離不開這幾樣。
看回臺上,魏世安讓十個勇士一排站好,請示姬蓉:“公主殿下,請從這十位裏挑選一個,作為您今日的對手。”
這十人裏,雖都是高手,但也有高低。有的主張力量,有的主張技巧,有的則是二者兼顧。
“選哪個?”人群議論紛紛。
“肯定選那個矮個子,跟她差不多高,尚且有點機會。”
“或者那個瘦巴巴的,力氣應該是最小的。”
姬蓉從第一個走到最後一個,又從最後一個走到第一個,反複看了幾遍,末了,停到最中間,那個接近九尺的壯漢身前。
“閣下,有勞移步。”
“她瘋了!”
“女人怎麽跟男人打?還是這麽壯的男人!”
“那個壯漢叫陳阿牛,是蠻荒國來的,力氣比牛還大!”
“上個跟他比武的人,被他打了一拳,當場就死了!”
“公主要是被打死,我們該不會一起陪葬吧?”
看臺上的姬盛也捏緊了拳頭,同其餘一千多人一樣,認為姬蓉瘋了。
剩下的勇士被魏世安帶着離開,比武臺上,只剩姬蓉與陳阿牛。陳阿牛二百餘斤,姬蓉站他面前,只能到他胸口,就像一個兔子站在一座山前一般。
“哈哈哈——”陳阿牛仰天大笑,“公主,比武可跟你們宮裏的師傅教的花拳繡腿不一樣,刀劍無眼,要是磕了碰了,可別怪草民。”
姬蓉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閣下無需擔心,選兵器吧。”
語罷,她挑了一支順手的紅纓槍。
陳阿牛聳肩,興致缺缺地挑了根木棍,在手上轉了兩圈,“那好,就先試試公主的身手。你要是能接住這根棍子,說明反應能力還不錯。等下我可以用一成力氣跟你打。”
說完,他朝姬蓉的方向高高抛起,長棍在半空劃出一個圓滑的弧度,慢騰騰飛向姬蓉。
姬蓉眉頭一沉,握着纓槍的手腕一轉,槍頭抵地,身子撐着纓槍高高躍起,靈活地在半空轉了半圈,随後擡腿,倒挂踢中木棍,使其以更快的速度飛回陳阿牛的方向。
“你給我認真點!”
嗖!
只見一個電光火石,木棍以飛箭的速度射向臺下,斜斜插進三丈遠的泥地。
篤!嗡......
木棍插進去三成,尖端入地,尾部還因為突然遭受的強大的力道餘震着。
“......她,她......”
萬籁俱寂,唯一聽到的,是從喉嚨底發出的破碎的音節。
陳阿牛回頭,迎面對上鋒利的纓槍槍頭,眼神一動,看向姬蓉,只見她目光比這纓槍還要銳利。
那不是女人的眼神,确切來說,不是他淺陋的認知裏,本該屬于女人的眼神。那是飛翔在沙漠上空的蒼鷹,盤旋着俯視地面的一切,掌握着絕對的主宰權。
“我再說一遍,選兵器。”
這場比武,比所有人想象中來得震撼。
陳阿牛被打了下馬威之後,沒有再留手,選了他最拿手的雙門斧,提着就沖向姬蓉。
“啊——”
姬蓉平舉紅毛纓槍,目測計算他沖過來的速度和力道,握着纓槍中後方,亦上前沖去。
嗖!
右手的斧頭率先劈下,劃破空氣,産生刺耳的聲音。
姬蓉閃身避開,彎腰的同時往側一個跟頭,左手的斧頭橫腰切來,她用纓槍隔擋,
噔!對方的力道仿佛一座山傾軋過來,虎口傳來劇痛,腳下重心偏移,迫使她後退三步。
純靠力道,她不是陳阿牛的對手。
耳邊忽然響起先前,北柴入座前的話:“力量型的壯漢,一般力道都在兩只手上,腿法不佳。加上他們身形龐大,移動遲鈍,若要突破,不是沒有辦法。”
于是,姬蓉勉強接了幾招強攻,被逼到比武臺邊緣時,轉被動為主動,槍頭露出鋒芒。
陳阿牛的兩只斧頭從頭頂劈下,她飛快朝旁邊滾了幾個跟鬥,躲開之後,迅速出擊,由上往下劈中陳阿牛左臂。
陳阿牛吃痛,勉強轉身,扔下左手的斧頭,左臂一曲,将纓槍夾住,握住槍杆,用力往上一甩,連槍帶人一起在半空掄了個圓,将人往身後甩去。
咚!
姬蓉手腳靈活,落地後順勢一滾,快速起身。與此同時,陳阿牛還沒從上一個回合回神。于是她再度沖去,這次,她瞄準的是下盤。
陳阿牛高壯,兩腿并不靈活。纓槍左掃,他擡左腿,右掃,擡右腿,但兩次朝同一個方向攻擊,他就會自亂陣腳。
噔!
纓槍掃中右腿,腳踝凸起的踝骨被堅硬的槍頭擊中,痛感劇烈。随後,纓槍以更大的力道往左一揮,擊中左腿腿肚。再是右大腿,左大腿,纓槍以飛快的速度橫掃,噔噔蹬蹬!兩條腿被逐漸打開,肌肉潰散。
陳阿牛本人的柔韌性極差,到兩腿分不開時,只能吃痛跪下。
咚!
一座山半跪下去,被女人占上風的恥辱讓他眼中多了一層怨恨。高吼站起,手裏的斧頭朝姬蓉飛擲而去,用足了十二分的力度。
去死吧!
嘭!
姬蓉躲閃不及,被刀鋒劃傷肩膀。龐大的斧頭劈進硬石搭建的臺面,硬生生切進去一個手掌的深度。
姬蓉受傷,陳阿牛鬥志大增,掄起另一把斧頭沖去。
噔!噔!噔!噔!
纓槍和斧頭發出硬碰硬的聲響,受傷後,姬蓉應對得稍顯吃力,血液浸透青色布料,迅速染紅一片。
通過身體的靈巧度,她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個破綻,朝陳阿牛的面門刺去。但纓槍卻被徒手握住。陳阿牛是用蠻力的,只要他握住的東西,沒人可以抽動。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手的斧頭已經高高舉起,從頭頂劈下。
“公主!”長安大叫。
北柴也嗖地站了起來,握緊玉折扇的手指慘白。
噌!
姬蓉沒有坐以待斃。她以進為退,上前一步,将纓槍打橫,隔擋劈下來的斧頭。随後飛身一踢,正中陳阿牛胸口。再狠狠一踹,踹中對方氣門。
陳阿牛一口氣接不上,松開纓槍,連退幾步。
不,他不能輸。他不能輸給一個女人!
于是,以猛獸的氣勢沖去,似乎要将姬蓉撕成碎片。但跑到一半,生生停住。
那瞬間,日頭格外毒辣,光線猛烈刺痛眼珠。視野裏,一切變成黑與白,在茫白的背景裏,比武臺上的人變成了黑影。高大的陳阿牛高舉斧頭,身體維持着前沖的姿勢,上半身前傾,頭顱前挺。
然則,離他喉嚨一寸的地方,是尖銳的纓槍。纓槍直指他的咽喉,紋絲不動,幾乎與地面平行,而槍杆盡頭,是一個清瘦的女人。她的長發綁在腦後,被風高高吹起。腳下是陳阿牛另一把劈入臺面的斧頭,她站在斧頭的握把頂端,才勉強能跟陳阿牛平視。
而正是這樣一個瘦小的女人,戰勝了陳阿牛。
須臾間,歡呼聲排山倒海,宛如海嘯,所有人都吶喊着這一場載入史冊的比武。
長安帶着小宮女跑上臺去,小宮女雅雯激動得直掉眼淚。無數人湧上來,一口一個恭喜。但在攢動的人頭之間,姬蓉只看到後方,那盈盈望向她的,北柴的眸子。
撥開人群,上前握住北柴的手。
“北柴,我做到了。”她說。
北柴看着她肩上的血跡,鮮少地紅了眼眶,沉靜的面容宛如被風吹起漣漪的湖泊,“殿下,辛苦了。”
皇帝自然也是高興的,趁着龍顏大悅,準了姬蓉從前的心願,允許天下女子進學堂,學詩書禮儀,閱讀文書。
但,另一道聖旨,也随之而來——
“北柴姑娘,您有福氣了。皇上看中您秀外慧中,封您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