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10章 10

雨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花店前還是只有兩個人。

對于那句話,柏冬至和舒聞都沒有後續的反應,就好像從來沒有聽見,從來沒有說過一樣。

即便心裏泛起再大的漣漪,也只能當作無所謂。

誰也不計較那麽多了。

舒聞看了眼雨勢,偏頭望向柏冬至。

“來這兒很久了嗎?”

他們倒也沒有避嫌到連句話都不可以說的地步,所以柏冬至回答了:“昨天到的。”

比他晚一天。

“住在哪?”他又繼續問。

柏冬至好半晌沒個回音,她說不出來跟你沒關系這種有些傷人的話,但也不想透露太多關于自己的事,她答應了許舒儀的。

她不想叫她難過。

柏冬至的反應在舒聞的意料之內,意外的第三次相遇讓他有點忘乎所以了,說出口的那句話又算什麽,把前幾年分開的事實還有這些日子來的刻意避諱當擺設嗎,有點虛僞了。

他承認那一刻的沖動,也不想叫柏冬至為難。

“雨應該還要下一段時間,天快黑了,早點回去吧。”

Advertisement

柏冬至還是沒反應,坐在低矮小椅上,絞着手指轉圈。

舒聞無意瞥見她小腿上的泥點,她穿的是淺色褲子,有些明顯的。

他忽然意識到點什麽,朝她周圍一圈看了看。

“你傘呢?”這雨淩晨就下了起來,她出門不可能不帶的。

“……壞了,被我丢了。”傘頂都掀翻了,合都合不攏。

身旁傳來一陣輕笑。

柏冬至對他這樣看笑話的做法不太認同,什麽時候舒聞變這樣了,“你笑什麽?”她擡頭看他,輕輕問了句。

連責問都平淡無波的。

舒聞就這個問題不再回答她,他把右手邊的靠着的傘拿過來,遞給柏冬至。

“很晚了,早點回去吧。”他還是這樣說。

那把傘是純黑色的,傘柄細長,它停留在離柏冬至不遠的地方,以一種極度安全的距離,絲毫不會讓她覺得冒犯。

“那你呢,淋雨回去?”

舒聞答:“我身體好,不怕這個。”

那些年的槍林彈雨都走過來了,這算什麽。

柏冬至時常會有把自己掰成兩半的想法,一半分給許舒儀,當媽媽的乖乖女,事事如她的意,按照她理想中的樣子活下去,不叛逆,不胡來,永遠陪在她身邊。

而另一半,完全屬于她自己,想做什麽就立刻去,不考慮任何人的想法,只為自己而活,她可以靠近喜歡的人,可以跑到天涯海角不讓任何人抓住。

也許總會有某個時刻,她真的成功的把自己分成了兩半。

就像現在,屬于柏冬至的那一半,戰勝了屬于許舒儀的那一半。

她離開座椅,慢慢站起來,坐的太久了,又維持着同一種姿勢不變,她腿都有些麻了,稍微在原地活動了下,柏冬至對舒聞說:“走吧,我住在不言舍。”

那難道要舒聞淋回去嗎,他那個怕冷的樣子,攤上這種天氣,淋場雨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到時候要是病了,她擔待不起,分手之後還虧欠對方,她自己覺得丢人。

反正,她總有理由給自己了。

不言舍。

舒聞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挺好的,這路太順了,他也該帶瑤瑤跟陳賀回去了。

花店的門被關上了,柏冬至帶走了她的紅玫瑰,走向了舒聞的黑傘下。

老板娘同她打了聲招呼後,去照看了自己那一屋子的花。

“哎呀,這雨來得真及時。”

話是說給誰聽的,就不知道了。

舒聞的傘不算太大,也不算小,兩個人肩并肩走的話,到底是淋不到雨的。

中間隔條分界線那就不一定了。

對于柏冬至說,現在保持安全距離挺有必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總覺得,多控制一點點都能更對得起許舒儀。

許舒儀,許舒儀,她已經要成柏冬至的心魔了。

那兩半小人好像只有短暫的一瞬可以徹底分開,然後又不清不楚纏在一起,要把她的腦袋轉的快要運作不下去。

舒聞好像察覺到她的動作,她每往旁邊多挪一點,他的傘就會傾向她更多。

直到他半截身子完全濕掉。

他不開口說,就讓柏冬至自己去發現。

然後她深深看他一眼,又把身子挪回來,彼此手臂貼着手臂,直到那條分界線消失。

明明舒聞一句話都沒有說,可他就是贏了啊。

不止是這件事。

經過賣涼粉的小店時,老板還叫了舒聞一聲,你的炸蘑菇放了好久了。

還有這茬在的。

老板看了看傘下兩人,覺得有點意思,“原來你們認識啊?”

昨天才見過的人,今天當然還有印象,他們一前一後地來,在現在又同時出現,不知道是為什麽。

回客棧的路不遠的,那十分鐘裏,他們走的不算快,雨天路不太好走,水窪一個連着一個,柏冬至後面褲腿全是泥點。

路也只有那麽長。

到了客棧外面,柏冬至看了眼傘頂,說:“我到了,謝謝。”

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這段路程應該要結束了。

柏冬至說罷,身旁的舒聞卻始終沒有反應,她不知道他是有話想跟自己說還是怎樣。

柏冬至微微蹙了下眉。

舒聞猶豫了許久,才把事實告訴柏冬至:“我就住在你隔壁。”

他還伸手向旁邊指了指。

柏冬至望過去,客棧鄰近民宿,差不多是斜對門的位置,走過去還不要兩分鐘。

明明就是個巧合,小鎮只有這麽大,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可她就是莫名有種上當的感覺。

她還沒細想完,舒聞又接着說了:“我請宋老板幫忙照顧了朋友的孩子,我現在接他們回去,所以,一起進去吧。”

柏冬至無話可說,她松了松眉頭,勉強提口氣上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客棧裏,宋老板正在給兩個孩子彈琴聽,瞥見兩人進來,宋老板瞳孔忍不住縮了下,這兩人怎麽走到一起去的。

最先有反應的是瑤瑤,她直接撲到舒聞懷裏面,仰着頭問:“叔叔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炸蘑菇是不是都冷了?”

因為你叔叔跟我說話去了。

柏冬至在旁邊默念了句。

舒聞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他道:“我回來晚了,我跟瑤瑤道歉,明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

他笑了下,朝柏冬至解釋:“這是我朋友的女兒。”

瑤瑤朝柏冬至看過去,小姑娘對于美好的事物通常沒什麽抵抗力,對長得好看的人也沒有,柏冬至的好看是客觀的,不需要加什麽限定詞的那種,說穿了就是美人,能一下子抓住人眼球,不管是梁敘還是瑤瑤,顯然都是吃這種的。

“叔叔,這個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嗎?”最近電視劇看得有點多,新詞學得也快。

怎麽還差輩分了。

宋老板在旁邊插了句嘴:“瑤瑤,這個是阿姨,不要亂叫。”

其實這話柏冬至聽着未必更高興一點。

不過這個還不太值得計較。

“不是,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她淡淡開口解釋說。

那就是普通朋友吧,舒聞沒有過于在意,他看了眼陳賀,又低頭跟瑤瑤說:“叔叔還有時事,先讓陳賀哥哥帶你回去好不好?”

“好。”

“回去記得寫作業。”

“知道啦!”

兩個孩子離開,舒聞往柏冬至身邊去了點,外面的雨終于有了要停下的打算,雨點淅淅瀝瀝,打在屋檐上,打在臺階上,水珠一蹦老遠去。

“再聊兩句吧。”他對着她開口。

“好。”

“今天的事,是我欠考慮了,對不起。”說一句對不起也沒什麽的,他就是沖動了,想着那一刻的緣分,給自己找了一大堆的理由,完全忘記當年分開是什麽樣子的。

他未必看不出柏冬至的為難,也知道是為什麽。

即便當年他是被許舒儀當面羞辱過的,他也沒怪過許舒儀,換了任何一個母親,遇到這種事,态度都不會比她更好。

更何況,她也沒有哪一句話說錯了。

橫亘在他和柏冬至之間的東西太多了,家世,背景,就算這些都不論,那一年發生的事,永遠都是陰影,抹不掉的。

分開是最好的選擇,他卻還想拉她回來,所以,他其實也沒她想象的那麽好。

這一句對不起是他應該的。

柏冬至沉默着沒開口,一到這種時候,她就好像失語症發作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繼續等。

“對了,柏老板,你結婚定在什麽時間?”

柏冬至眼神定住,掐了把手心,她說:“這次回去之後,過年之前。”

舒聞想到那條消息,又追問了句:“春節嗎?”

“……嗯。”

柏冬至覺得,要是他再說一次新婚快樂,她可能就繃不住了,什麽狗屁的新婚快樂,她才沒有要結婚,都是假的。

好在沒有。

舒聞離開時,雨終于停了,纏綿一整天,在夜幕降臨時它停下了。

雨後的夜,涼得格外厲害。

柏冬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下弄得她都發暈。

“這種天感冒了可不好受。”宋老板把他的琴收好就過來,他看着大門的方向,略微出神。

“我不小心把你傘弄壞了,明天還你一把新的,抱歉。”

“小事兒。”所以他們才一起回來的?

傘壞的挺是時候。

“只是普通朋友嗎?”

“?”

宋老板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下,他幹過的工作太多了,接觸過各種人,什麽事放在他這都不算難猜的。

“對,就是普通朋友而已。”他自己肯定了。

“你想說什麽?”柏冬至頭更暈了。

宋老板斜睨她一眼,聳肩道:“別那麽緊張,放心,我沒有梁蔚那麽八卦。”

梁蔚靠八卦,他靠眼睛。

讓他們擰巴下去好了,反正,日子還長着呢。

宋老板有點高興,他的不言舍,終于也有點意思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晚點上,抱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