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夢三生
大夢三生
虞家同談家兩大家族聯姻,訂婚宴極盡精致奢華,鋪滿整個宴會大廳的地毯都是價值千金的波斯地毯,餐具是玫瑰雕花圖樣的定制款,聽聞談家的小少爺喜愛玫瑰。
訂婚宴的主角之一虞景程是虞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年紀輕輕便不靠家中資源,自己白手起家搏出一番事業,創建的長風公司乃是智能機器人領域的佼佼者。
虞景程穿着黑色的禮服,身量挺拔,眉目深邃,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望向身旁他的愛人時,表情卻十分柔和。
站在他身邊的,一身同款白色禮服的,便是他的愛人,談家的小少爺談思寧,談小少爺生得十分美麗,好似花園裏精心培育的玫瑰,于晨曦裏,玫瑰尖兒上的露珠閃着微光。
賓客往來都是商業名流新貴,不論內心作何想法,也都不得不承認臺上的确是一對璧人,皆笑意盈盈朝着臺上新人舉杯慶賀。
“寧寧。”虞景程單膝跪下,拿出一個精致的紅色小盒子打開,裏面躺着一枚純淨粉色寶石打造的玫瑰戒指,名叫“向晚”,寶石純淨瑩潤,雕工精細,在水晶燈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身後,甜品師将精心制作的九層訂婚蛋糕推上禮臺,白色的奶油蛋糕,做成玫瑰城堡的模樣,城堡最上層兩個翻糖小人,正是臺上兩位新人的模樣。
黑色禮服的小人兒單膝跪地,牽着面前白色禮服小人兒的手,另一只手手心托着一顆迷你版的玫瑰寶石戒指。
蛋糕,燈光,音樂,一切準備就緒,正等着臺上新人求婚結束後,攜手切蛋糕,分美酒,與賓客共飲。
“寧寧,你願意嫁給我嗎?”虞景程眼睛裏含着笑意,牽起愛人的手。
“我願意。”談思寧面上飛起淡淡的紅暈,眼裏滿含甜蜜。
虞景程将戒指套入愛人纖細的指尖。
臺下衆人都帶着微笑看着這甜蜜一幕,唯獨角落裏一個容貌俏麗的青年滿臉不高興,用小叉子戳着碗裏的布丁,讨厭讨厭讨厭。
“葉汀。”葉瑾警告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本來就不打算帶他來的,他偏鬧着要來,葉瑾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他知道弟弟一直喜歡景程,但是景程今天都訂婚了,要在這鬧出什麽事來,可不僅僅是難看這麽簡單了。
這名喚葉汀的青年這才悶悶不樂地收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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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小少爺一直追着虞景程的事情其實不少人也都知道,沒想到今天人家訂婚,這葉家小少爺還出現了,旁邊的賓客心裏不屑,但礙于葉家的面子倒也沒表露出來,仍舊滿面笑容。
而葉小少爺憤憤地戳着碗裏已經稀爛的布丁,在心裏詛咒道,希望你們訂不成婚訂不成婚。
也不知是不是這葉小少爺的詛咒真的應驗了,臺上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景程哥,你怎麽了?”
臺上身着黑色西裝禮服的新人,虞家少爺虞景程直直倒在地上,還未戴進愛人指間的寶石玫瑰戒指叮的一聲掉在地上,寶石做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此刻卻沒人顧得上這戒指了,談小少爺撲在愛人身邊,眼圈紅紅,“景程哥你怎麽了?”
賓客也亂成一團,管家一邊攔着不讓大家都圍上來,一邊趕緊給家庭醫生打電話讓人趕緊過來。
倒在地上的虞景程感覺到愛人拉着自己的手,聽見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意識漸漸沉入無邊的黑暗中。
虞景程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是一片很大的青草地,青草葉子上沾着晨露,散發着獨有的淡淡的清新味道。
一個表情冷酷的小孩兒跟着父母,穿過這片大大的草地。
虞景程知道,這是小時候的自己。
小虞景程跟着父母,剛從老宅搬出來,年輕的夫妻帶着孩子來鄰居家拜訪,主人親自到門口迎接,女主人蘇易是虞景程母親紀菡的好友,如今又成了鄰居,兩個人親親熱熱挽着手,說不完的話。
小虞景程獨自走在後面,滿臉不高興,母親說蘇易阿姨家有個比他小兩歲的弟弟,非要帶着他來認識認識。
小孩子愛哭又吵鬧,小虞景程板着臉擺出冷酷的表情,他最不喜歡小孩兒了。
他倒是完全記不得,自己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兒,即使擺出冷臉,也完全沒有長大後的氣勢,因為年齡問題,反而顯得有點可愛。當然,他自己絲毫未覺。
小虞景程冷着臉埋頭向前走,走到大門前卻忽有所感,擡起眼睛。
二樓陽臺上趴着一個小男孩兒,小孩兒生得唇紅齒白,十分可愛,頭發軟乎乎的,有金色的陽光在上頭跳躍。
小孩兒把臉靠在欄杆的縫隙間偷偷的看下來,發現自己看見他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躲了躲,不過很快又露出半張臉來,小臉微紅地朝他招了招手,像只軟乎乎的小招財貓,“哥哥。”
小虞景程的腳步停在原地,慢吞吞地也紅了耳朵。
這是虞景程和談思寧的初遇。
他們順理成章,相伴着一起長大。
唇紅齒白的小孩兒日漸抽條,長成了玫瑰一般美麗的少年。
他的每一根頭發絲兒,仿佛都是按照虞景程的偏好長成,他那麽美麗,那麽善良,那麽動人心弦,虞景程不知不覺間,已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他的寧寧,是他生命的全部,每一根頭發絲兒都閃着微光,哪怕朝夕相處,日夜相對,只要看見寧寧,他仍每每都心如擂鼓,無法自拔。
而今天,他的寧寧終于正式和他定下婚約,虞景程精心準備的玫瑰戒指卻跌落在地,碎成一地的玫瑰花瓣。
“哥哥。”
“景程哥。”
現實中的聲音同夢境中的聲音交錯,響在耳畔,虞景程有些恍惚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玫瑰一般漂亮的臉。
是他的寧寧。
寧寧不知哭了多久,兩只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惹人憐愛。
虞景程勉強擡起一只手,輕輕捏了捏寧寧的臉,一張嘴聲音啞到幾乎聽不見,“我沒事。”
“景程哥。”談思寧見他終于醒了,含着眼淚撲進他懷裏,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掉進他脖頸裏。
虞景程身體僵硬,他知道此刻他應該抱住他的寧寧,安慰他,告訴他自己沒事。
他在他們的訂婚宴上突然昏迷,寧寧顯然吓着了,為他哭得眼睛都腫了,寧寧嬌氣,照顧寧寧已經成為他這麽多年融入骨血的習慣。
可是,身體卻僵硬得像塊木頭,無論如何也擡不起手來。
奇怪,寧寧撲在他懷裏哭泣,體溫透過薄薄的居家服透過來,肌膚相接的感受如此奇怪,十分陌生。
虞景程像個老舊的機器人,僵硬地一點一點轉過頭看向窗外,他從前似乎從來沒注意過,外頭的天這樣藍,陽光這樣溫暖。
虞景程心中卻慢慢泛起一點恍惚困惑。
他現在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嗎?他的房間原來是這樣的嗎?整體灰色調的裝修顯得房間大而清冷,他喜歡灰色嗎?
虞景程覺得自己的頭又隐隐作痛起來。
“景程哥,你怎麽了?”見他擰着眉不舒服的模樣,談思寧緊張地看着他,匆匆忙忙跑出去喚家庭醫生進來。
一陣兵荒馬亂的檢查過去,顯示虞景程身體狀況良好,并沒檢查出什麽問題,就如他這三天無緣無故的昏迷,也沒能檢查出任何問題。
“景程哥。”談思寧的眼圈又紅了,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虞景程僵硬地牽起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艱難地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沒事,我不是好好的嗎?”
談思寧看着他這奇怪的,甚至堪稱有點猙獰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眼淚啪嗒一聲落下來,紅着眼睛猶疑道,“景程哥,你的臉,抽筋了嗎?”
虞景程,“……好像有點。”
就算有吧。
“景程哥,你昏迷了三天,吓死我了。”談思寧眼睛仍腫着,他生得實在美麗,即使此刻眼睛紅腫,也絲毫無損于他的美麗,反而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虞景程最見不得寧寧哭了,若是放在從前,他一定已經将寧寧摟在懷裏細細安慰。
可是不知為何,從昏迷中醒來後,他的思維和行動似乎都有些遲緩,虞景程木木地眨了眨眼睛,什麽話也沒有。
好在談思寧并未多想,看着虞景程幹裂的嘴唇,露出心疼的表情,急急忙去拿了水來喂他,溫熱的水流進喉嚨,緩解了幹渴不适。
“寧寧,我想起來走走。”虞景程咳嗽一聲道。
談思寧扶着他起身,順手推開窗戶,清涼的風吹拂在虞景程臉上,虞景程閉了閉眼睛,好舒服,原來,這是風的觸感。
不知為何,這回從昏迷中醒來,好似有種大夢三生,重活一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