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征北地,初露鋒芒(二)
出征北地,初露鋒芒(二)
且說姬蓉跟着北柴去勘察戰地地形,剛走了小半日,北柴便被蛇咬傷,後肩的位置立即出現兩顆黑點——
有毒。
“北柴!你醒醒!”
姬蓉晃了她好幾下,人依舊不見蘇醒,于是連忙将人抱到一棵樹下,面朝樹幹趴着,掀開幾層衣領。
瓷白的肌膚上坐卧着兩顆黑色血點,周圍已經有了發腫的趨勢。意識到她要做什麽,昏迷的北柴掙紮着回複兩分意識,從喉嚨吃力地擠出兩個字:
“不要......”
漂亮的雙眸緊閉,遠山眉皺得死死的,額上汗如綠豆,顯然難受到了極點。
姬蓉的心揪着犯疼,“北柴,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北柴咬着牙,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了她一下,“你是,三軍主帥......不可......有半點,閃失......”
如果姬蓉幫她吸毒液,那麽毒性強烈,姬蓉極可能中毒。
姬蓉目光篤定:“我是将軍,你是軍師。打仗的時候我聽你的,其他時候,你得聽我的。”
語罷,雙唇附上傷口,口腔收緊,吸出毒血。
“噗!”
吸出一口,吐到一旁的綠叢,血液顏色漆黑。
“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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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吸出好幾口,都是深沉的黑血,姬蓉沒有停頓,直到血液的顏色變紅,她才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替昏迷的北柴拉好衣領,系好衣繩。
姬蓉無比自責。
北柴本是珩域女扮男裝的九公子,縱然被當作質子送到容國,也是錦衣玉食吃穿無憂的。本該在流觞曲水處詩詞歌賦,一襲白衣,意氣風發,不想跟了她,在朝堂擔驚受怕不說,如今打仗在外,險些傷了性命。
背着人起身,吸毒血的時候不小心吃到一點,害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不過好在還記得來時的路,順着山路往回走。
眼前的小徑有點亂,一起一伏的,好幾次踩空摔倒,還好身體的反應尚算合格,每次摔倒都是自己朝下,将北柴好好地護在身上。
咚!咚!
走到丘陵低處的拐角,忽然聽見深處有水滴聲,虛着眼睛定定一看,隐約見了一股白色熱氣,于是擡腳朝那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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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柴蘇醒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天色還亮着,只是隐約有黃昏的趨勢。
睿智的眼眸緩緩睜開,後肩的傷口仍然疼得厲害,但身子卻跟躺在雲片一般舒适。視野一片茫白,霧蒙蒙的,低頭一看,原來坐在一潭溫泉池中。
身子動了一下,意識到後方墊着一副柔軟的身子,轉頭看去,是昏睡的姬蓉。
這人的眼睛安詳地閉着,熟睡的模樣比平日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順眼許多,英氣的眉微蹙,眼睫挂了一顆水汽凝結的水珠,在睡夢中隐忍着毒性帶來的不适。目光下移,那兩片永遠不正經說話的唇有些烏青,隐約有點發腫,看來給她吸血時用力不淺。
替她把了脈,随後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心尖一動,身子無聲地在溫泉裏往前挪了一挪,在微紫唇瓣落下一吻。
“傻子。”她輕聲罵。
被吻的人一動沒動,直到北柴從溫泉中起身,撿起岸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好,注意力不在溫泉這邊時,才敢偷偷呼出一口氣,決定再裝睡一會兒,顯得真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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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軍營已近暮色,半空青黑着往下壓,似在暗處潛伏着,随時要将人吃進去一般。
錦繡急得大哭,幾次三番去叫衛杉找人,都被回絕。
“軍師說過,将帥乃一軍之骨,若有閃失,不可聲張,否則必會擾亂軍心。若是被敵方知曉,定然大軍壓境,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衛杉和姜蘭自從進了長公主府,北柴每日都會帶着她們一起看兵書,并講解書中的要點。其中有一點便是:将之行蹤,不可盡曉三軍。
錦繡急得跺腳:“可是公主出去那麽久,萬一有什麽閃失怎麽辦!”
衛杉穿着盔甲,銅甲加身襯得她眸中越發堅定:“我派了三隊人馬去找,馬上就回來了。”
正說着,先鋒将楚宏掀簾進來,本要商讨明日操練的細節,不想錦繡轉而去求他:
“楚将軍,你是先鋒将軍,求求你,多加派點人手去找公主吧!她已經不見一整天了!”
楚宏昨日跟姬蓉比武慘敗,照理說,是容易對姬蓉心存不滿。尤其衛杉一出手,更是将他的兄弟踹斷了兩根肋骨,如今姬蓉不在,衛杉只是個官職次于他的先鋒副将,若是心黑的,大可趁姬蓉不在時動些手腳,廢了衛杉這個副将。
但他是個軍人。嚴格來說,是個十四歲從軍,如今已有十年的老軍人。軍中有個不成文的壓制手段——拳頭。他的拳頭比不過姬蓉,自然對她心服口服,而對衛杉這個十六歲的小小女将,心裏也生出一股欽佩。
“将軍與軍事一同外出,乃是去勘察地形,已留了書信給我,錦繡姑娘不必着急。”
他如是道。
錦繡這才放心地回去将軍營帳,等姬蓉少時歸來。
人走後,衛杉疑惑地問楚宏:“将軍留了書信給你?”
楚宏攤手:“沒有。”
“那你方才?”
“方才那麽說,只是讓錦繡姑娘不要聲張。何況,将軍跟軍師是何等人物?豈會亂走亂跑?多半是因為要熟悉地形,勘察去了。”
說着,他洋洋自得地揚了揚下巴,露出幾分少年将軍的風氣,“雖說你功夫不錯,但打仗也不全靠功夫,還要謀略,這些需要常年行軍積累,以後我可以教你。不過,你方才的處理方式不錯,将軍行蹤未定,不可盲目派三軍出去尋找。說明,孺子可教也。”
衛杉斜了他一眼,道:“我的老師是軍師。”
楚宏一愣,“我可以不收你錢。”
“軍師也未曾要過我學費,且比你厲害。”
“那軍師也未必什麽都知道啊。”
“你敢質疑軍師?”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好。”
楚宏說不過衛杉,打也不敢動手,只能悻悻離開,臨走時,衛杉從後面叫住他:
“明天操練,我要教一套新槍法,你要不要學?”
楚宏樂了:“先說好,我可沒學費給你。”
衛杉打了個呵欠,“無所謂,作為交換,下次教我破陣法就行。”
楚宏反應了一下,豁然大喜:“好!”
于是,前一日不怎麽愉快的切磋化幹戈為玉帛,二人締結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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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日的地形勘察,北柴連同斥候一起測繪出陳陽關以南的地圖,并且,有了攻城的計策。
辰時三刻,主帥大營。
主帥姬蓉與軍師北柴并肩坐于最中央的矮桌,兩側分坐十位将軍,個個披盔戴甲,英姿勃發。
姬蓉一身銀甲,英氣的眉宇宛如山脈,透着一股磅礴的氣勢。
“此戰攻打陳陽關,是以奪回我容國江山,将叛軍趕回北地。我軍紮營三日,兵精馬壯,正是出擊的好時候。接下來,就請軍師分派攻打任務,請諸位,務必令行禁止。”
北柴左手握着白玉骨扇,眉目嚴肅,“陳陽關,北面環水,我軍無船無舟,無從進攻。故而,我軍只能從南面着手。南面出城,西南平原,一望無際。東南有一丘陵,名為‘陳陽坡’,路窄而草繁,地深而木茂,可設伏兵。”
說着,另一手從矮桌的竹筒裏取出一支紅色令箭,拔高聲音:
“楚宏聽令。”
楚宏立即往前一站,沖北柴抱拳:“末将在!”
“命你攜五千先鋒軍攻城,兵臨城下時,擺一字長蛇陣。那守城将名叫司馬天,酷愛陣法,必派人出城破陣。你且排兵布陣,将破陣者殺于馬下。”
楚宏兩手接過令箭:“末将遵令!”
又拿起一支令箭,“衛杉聽令。”
衛杉往前一跨,兩手抱拳:“末将在!”
北柴接着道:“破陣失敗後,司馬天必派強将出城,你出陣與其拼鬥,務必将其斬于馬下。接連兩敗後,司馬天必親自出城,彼時你需佯裝不敵,敗陣而逃。”
衛杉愣了一下:“敗陣而逃?”
北柴肯定:“敗陣而逃。”
“末将遵令!”
接着拿起下一支令箭,轉身看向姬蓉:“将軍。”
姬蓉起身,前去與将士站在一起,跟之前所有人一樣抱拳:“姬蓉聽令。”
她說過,打仗的時候,她聽北柴的。哪怕她是公主,而北柴只是一個小小門客,她也會像對待所有領軍一樣,尊敬北柴。
北柴道:“衛杉敗後,請将軍出陣,與司馬天單騎拼鬥。同樣,敗陣而逃。”
姬蓉接過令箭:“姬蓉遵令!”
本來對北柴頗有微詞的将軍們看到姬蓉如此敬重北柴,便也不好再說什麽,乖乖聽從軍令。接下來,北柴相繼給姜蘭以及一衆将領發布軍令,讓其在陳陽坡埋伏一千精兵,攜帶火油幹草,在接到信號後火速放火。
是日下午,楚宏帶着五千精兵前去叫陣,并在南門前擺開一字長蛇陣。
這陣法經由北柴改進後威力大增,而司馬天手下的将領只會破解最原始的陣型,一都尉帶五百人馬剛沖進去一炷香,便全軍覆沒。
“哈哈哈——”
楚宏的嗓門極大,将那都尉的頭顱斬下後扔到城門口,嘲諷大喊,“什麽北地精騎?也不過如此!連一字長蛇陣都破不了,還是回家種田去吧哈哈哈——”
“豈有此理!”司馬天在城牆上大怒,“有哪位将士願意出戰,将這狂妄的小子斬下,替唐将軍報仇!”
“将軍,薛将軍已出城迎敵了!”
只見城門之下,薛将軍一批黑馬沖向楚宏。楚宏雖然不及姬蓉,但畢竟有着十年的軍齡,戰了五十回合後,逐漸占了上風。
“可惡!”司馬天猛拍城牆,眼底浮現殺氣,“司馬寰,本将命你出城,勢必,要把這小子的頭顱給我斬下來!”
司馬世家是北地王的忠臣之首,司馬天則是帶着其胞弟司馬寰一路破城,從北地殺到渭江,甚至跨過渭江,占領了陳陽關。
“狗賊,拿命來!”
司馬寰沖出城門,一柄長戟從天劈下,斬斷楚宏的十字纓槍。
後方的衛杉見狀,立即策馬出擊,一柄銀蛇長槍擋在楚宏身前,劈開司馬寰的第二次進攻。
司馬寰見她是個女人,便冷眼嘲諷,讓她趁着年輕,趕緊回家找個婆家成親生子。不想衛杉踏馬飛槍,二十個回合就斬斷他的脖子,頭顱滾到地上。
“什麽!”
城牆上觀戰的司馬天勃然大怒,“來人,取我兵器來!我要把這小丫頭片子大卸八塊!”
一旁的謀士趕緊制止:“将軍息怒,這很可能是敵軍的誘敵之計。”
“放屁!我就不信,一個女人帶出的兵有多大能耐!給我集結一萬人馬,待我斬殺這小丫頭之後,大軍随我出城,沖爛敵軍軍營!”
城門第三次打開,出來的是守城将軍司馬天,以及黑壓壓一片的一萬人馬。
依照軍令,衛杉跟其打鬥二十個回合,佯裝敗下陣來,匆匆逃回陣營。
司馬天策馬欲追,被謀士攔住:“将軍且慢!這女将身手不凡,如此草草落敗,恐有埋伏。”
話音剛落,一個銀甲紅袍的身影策馬奔出軍陣,手持劃天長槍,戰袍飛揚,一雙眼睛宛如囊括江山的畫卷,氣勢磅礴。
司馬天虛了虛眼睛,厲聲質問:“你乃何人?我刀下不死無名之輩!”
來人單手持缰,斜握劃天長槍,槍尖斜指地面,劃破狂風驟起的風沙。
“容國長公主,姬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