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第25章 25
從柏冬至和葉池碰見開始, 他那張嘴就沒有停過,一路上叽叽喳喳, 說他來這裏到底有多不容易, 好好的休息時間全花在柏冬至身上了,進了不言舍他還不肯消停,跟宋彥還有梁蔚扯東扯西。
“我跟柏冬至那是認識十好幾年了, 她哥是我好兄弟, 只不過結婚以後就變成老婆奴不怎麽跟我來往了,身邊朋友這兩年也都結婚了, 這不我倆孤家寡人湊得就近了點嘛,你們是柏冬至朋友, 那也就是我朋友, 那個, 加個微信?”
他還真是自來熟的厲害。
梁蔚瞅着空, 跑到柏冬至那邊去, 小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 玩心重的朋友?”
“嗯,就是他。”
看他這樣子,梁蔚就明白他為什麽單身了。
宋彥給葉池開了房間, 他也不怎麽收拾,行李箱往房間一甩就跑過去找柏冬至了。
敲門敲得震天響,都可以告他擾民了。
“你能不能輕一點?”柏冬至皺眉開門。
葉池:“你怎麽跟我說話的?我千裏迢迢趕過來, 你态度能不能好點, 小心我告你媽。”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耳熟。
柏冬至往後退了半步, 叫他進房間裏來。
她往窗戶邊一坐, 人都不帶招呼的。
葉池進來後, 反倒安靜許多, 他緊盯着柏冬至,良久,長嘆一口氣。
“早知道這樣,就不叫你來雲南了,要麽就我陪着你一起,還能把你給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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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用這樣沉重的語氣說話。
葉池是真的後悔,當時柏冬至說要來,他就不該放任她的。
他昨晚從江與那聽到消息,二話不說就買了機票,一大早飛過來,還好,看着柏冬至狀态還行,心就放下來點了。
他背靠着牆壁,緩緩道:“你媽昨天去江家談事,江與剛好打電話回去,他把這幾天的事全說了遍,電話開了個外放,全叫你媽聽見了,我聽說,她發了好大一通火,挺吓人的。”
許舒儀是什麽人,端莊自矜的大家閨秀,婚前婚後都是規矩的不像話,根本不會在外暴露自己過多情緒,可這一次,她真的失控了。
柏冬至靜靜聽他講,已經可以想象到,她的母親到底有多失望了。
“你現在到底怎麽想?明天是回去,還是怎樣?”
柏冬至看了眼窗外,雪山就在眼前,巍峨聳立,超然脫俗。
“我在等他。”
“他如果不來呢?”
“那我就回去,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她已經奮不顧身過了,沒有再來一次的力氣了。
她說話語速很慢,含着幾分悠遠,她側着身子坐,光照射到她臉上,還映出眼底的幾分晶瑩。
其實她有一種預感,舒聞不會來了。
可她就是想等下去,起碼,等完這一整天。
“柏冬至,你怎麽也變得不像你了呢?”
葉池說了這麽句,他有點想抽煙,恍然想起柏冬至讨厭抽煙的人,他又把手放回去了。
“其實,也不一定非他不可,時間會帶走一切的,以後你會遇見更好的人的,柏冬至,不一定非得是他。”
他就是見不得她難過,見不得她哭,又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了,何必這麽折騰自己。
柏冬至想,好像每個人勸她的話術都差不多。
她回頭問葉池,“那你呢,你跟喻瑛分開的時候,你哭過嗎?”
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往,就算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再提起的時候,還是覺得,怎麽心都抽着疼呢。
他被問的無話可說。
他可以跟別人講一千一萬個道理,但是到了自己身上,懂得再多也不管用了。
葉池坐到了床邊去,和柏冬至一個方向,他們一同看着雪山。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原來我也有不像我自己的時候。”
“喻瑛跟別人結婚的時候,我是打死都不相信的,我總覺得吵吵鬧鬧那麽多年了,她肯定不會走的,後來親眼看見了,我也不是沒動過歪心思,但是想一想,我好像也沒那個資格去耽誤她了,我也知道,你們心裏都覺得我該,确實,自己作出來的。”
“可是柏冬至,過去的事就算過去了,我們還是得向前看,你總不能一輩子守着回憶活吧,對自己好點,行嗎?”
他不知道,她在這裏這麽長時間,和那個人到底又有什麽樣的糾葛,不管過程什麽樣,他都希望,她過得好一點。
柏冬至垂着頭,聲音一點一點低下去。
“我知道,我就等這一天,最後一天。”
“那我陪着你等。”
不管怎樣都好,他就站在柏冬至身邊。
-
下午的時候,柏冬至開了梁蔚的車,帶葉池到周邊去玩。
本來打算去寺廟的,柏冬至想了想,最終把車開去了那片湖泊。
“突然間發現,這小鎮好像還不錯。”
葉池眯了眯眼睛,看遠方的山和樹,“總覺得,挺安靜的,跟你那茶館一樣。”
柏冬至回答:“小是小了點,但風景很好,人也好,靜下心來,能待好長一段時間。”
“挺好的。”葉池點頭說道,這個地方很好,可是大概,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碧藍湖泊呈現在眼前,葉池望見遠處雪山,直接盤腿坐下,他彎着腰,手肘抵在膝蓋上,把頭撐着,就開始閉目養神了。
柏冬至看他一眼,沒說什麽,一樣跟着坐下,只不過姿勢端莊些。
面朝湖泊打坐,一句話都沒有,就過了半小時。
“柏冬至。”葉池忽然叫她。
“怎麽了?”
“你跟他也來過這裏嗎?”
柏冬至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又松開,輕聲說:“我們一起來的那個下午,太陽很大,湖水很藍,晴天照着雪山也好看,就這片地上,還有些牛羊,養牛羊的老阿媽過來,問他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過來玩,他沒有否認。”
“那個下午,時間過得很快,我還靠在他腿上睡了一小會兒,就十分鐘。”
“我還是喜歡,安閑舒适的日子。”
她眨了兩下眼睛,偏頭看向葉池。
“葉大爺,回去我就戒酒了。”
葉池:“想開了?”
“嗯,我還是喜歡喝茶,喜歡在餘音巷裏呆一整天不出來,沒事練練琴做點甜點,在我茶館院裏那棵銀杏樹下睡大覺。”
“以後我不跟你去酒吧玩了,那種太熱鬧的局也別叫我,沒事常來看看我,我不收你茶錢了。”
葉池嗤笑道:“就你那茶,你還好意思收我錢,你是奸商嗎?”
“再罵我雙倍收你的。”
“奸商。”
“回家我跟你媽說,你欺負我。”
“……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他們在那裏只停留了半小時,離開時,柏冬至朝着湖泊大喊了一聲。
葉池也學她,喊了聲後,粗喘着氣,道:“柏冬至,恭喜你了。”
“恭喜你,又變成了那個柏冬至。”
無厘頭的一句話,她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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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鎮上,她又帶他去那家花店坐了坐。
老板娘最近忙起了針線活,開始繡些小玩意兒,她那櫃子上擺了一堆小布偶,柏冬至看見,問能不能賣給她一個。
“你幼不幼稚還玩這個?”
“你可以不說話。”
“……”
老板娘笑了笑,道:“我覺得咱倆挺有緣分的,送你一個好了,你要什麽?”
“那,我要個小豬。”她看着覺得挺可愛的。
葉池:“挺好,看着跟你一模一樣。”
柏冬至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葉池:“行了我閉嘴,你看你的。”
老板娘問這是她朋友嗎,看着挺有意思的。
“應該,算我哥?”柏冬至歪頭答道,葉池跟她哥玩了那麽多年,對她也就真的跟對妹妹一樣。
“這話聽着還算舒服。”他在一旁唧唧歪歪。
她拿了那只小豬布偶,又看了看店裏面的花,她想帶一束玫瑰走,最後還是放棄了。
花店裏有一整面牆上都貼着照片,那麽多合照裏面,柏冬至一下子就看見了她跟舒聞。
照片裏的他們并肩坐着,挨得很近,沒有甜蜜的舉動,沒有笑容,看着卻有幾分柔和。
“我覺得這張照片拍得挺好看的,那天跟你們商量後我就貼出來了,對了,你那位朋友沒有跟你一起來嗎?”老板娘同她說着話。
柏冬至視線定格在照片那裏,慢慢搖搖頭,說,他不來了。
那時是下午四點零二分,她應該,等不到她要見的人了。
老板娘去一邊忙,她依然在看照片。
“柏冬至,餓了,帶我去吃飯。”葉池等了許久,還是決定把人叫走。
她身形定在那裏,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天拍照的時候,我其實很高興,這是我們第一張合照,老板娘問我們要紅底還是藍底的,我一直想着紅底,但是沒有說,我想等他開口,結果最後我們一起說要紅底。”
柏冬至眼睛彎了彎,語氣愈發溫和。
“因為我覺得,拍紅底的話,我們那個狀态,就像拍結婚證件照一樣,雖然不知道以後是什麽樣的,我還是想,留個紀念也好。”
就是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心裏的遺憾好像少了一點,起碼,他們曾經有過同樣的念頭,也是真的奮不顧身抛下一切只為對方過。
她最後在花店門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對面那家店的炸土豆炸蘑菇還有涼粉很好吃,你可以去嘗嘗,再餓就去我昨天去的那家面館,往前一直走就能看見,我在這曬會太陽,你吃完了來叫我。”
葉池看了眼時間,再擡頭望天,太陽逐漸西沉,光也沒幾分暖意了。
他笑了笑,說:“慢慢曬吧,我走了。”
柏冬至閉眼坐在那裏,背靠着玻璃門,腳尖慢慢點着,周圍街道行人喧嘩她全聽得見,卻一刻也不睜眼。
她好像要睡着了,渾身輕飄飄,像以前待在餘音巷一樣,太陽快要落山,她一覺還沒醒。
茶館的大木門被人敲響了,她起身一看,舒聞就站在那,笑着跟她說一句,“柏老板,我回來了。”
她再一睜眼,是花店老板娘站在面前。
“姑娘,天晚了,睡着了小心着涼,累了就趕緊回去休息吧。”
她是該回去了。
“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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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柏冬至九點就上床睡覺了。
她睡得極沉,窗簾拉得嚴實,房間裏漆黑一片。
午夜,震動聲響起,她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屏幕亮了。
鬧鐘顯示時間,1月8日,0:00。
他沒有來,她沒有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