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毀了他
毀了他
“景程，你公司的問題怎麽樣了？”虞景程公司這次的事情，談思寧的爺爺談老爺子也聽說了一二，正巧兩個孩子來家裏吃飯，便問起來。
“已經都解決了。”談老爺子不茍言笑，虞景程像個被班主任提問的學生，不動聲色地端正了坐姿。
“那就好。”談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對景程這孩子，他還是挺滿意的，有能力有手腕，更重要的是從小到大都護着他們家小寧。
他最疼愛這個小孫子，但是偏偏小寧從小對生意不感興趣，只喜歡畫畫，談老爺子也舍不得逼迫他，只得由着他。
“喝茶，嘗嘗我這新得的茶葉。”談老爺子親自沏了兩杯茶，虞景程忙雙手接過。
“你和小寧的婚事也該開始準備了。”談老爺子抿了口茶，慢悠悠道。
“咳咳咳。”虞景程被嘴裏的茶水嗆到，咳了起來，談思寧忙放下杯子拍拍他的背，“景程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虞景程忙擺手，老爺子忽然說到他們的婚事，虞景程被驚到一下。
雖然他和寧寧已經訂了婚，但是訂婚宴上他昏迷了，全程都沒有什麽真實感，忽然說到結婚，虞景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過他們的婚期的确一開始便訂好了，算算日子離現在也就四個多月的時間了，虞景程仍有種飄飄忽忽，腳沒踩到實地的感覺。
談思寧倒是微微有些臉紅。
“請柬我都替你們寫好了。”談老爺子讓人把準備好的請柬拿出來，精致的描金喜帖，裏面是談老爺子龍飛鳳舞的字跡，老爺子一本正經，卻藏不住神色裏的些許得意，“怎麽樣我這字兒寫的？”
“有大家風範。”兩個小輩笑着答道，爺爺這毛筆字的确寫得極好，老爺子現在年紀大了也怎麽不管公司的事情，沒事就在家喝喝茶練練字。
老爺子這才露出一點得意的神色，“一會走的時候把這些請柬帶着。”
“小寧。”談老爺子拉着小孫子的手，有些感慨，他現在還記得他們家小寧小小一團的模樣，轉眼就已經長這麽大了，都要結婚了。
Advertisement
老爺子一手拉着談思寧的手，一手拉過虞景程的手，露出一點笑意，“結婚以後就是大人了，要互相扶持，互相體諒。”
當然，作為一個“毫不偏私”的家長，談老爺子當然主要還是希望虞景程多扶持，多體諒他們家寧寧。
“爺爺，我會的。”虞景程鄭重應下。
談老爺子笑眯眯，“乖了。”
“寧寧，結婚了之後要不還是到公司裏去，也幫幫你爸和你姐姐。”談父談茗卓這一脈兩個子女，談思寧上面還有一個姐姐談思安，談思安能幹果決更勝其父，有談老爺子年輕時的風範，但是談老爺子多少總還帶着一點傳統的想法，還是希望孫子能繼承家業。
“爺爺，你還不知道我嗎？”談思寧挽着老人的胳膊，他只喜歡畫畫，對繼承家裏的生意并不感興趣，也沒有天分。
他姐姐談思安卻很有商業天賦，行事果決，雷厲風行，商業嗅覺也很敏銳，比起談老爺子和談父也是不遑多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公司還是交給姐姐來打理比較好。
“好吧。”談老爺子拍拍他的手背，也不再強求，孫女的确能力出衆，他也看在眼裏。總之該保留的股份份額也已經替孫子保留好了，便是不工作，他們家小寧這輩子吃穿不愁總是有的。
……
談老爺子親手寫的請柬被發到各大家族，葉家的葉瑾和葉汀自然也都收到了這喜帖。
葉汀看着這精致的描金請柬，裏頭的兩個名字親昵地靠在一起，刺痛葉汀的眼睛，葉小少爺死死盯了一會，紅着一雙兔子似的眼睛就要往外跑，被他哥葉瑾一把拉住，“你去哪？”
“我要去找景程哥哥。”葉汀聲音裏帶了一點哭腔，卻抿着唇不肯掉眼淚，“我不要他結婚。”
“葉汀！”葉瑾寵了這個弟弟二十多年，甚少對他這樣疾言厲色，“你清醒一點！”
“你去找景程想做什麽？能做什麽？你知道景程不喜歡你，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還想怎麽樣？！”
“我不管！”葉汀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胡亂伸手抹了一把，“景程哥哥不能結婚，我不會讓他們結婚的！”
“葉汀！”葉瑾盛怒之下，給了葉汀一個巴掌，葉汀皮薄肉嫩，臉上頓時浮起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弟弟長這麽大，他還沒打過他，葉瑾看着他臉上的痕跡，自己也有些後悔心疼，“小汀……”
“嗚嗚嗚嗚嗚。”葉汀得知虞景程要結婚的消息，本來就難過的要命，一向疼他的哥哥還打他，葉汀捂着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汀，對不起。”葉瑾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臉，葉汀用力咬了他一口，抹着眼淚跑了。
葉瑾站在原地，深深嘆了口氣，實在也不知到底該拿這個弟弟怎麽辦。
葉汀胡亂把眼淚擦幹，一路不停跑到虞景程家門口，“景程哥哥。”
“葉少爺，少爺和寧少爺現在不在，您要進來等一會嗎？”開門的是管家，管家的态度是無可挑剔的禮貌，不過葉汀還是覺察到了他的不歡迎，其實也不只是管家，這個家裏的所有人，管家、傭人，甚至是這個家的主人，都不歡迎他。
葉汀原要答應的，他就是來找景程哥哥的，當然要進去等了，可是邁出去的腳步卻莫名瑟縮了一下。
他感到臉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他想到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想到每每他到這裏來時那種微妙的排斥的氛圍，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葉汀慢吞吞把腳收了回來，無精打采道，“算了，我不進去了。”
管家并未挽留他，葉汀少爺是葉瑾少爺的弟弟，他作為管家，不好把人拒之門外，但是葉汀少爺實在嬌縱蠻橫，每每來了總鬧得不愉快，他改了主意不進來了，管家也松了口氣。
葉汀不好進去，又不願意離開，拖沓着腳步在別墅區裏頭晃蕩，像只被抛棄的流浪貓。
他見到了景程哥哥，又要說什麽呢？
葉汀已經在這附近繞了好幾圈了，仍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遠遠的似乎已經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傻狗中氣十足的汪汪聲和談思寧的聲音，“慢點。”
是景程哥哥他們回來了，葉汀猶豫着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一個詭異陰毒的聲音卻忽然在他腦子裏響起，都是他的錯！如果沒有談思寧，景程哥哥就是我的！
都是他的錯！是他的錯！葉汀眼睛裏的迷茫漸漸被陰狠與瘋狂取代，景程哥哥是他的，他絕不會讓景程哥哥和別人結婚的！
葉汀漂亮的面容扭曲，一只手背在身後，手裏藏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匕首，哪來的匕首？
葉汀頭疼欲裂，覺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兩個自己，腦袋一片空白，眼睜睜看着“自己”走上前去，在談思寧驚訝的目光中，揮動了手中的匕首。
毀了他，毀了他的臉，都是他搶走了我的景程哥哥，只要沒了他，景程哥哥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葉汀看見景程哥哥反應迅速地将談思寧護在身後，葉汀自己有多大的力氣自己知道，平時連桶水也勉強能提起，此刻卻爆發出了很大的力氣，匕首深深紮進了景程哥哥的肩膀，鮮紅的血液很快浸透了他的上衣。
不，不，不是這樣的。
這不是我，葉汀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他沒想過要傷害景程哥哥的，他讨厭談思寧，可是他也沒有想過要劃爛他的臉。
葉汀的頭痛得更厲害了，低頭看見自己的指尖，幹淨整潔，并沒有染血。
為什麽？剛剛的一切，是他的夢境嗎？葉汀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頭。
“汪嗚。”一聲熟悉的惱人狗叫聲傳來，談思寧拉着狗，無奈道，“慢點。”
葉汀呆呆地愣在原地，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汀？”談思寧轉過拐角，看見了葉汀，葉汀的狀态似乎有些怪怪的，談思寧蹙着眉頭走上前來，“你沒事吧？”
“啊！”葉汀忽然尖叫一聲，見了鬼似的，扭頭跑了。
談思寧和身後的虞景程還有一只吐着舌頭傻樂的狗子對視一眼，慢慢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他有這麽可怕嗎？
狗子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搖着尾巴。
而葉汀一個人跑開，又頭痛思緒又混亂，緩了好一會，劇烈的頭痛才慢慢消退下去。
剛剛究竟是怎麽回事，是夢嗎？還是他的幻想？
剛剛頭腦混混沌沌，都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手機也沒電了，現在已經入了秋，晚上天氣還有點涼，葉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上面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葉汀左右看看，沮喪地坐在路邊的石椅上。
“小汀。”葉汀揉了揉眼睛回過頭去，有些驚訝，暖黃色的路燈下站着一個修長的身影，“敏行哥？你怎麽在這？”
嚴敏行沒答，他額上有微微一層薄汗，似乎不知為了什麽事步履匆匆，微微頓了頓才看向他，“你還好嗎？”
“我沒事。”葉汀故作輕松地搖搖頭。
見葉汀摟着胳膊，嚴敏行低頭看看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襯衫，嚴敏行露出有點懊惱的表情，想了想，不動聲色走到葉汀左側坐下。
風從左邊來，嚴敏行比葉汀高出小半個頭，他一坐下，葉汀覺得風似乎小了點，稍微暖和些了。
嚴敏行一向沉默寡言，葉汀平時倒是話多，但現在心裏難過，也安靜下來，兩人也不說話，石頭似的坐在這邊。
“敏行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讓人讨厭？”也不知過了多久，葉汀垂眸看着地上，終于開口道。
“不是。”嚴敏行搖頭，“你很好。”
嚴敏行的确很不擅長于誇人，就這麽蒼白的一句話，幹巴巴的，聽起來像是敷衍的安慰。
葉汀聽完，更失落了，把頭埋進胳膊裏，整個人縮成一團，“你不用安慰我了。”
而且敏行哥真的不太會安慰人。
葉汀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棄，他的确很讓人讨厭吧，明知道景程哥哥不喜歡他，卻非要插足進景程哥哥的生活中去，毫無尊嚴，死纏爛打。
每每看見景程哥哥那冷冰冰的厭惡的眼神，葉汀表現得沒心沒肺，但是被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讨厭拒絕，甚至羞辱，葉汀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他不是沒想過放棄，他想過，很多次。可是只要一想到要放棄他的景程哥哥，他就覺得內心被碳火炙烤一般難受。
“不是安慰。”嚴敏行又重複了一遍，“不是安慰，真的。”
嚴敏行語言依然匮乏，但是語氣真摯，葉汀擡頭看他一眼，脫口而出，帶着幾分自嘲道，“那我和談思寧比呢？誰更好？”
“你。”嚴敏行很快回答道，“我覺得你更好。”
葉汀倒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肯定的回答，便是他親哥葉瑾，也只回答他，“他是他，你是你，你們各有各的好。”
葉汀慢慢笑了一聲，“謝謝你，敏行哥。”
哪怕只是安慰的話，也叫他覺得好受了一些。
嚴敏行搖搖頭，不知葉汀謝他什麽。
“走吧。”葉汀露出一個笑容，站起身來搓搓胳膊，“好晚了。”
“我送你回去。”嚴敏行也跟着起身。
今天實在是亂七八糟的一天，葉汀到家洗了個熱水澡，拍拍自己的臉。
撿起之前被自己随意丟擲在地上的請柬，葉汀輕輕嘆了口氣，也許也是時候該放棄了吧，景程哥哥都要結婚了，他再這樣下去，恐怕要把爸媽和哥哥都氣死了。
葉汀垂着眼眸，把請柬扔在一旁的桌上，向後一仰，把自己整個人埋進松軟的床鋪裏，放空思緒。
今天多虧了敏行哥。說來也巧，他傷心的時候總是遇見敏行哥，這次也是，敏行哥怎麽會跑到那邊去，是去找景程哥哥的嗎？可是那邊離景程哥哥家也有一段距離了。
葉汀有些不解，不過他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性格，想了一會沒想通便作罷了，或許他和敏行哥挺有緣分吧，葉汀胡亂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