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葬禮
流浪馬戲團駐紮在重整區, 一個廢棄的體育場裏。
馬戲團用模拟光屏代替了帳篷,裏面設有兩層看臺, 下面一層是環形長凳, 上面一層則都是小包間。
流浪馬戲團以“稀有物種”著名,這些物種有動物也有植物, 共同點除了稀有,還有“靈魂純度”都很高——簡單可以理解為“自主意識”的高度。
馬戲團的表演模式跟羊央記憶裏的那些不同,它更傾向于展覽:配合模拟光屏展示這些物種的生存環境, 以及表演它們的一些生存習性……
可以說, 整個演出就是一場華麗的視覺盛宴, 以及科普課堂。
這吸引了或好奇、或專研此道的人前仆後繼,每次演出都是一票難求。
羊央跟亞奇伯德的包間正對舞臺。
包間挺大,而且用了很多透明材質,置身其中就像是懸浮在空中, 當場地內的光屏開始變換畫面時,就會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逼真感。
現在距離表演開始還有一刻鐘, 馬戲團的光屏模拟的是一片星海, 整個場館就像是一個個重疊的小宇宙。
“這裏比宣傳海報上都要棒啊。”
羊央在包間裏環伺一周, 然後坐在窗邊的環形沙發上, 順手從小茶幾上的零食果盤拿了一塊小餅幹遞給亞奇伯德,“吃嗎?”
亞奇伯德走過來, 自然而然地彎下腰, 一口咬住羊央手裏的小餅幹, 叼走了。然後一屁股坐在羊央的旁邊, 面無表情地咀嚼,吞咽之後微微皺眉:“好甜。”
羊央:“…………”
诶?
羊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還沾着一點餅幹碎屑。不是錯覺啊。
他想了想,然後又換了個果幹遞過去:“試試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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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奇伯德看了一眼,再次側頭過來張嘴叼走,吃完後給出了肯定回答:“還行。”
羊央:“…………”
哇哦,公爵大人的情商黑洞關閉了?
不過,雖然公爵大人的戀愛模式開啓得太快,讓羊央有點反應不過來。
但這也沒什麽不好的。
羊央笑了笑,心裏有點癢,就撐着下巴看着亞奇伯德,開始相親式的我問你答:“你不喜歡甜的,還不喜歡什麽啊?”
亞奇伯德頓了頓,坦白道:“鱗蛇。”
那是蛇類的一種,不過鱗片更加粗砺,看着有甲類的厚重感。雖然具有毒性,但因為其帥氣的外表,也是寵物蛇裏非常熱銷的一種。
羊央看亞奇伯德的表情,覺得事情不是單純喜好那麽簡單,于是問道:“為什麽啊?”
亞奇伯德看了羊央一眼,最後臉色不太好看地說道:“小時候跟爸爸和父親出去狩獵,不小心誤入了鱗蛇的窩,打蛇的時候看錯了,打了自己的尾巴。”
從此以後,看到鱗蛇,亞奇伯德就覺得尾巴在隐隐作痛。
羊央:“…………”
亞奇伯德:“你想笑就笑吧。”
羊央笑了出聲,然後非常同情:“我記得你讨厭外出,也是被人踩了尾巴。怎麽你自己還跟自己尾巴過不去?”
亞奇伯德有些窘迫,眼睑垂着,但還是回答了羊央的話:“五歲之前,我不太能控制自己獸形的半身,尾巴的情況最嚴重,有時候甚至沒有知覺,所以小時候尾巴經常受傷。”
這也是他現在尾巴比較敏感的原因。
其實他已經能控制一些心理反應了,不然根本沒法上戰場,但是對于人的直接接觸,他還是不太能接受。——也是羊央出現後,他才發現這點的。
羊央聽到亞奇伯德的話,心裏一陣心疼。他想起亞奇伯德的遺傳病,忍不住問道:“你的病,我是說你家裏的這種病,現在有好轉嗎?”
亞奇伯德點點頭:“祖父到父親再到我,嚴重程度在不斷衰減。亞青叔父說這種病是傳承性質的,每傳承一次就會衰弱一點,但衰弱的程度很小。不過一旦完成傳承,上一個人的病情就會穩定下來。”
羊央記起和束的狀況,雖然現在和束的身體和魂力都很弱,但的确也沒見他像亞奇伯德這樣發過病。
不過如果是這樣,那……
羊央的心裏湧起一些不太明亮的想法,但他并沒有說出來,因為事實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羊央:“那麽治療呢?那位亞青叔父有說過你的治愈的可能性嗎?”
亞奇伯德:“他們一直在說有的。”
但亞奇伯德的表情并沒有相信的樣子。
羊央一時沉默下來,就在這時,包間外響起了響亮的音樂聲。
表演開始了。
這場表演或許很精彩,但是羊央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表演完了,羊央才在結束的歡呼聲中回過神來,看到了舞臺上琳琅滿目的稀有物種,以及馬戲團裏的表演者們熱情的笑容。
羊央:“…………”
白費票錢了。
亞奇伯德也發現了羊央的走神,不由問道:“不喜歡這個演出嗎?”
羊央嘆了口氣,“沒有,只是在想其他事情入神了。——這會散場的人太多了,我們等人走一些再走吧。”
亞奇伯德沒有異議:“好。”
頓了下,亞奇伯德又補充道:“如果是開店太累了,那之後就別開了。——我知道你想要自己的事業,但也不急于一時,等你的魂精植物種出來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高級狂躁抑制劑有多難制造,亞奇伯德再清楚不過了。如果羊央能穩定提供高品級的魂精植物,那已經不是一個個人的事業能容納得下的了。
羊央笑了:“謝謝,不過我剛才不是因為累,我是在想……我或許該撿起自己曾經自學過的醫學。”
亞奇伯德心中一動,看了羊央一眼:“為什麽?”
羊央心中發笑——明知故問。
但既然他想聽,羊央就樂意說:“因為你。我當然不是狂妄地認為我學醫後可以治好你,但我想,哪怕只是一點也好,我想要更了解你一些。我不能分擔你的痛苦,但我至少要知道你有多痛。”
亞奇伯德猜到了羊央學醫的目的,但沒猜到羊央會說這樣的話。
到這一刻,亞奇伯德才清晰的意識到,羊央喜歡他。
亞奇伯德心口滾燙,他伸手拉住了羊央的手,嘴角翹起了一個愉快的弧度:“我很高興。”
羊央看着亞奇伯德的笑容,心裏頓時軟得一塌糊塗,笑嘆:“傻乎乎的。”
亞奇伯德:“???”
為什麽突然怼他傻???
亞奇伯德的表情太過明顯,以至于羊央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
羊央非常無奈——好吧,情商黑洞不是你想關、想關就能關的。
兩人又在包間裏坐了大約一刻鐘,然後才出了門,披着同款鬥篷朝停車場走去——亞奇伯德的備用鬥篷。
停車場靠近馬戲團員工們的生活區,過去的路上,羊央跟亞奇伯德無意間目睹了一場葬禮。
那是馬戲團的人給一只死去的動物舉行的葬禮,很正式,送葬的甚至還有剛才羊央在臺上看到過的稀有物種。
死去的動物不算大,但也有一只小牛犢大小,脊背的毛是白色的,頭上一只獨角,在雪夜裏泛着金屬一般的光澤。
“呀,公爵大人!”
一個抱着鮮花過去的小女孩發現了他們——準确說看到了亞奇伯德,因為備用鬥篷太大,羊央幾乎成了一卷移動的毛毯。
亞奇伯德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倒是裹着看不見臉的羊央問道:“你是要去給那只動物送花嗎?”
小女孩似乎現在才看到羊央,不過還是沒看到羊央的臉,只是下意識回答道:“嗯。那是我們在路上救下的一只冼梭獨角馬,它的腹部有嚴重的撕裂傷,我們給它做了手術,但它還是沒能挺過來。”
冼梭獨角馬是一種較為普遍的野獸,性情溫順,但因為它的獨角是打造魂力兵器的上好材料,所以一度遭到過度捕殺,現在也已經很少見了。
羊央聽完點點頭:“這樣啊,真是遺憾。謝謝你,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小女孩連忙讓開路,等他們離開後,才忽然回過神:“天吶,道頓公爵今天也來看我們的表演了!”
……
羊央跟亞奇伯德離開後,就直接回了家。
因為提前說了今天會晚回來,所以到家的時候,也沒有人等他們,倒是在玄關的櫃子上,放了一個十分可疑的粉色禮物盒。
這個粉色,略眼熟啊。
羊央:“…………”
亞奇伯德:“…………”
拆吧。
羊央拿過盒子拆開,盒子巴掌大,裏頭放着一個小盒子,以及一張卡片。卡片上有一行字——愛心提示:雌體懷孕期間,禁止不戴套的性愛行為喲。
小盒子裏是什麽,不言而喻。
羊央:“…………”
亞奇伯德:“…………”
羊央“啪”地又把盒子合上了,房間裏陷入有些微妙的尴尬沉默裏。
羊央看了一眼亞奇伯德,毫不意外看到亞奇伯德的耳朵紅透了,臉也在慢慢變紅。
察覺到羊央的視線,亞奇伯德也看過來。明明臉都紅了,但臉上依舊面無表情,甚至還一本正經地安慰羊央:“你別擔心,你懷孕期間我不會、不會……的。因為那樣會造成雌體魂宮的魂力不純,可能影響孩子成長。”
而且,他還不太會……但不能告訴羊央,好丢臉!
羊央一聽,卻是一顆大石頭落了地,莫名的緊張感立馬煙消雲散,老司機重新上線,端起一副過來人的挪掖表情問亞奇伯德:“哦,不會什麽?”
亞奇伯德看透了羊央的心思,瞪羊央一眼,又不忍心真瞪,就一秒,然後收回了視線。
“你知道的。好了,上去休息吧。”
說完先上了樓,但步子不快,耳朵豎着聽羊央是不是跟上來了。
可愛。想……
算了,現在的情況好像他才是被日的那個。他倒無所謂上下,就是實戰的話……
羊央心裏有些微妙的惴惴,但又有點心癢。
他想了想,把那個禮物盒子放兜裏帶上了,然後跟着亞奇伯德上了樓。
到了房間門口,亞奇伯德先行跟羊央道了晚安,然後就進屋去了。
羊央也不在意,抿着嘴進了自己的房間。
亞奇伯德進屋後,一顆心髒還在砰砰撞着胸膛。血液沸騰了一樣朝着腦海和腹部湧去,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措,又有些期待,還有着讓他焦躁的失控。
亞奇伯德不适應這樣的感覺,他頓了頓,然後換了衣裳,決定先去沖個涼水澡冷靜一下。
這個澡的時間不短,出來的時候,亞奇伯德的表情恢複了平靜。不過才往房間裏一看,他又不平靜了——只見在他的床頭邊,那個穿越兩個房間的嬰兒床上正懸浮着一顆人頭。
亞奇伯德:“!!!!”
多年的實戰經驗讓亞奇伯德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出驚呼,只是尾巴的鱗甲統統炸開了。然後又慢慢合上——因為他看清了那顆人頭的臉,羊央。
亞奇伯德的聲音充滿無力感:“你在幹什麽?”
羊央的手也從屏蔽光屏裏伸出來,撐在嬰兒床的欄杆上,聞言看過來:“爬床啊。”
亞奇伯德:“…………”
羊央:“不要我過來?那我回去了。”
說着就要往回鑽。
“站住。”
亞奇伯德大步走過去,關了這邊的屏蔽光屏,看到了羊央藏在光屏後的身體——睡衣都換好了,還光着腳,露出的腳趾染着粉色,也是才洗了澡。
亞奇伯德的心跳莫名再次加快,他慌忙移開視線,弱聲道:“沒說不讓你過來。”
羊央咧嘴一笑,從嬰兒床上下來,看向亞奇伯德:“今晚你還沒摸肚子呢,要摸嗎?”
亞奇伯德深深地看着羊央,應了聲:“要。”
羊央坐到亞奇伯德床上:“孩子可能困了,要摸得久一點才能感知到。”
亞奇伯德:“嗯。”
羊央:“我也困了,所以今晚就在你這邊睡了吧。”
亞奇伯德:“…………”
亞奇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