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第50章

北城新聞, 沈氏集團董事長沈文山伏法,死刑。

仿制藥研制、販賣、黑色産業鏈條,強迫他人自殺系情節嚴重……

數罪并罰。

一審判決宣布時, 是安微留學的第二年。

國內的消息鋪天蓋地, 她粗粗掃過一眼,評論裏早已是罵聲陣陣,好像被欺騙了感情,悲憤過後惱羞成怒。

風評轉了個圈,有心疼唐雅的, 也有扒出一些細枝末節印證猜測的,其間種種,在判決書下達的一刻, 已然塵埃落定……

“這人渣還找小三,深情人設立的惡心。讓他的三探監吧。”

“你別說,是有點深情在身上的, 那個三和他妻子年輕時候特別像。”

“替身啊, 那多半是卷錢跑了。”

“跑個屁,一起踩縫紉機了,敲詐勒索吧?聽說全是他兒子搞的。”

一圈華人聚在一塊聊的熱火朝天, 也只有安微,事不關己坐在一邊, 溫柔的面容下藏着一雙冷漠的眸子。

她頭也不擡的刷着手機, 仿若評閱機器, 不摻雜任何感情。

耳畔又響起一句。

“真牛逼, 兒子把老子一窩端了。”

指尖在屏幕上頓住, 不小心點了個贊, 原來, 真的有手滑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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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閃爍着,失手點下的那條評論就像心魔,纏得她喘不過氣。

【有人和我一樣心疼兒子嗎?媽媽不疼爸爸不愛的……】

手機攥緊了,那顆點贊的小紅心依舊亮着,到底是沒有取消。

不多時,英國放開疫情管控的消息蓋過了國內新聞,關于他們一家的愛恨情仇已然成為過往。

安微一小時內接連收到來自父母的關心,她笑着安撫,乖巧的模樣和小時候無異。

轉身,通話切斷,陽臺打火機“咔嚓”響動,女孩指間撚着細煙,袅袅升起的藍霧遮住那一雙淡漠。

父母的狀态都很好,至少,比她剛出國那段時間要好。

安微終于看到了母親臉上的笑容,至于父親,他向來善于遮掩情緒,但總能好過從前。

人啊,蹉跎一生,總要與自己和解。

那是在民政局門口,母親對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在婚姻的盡頭相擁而笑,結束了這段“相敬如賓”的感情。

無形的矛盾或許開始在安微六歲生日那年來自遠方的電話,或許更早,成年人的僞裝能力總會超乎意料,感情之事哪有人能說清。

夫妻共度二十餘載,相處和睦,家庭幸福,甚至未曾吵過一次架,到如今各奔南北,逐漸蒼老的眉眼間已再無怨恨。

至于安微,她是真心為父母感到高興。

善良的母親終于能為自己活上一次,而壓抑了半輩子的父親,也終于,在孤寂的時光裏找到了填補缺憾的方式。

塵埃落定,似乎,每個人都在變好。

迷蒙的煙霧萦繞在眼前,她靜靜瞧着,一圈接着一圈升上去,然後融進空氣,在陽光的照射下消散得無影無蹤……

陽臺外,室友的注視略顯擔憂,安微清冷的眼眸露出一抹安撫。

望向被自己撚滅的煙蒂,柔軟的唇角徒然勾起。

哪想有一天,她竟也能成為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窗口撬開的一絲小縫吹散了煙氣,安微徐徐從陽臺走出,外面等待的室友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安微,你感染剛好,暫時還是不要動煙。”

她頓了頓,擔憂流于眼眸,“況且,你還打算去非洲參與救助……”

安微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淺笑着,“知道了。”

她是在一周前感染的,大概,沈文山被判決那段時間?記不清了。

不過很幸運,除了嗜睡基本沒有任何症狀。

現在轉陰了,也只有一點點小困。

她穿好衣服,站到門口的全身鏡前整理,低着頭,像解釋也不是,就随口念叨那麽一句。

“今兒沒忍住。”她晃起俏皮的笑,兩邊小尖牙露着,乖順的小臉莫名升出一絲邪氣來。

“……”

像什麽?

叛逆期少女附體?還是邪魅版的?

室友愣了一下,見她都穿戴好,自己也背起小包,“走吧,我也去學校,順路陪你把申請表填了。”

安微點頭,随手戴上口罩,而後慢悠悠走出了房間。

申請表不得取回,以防代填嫌疑,必須由本人當面填寫,之後還要經過層層确認,比簽賣身契都要嚴謹。

安微倒沒猶豫,只是幾個處理的老師,注意事項三番五次重複。一晃竟都到了中午,還是借吃飯由頭,安微才得以擺脫。

見她如釋重負般呼氣,室友蹙眉輕嘆,更是無可奈何。

“安微,非洲不只有新冠的,很危險。”

她頓了頓,越發肯定,“甚至要超出我們想象的危險。”

安微笑着安撫,想叫她別擔心,開口卻是,“我想去經歷,很想。”

非常想。

去感受生死,瀕危、絕望、崩潰窒息,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別人的。也許只有如此,她那顆已然麻木的心髒才會有所震撼。

她扯起嘴角,目光望向遠方。

就當,是迷了心竅吧……

馳援計劃于月底實施,一兩年的時間,從前放假只悶在家裏的姑娘,也走南闖北踏過了世界。

非洲的制藥工廠并沒有想象中恐怖,十分的幸運,她被分在核心研發實驗室,雖然不比學校,但好歹也是一個國家的高精尖區域,總歸不歸太差。

安微接受很快,無論環境,還是工作強度,她都能有條不紊地融入其中。日子要比從前任何一刻都忙,如室友所言,非洲不只有新冠,所以關于藥品的研發總是應接不暇。

也多虧忙碌,安微已經很久沒有拿起煙杆,睡覺時間不足,連胡思亂想都偏遠了。

就這樣,她迎來了在國外的第三個新年,實驗室單身宿舍竈臺前,是鄰居瑪利亞送來的水餃。難為她,食材都湊不齊的地方,竟也能把東西做的如此美味。

原來啊,這廚藝不分種族。也只有她,獨自生活幾年依舊不懂做飯。

一盤餃子吃個精光,好像吃醉了,衣服都沒換直接倒在了床上,被子拉起來遮住臉,好像密不透風的牆,嚴嚴實實。

新年第二天,安微便發起了高燒。

非洲人不過中國年,也幸虧,要不是曠工,誰又能發現燒暈的安微……

三十九度六,小姑娘好像火爐,靠近一點都能感受到熱度。

同事們吓得不輕,主要症狀驚人,比起高燒,他們更擔心那雙漂亮的杏眼。

也不怪人家關注點清奇,安微一雙眼腫得要看不清,只依稀能辨別原本的精致模樣。

難得的顏值殺手,實驗室稀有物種,萬不能就此隕落。

血培養、病毒八項……

一系列檢查做到全面,還好,沒有大問題,同事們紛紛松口氣。

抗生素用上,溫度稍退了點,三十八度九,人依舊是迷迷糊糊。

中國有老話,人是鐵,飯是鋼。

同事們把人晃醒,小姑娘抱着粥碗號啕大哭,“嗚嗚……誰包的破餃子,好鹹啊…太鹹了!嗚嗚嗚嗚……好鹹的餃子,好鹹啊嗚…”

見狀,同事們最後一口氣松開,啊,原來大青蛙眼是哭出來的,能變好。

又好奇,研究起她嗚咽嗚咽說的話,聽不太懂,勉強湊出意思。

餃子?鹹?

不鹹啊,那餃子多好吃,他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餃子!

可能……小姑娘在減肥?需要戒糖戒鹽?

這場病來得快去的也快,才一天時間,安微體溫就降了下來,終于不哭鬧着念叨餃子鹹了。

她很快便恢複如常,一雙笑眼夾着淡漠的眸光,好像那個生病發瘋的大青蛙不是自己。

一切回歸平靜,沒有人再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新年過去,安微的在非馳援便已接近尾聲,她申請延長一周,待到工作徹底交接完畢,正式于當月中旬返回英國。

碩士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安微全身心投入到畢業實驗當中……

六月的英國,微風吹盡寒意,陽光普照之時有溫暖灑向肩頭。安微走在複古的長廊裏,溫柔的臉龐搭配當下最流行的蛋黃卷,像中世紀油畫中走出的少女,東方的面孔滋養在泰晤士河畔,祥和間映出靜谧。

“Hei,Chinese girl?”

有人攔住了去路,安微禮貌點頭,“yeah.”

金發碧眼的帥哥笑容燦爛,手機舉在眼前,蹩腳的中文顯出滑稽,“我…hen息飯你,Wechat,可以嗎?”

一句中文裏,沒有幾個字發音是正确的,但不妨礙安微能聽懂。

容顏姣好的女孩從不缺少追求者,她彎着眼,輕車熟路地擡起自己右手,細長的手指晃動着,無名指上的戒指耀眼。

“I got married.”

我結婚了。

帥哥傷心走開,安微滿眼含笑,沖走近的室友揚了揚下巴。

“你太過分了!去非洲前還只說自己有未婚夫,現在倒好,地攤抽獎的破戒指就結婚了?”

安微搖頭,嚴謹的糾正:“不是抽獎,是射氣球。”

她說戒指的來由,是自己出去玩射擊游戲贏來的。

所以,這有什麽關系嗎?

室友滿頭黑線,一言難盡道:“那麽多人追你,一個都看不上?”

安微沒所謂的笑笑,歪頭問着,“可能…我更喜歡自己上手?”

“……”所以你還是一個都沒看上。

室友嘆氣,“冒昧的問一句,您是要抓天上的神?還是要降地下的妖?”

“妖就一定要是地下的嗎?”安微不解。

妖:真冒昧啊!

“……重點不是這好不好!”

安微點了點頭,勉強同意室友的說法,根本就是不想繼續的意思,連敷衍都顯得毫無誠意,“一心搞科研,不問世間情。”

室友扶額,跟她談論兒女情長簡直就是浪費腦細胞。

“一心搞科研……”

她默念着重複安微的話,轉過頭,“所以,你會繼續讀博嗎?”

安微輕輕地搖頭。

“為什麽不呢?”

成績好,又是馳援非洲的典型。

如此優越的條件,為什麽不呢?

安微眨了眨眼,平靜訴說:“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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