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懷裏的小貓兒沒了反抗能力, 軟塌塌倚着自己,呼吸輕綿,乖巧的模樣惹人憐惜。

沈熠馳沉浸在溫柔鄉的舒适, 輕閉着眼, 邪肆的臉龐越發妖孽。

兩人依偎在一起,安靜地分享彼此間心跳。

突然,耳畔響起的振動音打破了這一刻溫适。

安微迷迷糊糊皺起臉,嘴裏含糊咕哝表示不滿,腦袋輕蹭在他胸膛, 哼唧着就快要哭出來。

被打擾的沈熠馳直接黑臉,再加上感覺到懷裏小貓的不舒服,他越發火大。眉心蹙着, 手下動作頗為急迫。

那振動聲無休無止,越忙亂着越是尋不到,被褥纏着枕頭, 層層疊着, 還有她散開的長發。終于,安微不堪頸下的魔音,翻身把催命的手機拿了出來。

“喏, 在這。”蓮藕般手臂舉到他眼前,軟弱無力地輕捏着手機一角, 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

沈熠馳蹙眉瞥過, 視線落在屏幕上, 幽暗的眸色凜住, 眉心更緊。

手機震得掌心發麻, 空舉的手腕越發酸痛, 安微不堪重負, 無力地垂在他腰腹之間。

不滿地嘟囔起,“怎麽不接……”

沈熠馳定住的目光終于有了松動,手臂伸到她後背把人扶起,“是叔叔的電話。”

說着,他便側過身倒滿一杯水,動作小心的喂到她嘴邊,“喝點水再接。”

安微瞬間清醒過來,慌亂間疲軟的身體跟不上節奏,只能是微喘着,依靠他的幫助。

沈熠馳單手接開通話放到她耳邊,穿破耳膜的聲音頃刻間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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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呢!”

這一聲吼把安微吓得肩膀瑟縮,身後大掌安撫似的摩挲着,安微緊張得順勢看他,沈熠馳輕擡下巴,示意回話。

她支支吾吾,含糊着嗓音,“我、我在學校啊,怎麽啦?”

對方聽見她的回話更是惱火,急促的呼吸伴起咬牙切齒,“安微,你趕緊給我回家。”

安微還想再解釋些什麽,緊張的情緒叫她說不出話,只一個勁兒的重複着,“我,我,爸我在學校呢。”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對她這麽兇。

安父一聲呵斥,“馬上回來!今晚就回來!”

安微被吓到,顫抖的聲音摻起哭腔,“好。”

通話挂斷,她變成了受委屈的小貓,可憐兮兮看向沈熠馳。

他拉住她的手,眼神中的力量給了她莫大安慰。

“我送你回去。”

沈熠馳連夜送她回硯城。

因為他的陪伴,安微莫名有了底氣。她倚在他肩膀,聽着碎碎的唠叨。

他說一切有他,他說叫她不要怕,他說了很多,到後來已經聽不清了,慢慢地在溫暖的懷裏合上雙眼。

對啊,有他在,她什麽都不怕。

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能夠說服父親。

他們會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然後坦坦蕩蕩牽手走在一起……

淩晨兩點十分,空蕩的街道寂靜安谧,一輛由南城穿行而來的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

女孩牽上男孩的手,腳下每一步都是堅定。

臨近單元樓,沈熠馳在她手上捏了一下,而後輕輕松開,稍快些步子走到她側前方。

望向安微不解的目光,他也只是笑了笑,“不禮貌。”

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大灰狼收起狡猾的大耳朵,小貓咪心下甚慰。

拐過最後一道彎,單元門前老舊的燈泡散出昏暗光芒,映着路面,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突出。

安微攥了下拳,掌心不知何時已浸出細汗,到底還是緊張。

心跳聲漸快,她緩緩擡起頭,這才發現今夜的天空連一顆星都沒有施舍。

轉過臉看他,原來亮了一夜的璀璨星空來自他的眼眸。

兩人對視,安微忐忑之餘察覺到他的緊繃,這般笑起,暧昧的波動蕩漾,她快了幾步追上他的長腿,無聲的,擋在他面前……

昏暗的燈光映出父親憤怒的臉龐,他緊攥拳頭,腮幫微顫着,一瞬不瞬死死盯在沈熠馳身上。

安微下意識空咽喉嚨,有些幹,也有些火燒般灼熱,腳下的步子又快了些,急急地擋在他身前,企圖擋去父親那駭人的目光。

可惜,她個子太矮,根本遮不住他高大的身形。

兩人走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安宏銘緊攥的拳頭驟然揮起,越過安微,直接打在了沈熠馳俊逸的臉上。

“爸!你幹什麽!”安微一把抓住父親用力而顫抖的手臂,原本柔和的杏眼注滿保護欲,聲音輕抖着和面前這個最親近的男人對峙。

沈熠馳動作迅速地摁住安微手腕,“乖,上樓去。”

他嘴角破了,鐵鏽味兒在齒間混着,傷口布在那混不吝的臉上,顯出一絲脆弱。

發洩一番的安宏銘依舊沒有消解怒氣,他眼裏噴着火,猩紅的瞳孔帶着毀滅,随時都可能再揮起一拳。

安微母親急急趕出,入眼便是父女倆對峙的畫面,稍側目,少年面容俊朗,明豔的五官突出傷痕,美得觸目。

是美,他生而俊美,是比女性線條更淩厲的,攻擊力極強的美。

她愣了一陣,經少年提醒終于恍過神,急匆匆走近,腳下是雙不合适的拖鞋,一看就是匆忙間趕下來的。

她拉上安微,溫柔的勸解着,“乖,先跟媽媽上樓。”

安微甩開所有困在手臂上的束縛,她頭都沒回,好像腦後長了眼睛,自帶雷達般就抓上了沈熠馳的手。

她向前一步,把他往後拉,用瘦小的身體擋在前面。

一張小臉倔強的仰起,輕抖的聲音已經被憤怒取代,強壓着火,一字一句說清。

“爸,我真的很喜歡他,很早就喜歡了,人是我主動追的,在一起也是我……”

“你知道什麽?”安父一聲打斷,“你都知道什麽!”

歇斯底裏的大吼将安微鎮住,還沒反應過來,沈熠馳已然站到她身前。

他沉着聲,壓低的嗓音是不經察覺的哀求,“叔叔,我們談。”

他又回過身,目光都變得輕柔,捏了下她軟軟的掌心,低哄着,“你乖啊,先上去。好不?”

“沈熠馳……”她聲音含着哭腔,委屈的神情呼之欲出。

沈熠馳無奈又心疼,“聽話啊。”

他看向一旁的安母,請求道:“阿姨,麻煩您把她帶上去。”

說着便又沖她露出笑,“乖,交給我處理。”

他手掌擡起來,想摸摸那軟乎乎的發頂,擡到一半,又空空地攥到一起。

指尖磨着掌心,有那麽點兒疼。

她父母還在,這麽親密的舉動,不合适。

“跟阿姨上去。”所有的沖動化為一句叮囑。

見她點頭,他終于松了口氣。

安微忍住哭,不要命地勾上他手指,嗚咽着,“他要是打你,你就跑。”

她輕聲嘤着,淚水就要忍不住,“他追不上你的。”

沈熠馳笑了,嘴角咧開,指尖劃着她掌心,“知道了,快上去。”

“嗯。”

安微輕輕點起下巴,一步三回頭,直到消失在漆黑的樓道之中。

沈熠馳終是收回視線,他含着倦意,聲線微涼,“叔叔,您和我媽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告訴安微。”

安宏銘怒火中燒,恨恨地瞪着眼前的少年,低吼道:“你離我女兒遠一點!”

他牙齒都在打顫,熊熊的怒火快要爆發,“我不欠你們了,錢我已經還了,為什麽不肯放過我的女兒!”

當初沈母為還借下那五百萬,安宏銘在出院第一時間便賣掉了自己一輩子的研究成果,一項專利的價格不容小觑,三百多萬,夫妻倆又賣掉老房子,勉強湊齊。

成果沒了就沒了,他一把年紀,經歷生死,早已将這些置之度外,只求雙方安穩,了無虧欠。

沈熠馳無力的雙眸露出苦笑,“叔叔……”

“夠了。”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他想訴說自己的真心,可是誰又會相信呢?

安宏銘擺起手,“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他強忍下火不再發作,胸腔都還起伏着,“你父母販賣仿制藥的證據我已經交到警方手裏了,我是受過你家恩惠,但決不能看你們為了錢財殘害百姓!”

說到最後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是憤恨,也是痛心,他不能接受那個天真爛漫又有些任性的小女孩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是無意中發現了這其中的勾當,自打賣過專利,他清高的名聲便一落千丈,大有迫于生計的窘迫,自己事業的發展也變得越發功利。

幾十年的學者,到底是有知名度,各企事業單位邀請外聘不在少數。雖然看不慣那些生意人唯利是圖的嘴臉,但對他還算尊重,所以這幾年的工作可以說是非常愉快。

也是不久前,他受邀參與一家藥企開業,那邊老總百般求助,叫他介紹些老教授搞研發。

他自己不是這個方向的,順水推舟送個人情也是無害,便把單位一個藥學專業的老師介紹過去。

老師父母病重,缺錢的緊,應下這門差事萬般感激。

只是好景不長,讀書人多少都有些氣節在,前後也就一個月時間,那藥學專業的同事便氣急敗壞找上門,譴責安宏銘賺虧心錢。

一番交談才知曉其中貓膩,安宏銘當下便安撫同事不要聲張,兩人裏應外合探出證據。

卻不料越查越深,藥企對口生産正是沈熠馳父母的工廠。

而且,這坑騙人的生意早在三年前便開始運營……

得知真相後的安宏銘無力又心痛,他不知作何抉擇,一沓沓證據就在手中,卻始終沒有勇氣邁出下一步。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昨晚,一個年輕女人的突然到訪,她明豔的眉眼像極了少女時期的初戀,那個,已為人妻為人母的故人。

年輕女人手持一沓照片,上面,是他的女兒和她的兒子。

安微是他的底線,他再想維護故人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掉進漩渦。

那樣的家庭,他絕不能容許安微糾纏其中。

折磨他一月有餘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安宏銘不再猶豫,悉數将證據交由警方。

在他心中,女兒一直是最乖巧聽話的存在,卻不想當晚,他便再一次收到匿名消息。

一則視頻。

別墅外少男少女親吻糾纏,下一瞬轉進屋內,飄忽的窗簾露出一角,女孩外套滑落,人影交疊着,直至消失。

那時的天尚未黑透,接到這條消息時,已是深夜……

沈熠馳後知後覺的冷笑聲打破了安宏銘的回憶,他一聲聲笑着,眼眸間滿是掙紮。

緊握的雙拳攥起又松開,那句表明自己真心的話終是沒有機會再說出。

他咬緊牙關,隐忍着,最後,仍是那句,“以前的事,請不要告訴安微。”

安宏銘當然知道這些事對于他那個不谙世事的女兒的殺傷力,他也仍堅持自己的說法。

“你別再找她。”

眼前的少年擡起眸,視線掠過二樓窗口,他的小貓正扒着爪兒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不知道的還以為流浪了。

他嘴角晃過自嘲,明明是他要流浪了啊。

還好,他的小貓有家,有疼愛她的父母。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彙,糾纏着,難舍難分,道不清的情愫在心尖蔓延,苦澀間泛起酸。

他莫名想起那個夏天,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也是這般對望。那時的他只想,如果可以,他要帶她躲到誰都尋不到的地方,放下恩怨,放下前塵往事。

那樣的地方要離他的家遠一點,還得離她的家的近一點,要是她喜歡的地方,要有她愛吃的菜,還要,不要那麽多了,他只想要他的小貓咪每天張牙舞爪。

突然的一聲鈴響打破所有期待,夢醒了,他又變成那沒人要的流浪狗。

那時他想,今晚的電話可真多,真特麽的煩。

他垂下眸,看向安宏銘,桃花眼笑着,“我答應你。”

手機在掌中轉了一圈,接通。

“沈熠馳,阿姨她……”

“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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