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征北地,初露鋒芒(一)
出征北地,初露鋒芒(一)
且說北柴思辨如神,算定七日後,前鋒老将軍出師不利自刎而死。果然,七日之期淩晨,前線傳來喪報。朝中一時沒有可堪大用的将領,姬蓉便看準了這個時機,進宮請戰。
恰逢太子想戴罪立功,見姬蓉請戰,自己也不甘示弱,當即表明自己也願帶兵打仗,平複北地叛亂。
而這一點,同樣在北柴的推測之中。
“為什麽?太子從未帶過兵,馬術騎射更是中庸。之前我率領十萬兵馬平息西部戰亂,他未置一詞,可見他根本不會帶兵。”
進宮前,姬蓉對北柴的推論百般不解。
彼時,北柴用挑具撥了撥燈芯,光線亮了一些,映照着那雙睿智的眼眸,格外明亮。
“雖說西狼忠死于自盡,但太子若不行刺,這出悲劇便不會發生。何況刺客一事讓皇上天威震怒,引發的北地叛亂更是棘手。”
姬蓉懂了一些:“言之有理,父皇發了好大的火,太子若想重新博得父皇喜歡,确實該做些什麽。”
北柴提醒:“不止。”
“還有?”
“還有,公主你。”
“我?”
“公主此前平複西部戰亂,大功赫赫,反觀太子毫無建樹。如今你去請戰,若平複北地叛亂,那麽,你今後的勢力大增,對他的地位,将會構成龐大之威脅。”
姬蓉陷入沉思。若說太子一脈對她産生殺心,便也是從她平亂大戰全勝。當朝皇子寥寥無幾,唯有一個二公子姬永,如今只有九歲。更小的,便是連路都不會走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對太子構不成威脅。
即便如此,但太子屢屢犯錯,反觀姬蓉帶兵打仗無一不行,對比之下,皇帝難免會有成見。往後若是從哪位王爺膝下過繼幾個皇子,他便更沒有登基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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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姬蓉要做什麽,他必争必搶。
姬蓉犯難:“若如此,父皇必将讓他帶兵,我豈不是要兩手空空地回來?”
北柴在燈下回眸,勝券在握:“我有一計。”
于是,姬蓉附耳過去,聽取這天亮之後即将實施的計謀。
退朝後,養心殿。
皇帝卧躺在榻上,枕在一妃嫔的大腿,吃着從纖纖玉手剝出來的葡萄。屏風對面,姬蓉跟太子姬坤分別跪在地上,兩手合握在身前,一邊行禮一邊請命。
“你們兩個都想為朕鏟平叛逆,很好。”皇帝在溫柔鄉裏惬意滿滿,抽出一絲空隙料理國事,“只是麽,如今北地的亂軍氣勢如虹,尤其占領了魔窟嶺和陳陽關這兩處要地,恐怕,不是這麽好對付。”
姬蓉瞥了太子一眼,果見其兩眼空洞,顯然不知這兩個地方的重要性,于是道:“魔窟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我朝地域外軍的一道要塞。陳陽關雖然位于平原,但由于北面環水,交通便利,乃是我朝北方的貿易之眼。”
聽完她的評述,姬坤立即接話:“沒錯,兒臣以為,魔窟嶺易守難攻。相較之下,陳陽關地勢平緩,且叛軍剛剛占領,根基不穩,易攻許多。”
皇帝贊同地嗯了一聲,慵懶的聲音透過屏風傳來:“嗯,太子很有見地。看來,太傅平日教你兵法,你受益頗多。”
“謝父皇贊賞!”
姬蓉對父子二人的反應早已預料,依照北柴與她的計謀,接着道:“既如此,兒臣願意領兵,攻下魔窟嶺,為父皇建功!”
話音一落,太子果然慌了:“父皇,兒臣也願帶兵攻打魔窟嶺,準讓叛軍有來無回!”
聞言,皇帝終于擡手,讓妃嫔按摩的動作停下,腦袋離開柔軟的大腿,坐了起來。
“你們都想打魔窟嶺?”
“沒錯!”
“沒錯!”
“可是,魔窟嶺地勢險峻,恐怕帶十萬兵馬,也不能攻打下來。”
姬蓉拔高聲音:“兒臣願立軍令狀!”
太子不甘示弱:“兒臣也願立軍令狀!”說着看了眼姬蓉,又道,“父皇,讓兒臣去吧,妹妹始終是一介女流,若派她攻打魔窟嶺,而我去打陳陽關,豈不讓天下人恥笑,說我大容王朝沒有男丁可用,派一女子出兵?”
這話說動了皇帝,于是谕旨一攤,洋洋灑灑寫了下來。
“好!那就傳朕聖旨,派太子姬坤攜十五萬兵馬攻打魔窟嶺,長公主姬蓉攜五萬兵馬攻陳陽關,限期四十日。兩位孩兒,有何異議?”
姬蓉磕頭,“多謝父皇!兒臣立即寫下軍令狀,若四十日攻不下陳陽關,願聽軍法處置!”
太子也跟了上來:“兒臣也立軍令狀!我就不信,我十五萬鐵騎,殺不穿他一個魔窟嶺!”
于是,在一處激将法之下,姬坤搶下了魔窟嶺的攻打任務,并豪情萬丈地簽下了軍令狀。而姬蓉,則是攜帶五萬大軍,攻打背面環水的陳陽關。
出征那一日,長公主府門口威嚴赫赫。
晨曦的光線投向大地,在黑暗中劃破幾道光線,描摹出物體的輪廓。晨霧中,五百人的先鋒人馬分四列站立,頭戴盔,身披甲,手持長槍,如棋盤格上的網格線般整整齊齊。
隊伍之首,駿馬高大,跨坐在最中央的是當朝長公主殿下,姬蓉。銀色的铠甲在稀微的晨曦中反射出亮光,揚起的披風将半空燙出一片猩紅。高高的馬尾顯得她精神抖擻,紅色發繩與青絲一同垂下,在晨風中劃破煙青色的天空。其右手單手持缰,左手托着銀色頭盔,目光望向遠方,眼眸宛如利刃。
她右側,是長公主府唯一的門客,也是這一次讨伐趁陽光的軍事,北柴先生。她一身月白色長袍,外披淺青色披風,披風布料繡飛鶴圖紋,有幾分仙風道骨。其兩手持缰,其中一手握着收攏的玉折扇。脂玉護腕浮雕雲紋,看似與世無争,但聽說,但凡摸過那雙護腕的,都是死人。
兩人之外,是兩位穿盔戴甲的女将,一位是跟姬蓉比試三百場未見勝負的衛杉,另一位,是昔日宦官養女,如今效忠在姬蓉帳下的神箭手,姜蘭。
兩人雖只十六歲,但眉宇已見大将之風。
丫鬟錦繡和長安在府門口相送,待先鋒軍前進後跟随後行隊伍出發。
錦繡永遠記得那日,姬蓉與北柴二人在高高的馬背上意氣風發的模樣,晨曦在二人的目光下漸漸變亮,似乎,随着二人這趟征途的前進,這充滿陰暗的容國的天下,也漸漸踏進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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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與公主的“魔窟嶺”之争傳到坊間,民間議論紛紛。皆說,雖然姬蓉從前打過仗,但在皇帝心中,始終還是太子更勝一籌。攻打魔窟嶺這樣建功立業的機會,公主争不過太子。
民間這麽說,部隊裏的士兵也這麽想,什麽兵跟什麽将。甚至被分去姬蓉手下的五萬士兵,自然而然地覺着沒能去成魔窟嶺而大失所望。
行軍十日,飄揚着“蓉”字旗的五萬軍隊抵達陳陽關,在七裏外的地方紮下營寨。
紮營當日,身為将軍的姬蓉號集三軍進行操練,為首的先鋒,楚宏,當即發出不滿。
“禀公主,末将有話說!”
他在隊伍裏往前一跨,頭顱高高揚起。
紮營後,姬蓉便脫下了外盔,一身褐色勁裝,腰腿的綁帶十分利落。她背着手,朝楚宏看了眼,道:
“在軍中,你應稱我為‘将軍’。”
楚宏仰着頭,自傲地看着上方,不看姬蓉,“末将從軍十年,參加戰役幾十場,從來只認男人為将軍。如今跟随公主出征,是為軍令,但請恕末将無能,不能服從女人的命令。”
一旁負責倒水的錦繡火大,“大膽!公主的将軍之位,乃是聖上欽派。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先鋒将軍,膽敢這麽跟将軍說話!”
楚宏大怒,“你一個小小丫鬟,有何本事幹預軍中要事!我乃先鋒将軍,你敢忤逆于我?”
錦繡還擊:“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之。你一先鋒小将都敢忤逆将軍,我忤逆你又如何了?”
“你!”
姬蓉擡手,示意二人不要再争吵下去,銳利的眼睛輕輕一虛,往前一步:“楚将軍,既然你不服,那本将軍便跟你切磋切磋,如何?”
楚宏眯了下眼睛,終于看向姬蓉:“公主,拳腳無眼,等下末将出手重了,您可要寬宏大量。畢竟,行軍打仗,可不同于女兒家在深閨裏刺繡插花。”
姬蓉勾唇,“那就看看,誰應該回去刺繡插花。”
咚咚咚......
戰鼓在風塵裏敲響,鼓動着地面的小石子跳躍震動,拉開這場拳腳之戰的帷幕。
為顯公平,楚宏主動脫去盔甲,留一身磚色勁裝與姬蓉切磋。
風卷石起,他率先沖向姬蓉,沙包大的拳頭直沖面門。
篤!
拳頭的攻勢戛然而止,定睛一看,才發現被姬蓉的掌心握住。他的反應極快,立即左手作拳襲去,卻被姬蓉另一手打橫隔擋。
砰!砰!砰!
拳法對沖十招,楚宏的每一次進攻都被姬蓉輕巧化解。連對拼他引以為傲的腳法,每一次的側踢和掃踢也都被姬蓉扼住攻勢。
高手之間的對決,一向有來有往。如若姬蓉也發動攻擊,兩人有來有回,那麽,可以說二人的實力相當。然則,姬蓉只是拆招,每每都能把楚宏的進攻分解得支離破碎。可見,她的功夫遠在楚宏之上。
砰!
電光火石之間,姬蓉終于出擊。她一腳踢向楚宏胸口,應對無能的楚宏只能艱難地用交叉的手臂擋下,在強大的力道的沖擊下,他連連後退,好不容易站定,只覺得咽喉被扼住。
定睛一看,比他矮小的姬蓉一個高腿側踢,腳掌抵住他的咽喉。并且,由于姬蓉的根基極穩,鞋底只是離他咽喉一寸的地方懸着,饒他一命,沒有進攻。
楚宏仿佛被天雷劈中——換言之,姬蓉不但輕巧地化解了他的進攻,并且,轉守為攻的第一招,就将他制服。
噌噌......
他跪坐下去,潰敗不堪。
姬蓉收腿,單手負在身後,垂眸道:“楚将軍,還有何話說?”
楚宏雙手撐地,辯駁道:“将軍武功蓋世,末将拜服。可軍中的兩位副先鋒,都是女人,而且年齡尚且只有十六,她們如何服衆!”
“那麽,你想如何?”
“除非她們也亮出真本事,否則,不可服衆!”
姬蓉倒是樂見其成,随即讓衛杉出列。楚宏也挑出比他武功更甚的都尉陳勢。
衛杉沒有姬蓉那麽仁慈,只覺得這些看不起女人的男人礙眼,比武剛開始就踹斷了陳勢兩根肋骨,讓他接下來的攻城大戰裏不得不在病榻躺着。
輪到姜蘭,先鋒營裏的神射手揚言百步穿楊,主張比拼“五十步的箭靶”。那人射了十箭,果然百發百中。誰知姜蘭不做聲色地退後二百步,一連射出十箭,箭箭正中紅心。射完後,半空飛過一只猛雕,誰知,姜蘭竟拉弓搭箭,一箭将那猛雕射了下來。
“這......這......”
“公主,哦不,我是說......将軍,将軍手下的,都是些什麽怪物......”
嚓......嚓......
黑壓壓的部隊傳來窸窣的議論聲,随着姬蓉往前兩步,議論聲弱了下去。只見姬蓉兩手負于身後,英姿勃發,她身後,從裏往外分別是北柴、衛杉、姜蘭,個個神色軒昂,意氣風發。
“諸位。”姬蓉高聲道,“現在,你知道是什麽人在領兵了麽?”
大軍之中,以楚宏為首,紛紛跪拜下去:“末将有眼無珠,冒犯三位将軍!從今以後,末将誓死效忠将軍,肝腦塗地!”
“誓死效忠将軍,肝腦塗地!”
“誓死效忠将軍,肝腦塗地!”
“誓死效忠将軍,肝腦塗地!”
軍中呼聲赫赫,震得山谷動蕩,飛石走沙。此後,姬蓉的聲威傳遍三軍,軍中對她無一不服,連扛軍旗的士兵也因為扛着“蓉”字軍旗而沾沾自喜。
次日,大軍依照計劃繼續操練。而軍師北柴,卻不見了蹤影。
陳陽關南面有一帶丘陵,地形複雜。雖說丘陵不高,但其間怪木聳立,雜草叢生,常年無人行走。
北柴,便是來這一帶勘察地形,以圖攻城之策。
至于姬蓉麽,便是鬼鬼祟祟跟來,被抓現行還要自居“保護”之名,屁颠颠跟在後面看北柴畫地圖。
“哎!”
北柴不常走山路,在半人高的深草一個踩空,險些摔了下去,被姬蓉一把拉住。
姬蓉下意識摟住她的腰,掌心觸及皆是柔軟,以及因不正常的呼吸而起伏的肌膚。耳根一燙,想起那個荒唐的晚上,松手,眼睛看向別處。
“那個,當心。”
誰知,北柴非但一句話沒說,反而撲了上來,将她撲倒在地。
姬蓉不明所以,手在身後反撐減緩落地的沖勁,正要開口詢問,身上的人從喉嚨底發出一聲吃痛的聲音。
“唔!”
姬蓉大驚,定睛一看,才發現一條紅花毒蛇咬中了北柴的後肩。一掌過去,将那蛇從七寸打死,慌忙搖晃懷裏的人。
“北柴,北柴!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