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去的時候還是兩個人, 而從衛宅離開時,裴頌年卻是一個人離開的。至于……衛烨?他當然是被他媽媽強行叫約十幾個人按在地上留下了。

“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衛夫人皮笑肉不笑, 吩咐一邊垂首的家傭,“吳媽, 送客。”

裴頌年看了一眼掙紮的衛烨,在心底嘆了口氣, 頭也沒回地離開了,直到他走很遠很遠都還是能夠聽到他叫着他名字的聲音。

“先生,這邊請…”

他們本來想叫他司機送他走的, 裴頌年給拒絕了。他慢吞吞給助理發了消息, 順便把自己的位置一起發給了他, 說讓他來接自己。

——[麻煩了, 小易。]

小易回的也很快, 先回了好,又給他打了電話,電話裏他似乎在下樓, 喘氣不怎麽均勻, “我快到車庫了,裴哥,我看了下位置, 你怎麽去那了?”

“………辛苦了。”

“這個沒事,我本來就是做這個的。你在原地等我,我過來大概要接近一個小時…”電話那邊的小易已經上了車, 能夠清楚聽到他啓動發動機的聲音, “裴哥……”

“到了, 再說吧。”

裴頌年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疲憊。

助理明顯想問什麽, 但還是沒問出口。

其實不止他不知道問什麽,其實就算他問了,裴頌年也不一定知道怎麽回答他,他要怎麽解釋呢?

他和衛烨宛如繞在一起的毛線球,他自己有些理不清了。他自嘲地笑笑,低頭看看自己指腹的傷。

其中一只手已經被之前的衛烨抹上了傷藥,還有另外一只手沒來得及抹,就發生了後面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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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衛烨給他抹的是什麽藥,效果還是挺好的,塗過藥的手已經沒那麽火辣辣的灼燒感,和另外一只沒塗藥的手上的灼燒形成強烈對比。

有了對比後,灼燒感仿佛比之前還要厲害。最嚴重的地方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水泡,十指連心,說是錐心的疼也不為過。

這也算是裴頌年的第一次戀愛吧?沒想到第一次戀愛就是和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談戀愛,更沒想到它就這樣,在一張支票下結束了。

很難說清心情如何,裴頌年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潔白的雲,看了看鐵門後的噴泉和巨大別墅,忍着疼痛用那只好點的手從口袋裏摸出那張支票,在看到上面的數字後,他突然笑了。

第一次戀愛,值這麽多錢呢。

挺諷刺的,之前衛烨曾誤會他是個貪圖利益的人,那時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反駁,但現在…八位數的支票就在口袋,裴頌年說不出那樣的話了。

他手裏撕碎支票的動作一頓,最後還是沒有把它撕掉,反而是很細心地把上面的褶皺撫平,嗯。就讓衛烨以為他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吧。

衛烨只知道衛夫人平時很喜歡看秀,覺得她肯定也會喜歡自己。但她喜歡的只是衣服,不是模特。

在她眼裏臺上那些光鮮亮麗的模特也不過只是一個個衣架。她不喜的大抵是他的出身以及…男人的性別…還有兒子超出她預料的認真。

——[小易,過來的時候順便幫我帶一支燙傷藥,我到了給你錢,謝謝。]

小易找了挺久才找到地方的,而裴頌年上車以後,沒有先問助理要燙傷藥。他先把支票遞給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有時間,去,銀行兌。

助理不明所以地接過支票,看到前面的數字和落款,以及上面明顯的紅章,應該不是假的。他聲音都顫抖了,“這……這……什麽意思啊?”

“就這個,意思。”裴頌年坐在副駕駛,看着窗外風景一點點倒退,伸手把車載空調的溫度調得更低了吧。“燙傷膏…呢?”

“哦,在這兒。”助理開着車,沒有看裴頌年,“怎麽了,怎麽讓我買燙傷膏,裴哥你燙傷了??”

“嗯。”裴頌年不太想過多的解釋,皺着眉把膏藥均勻地塗抹在指腹的位置,“我和,衛烨,分手了。”

“……”

其實助理在看到那張支票時,就大概已經猜到了,他本來還想偷偷看看裴頌年的臉色,卻看到他手上醒目的傷,“靠?!!這怎麽回事?分手就分手嘛,怎麽把還把手給弄傷了,怎麽這麽嚴重?”

的确,比剛才嚴重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之前看着還只是有些發紅的傷,在現在看着更吓人了。而會有這麽明顯的反應的原因也很明顯,主要還是裴頌年平時太保養自己的手,皮膚嫩,看起來自然也更嚴重。

“裴哥,你怎麽傷成這個樣子?!”助理小易是知道裴頌年平時對他那雙手的愛護的,腳下油門都踩緊了,“我先送給您去醫院。”

“嗯。”裴頌年的手塗了藥膏,不能動,就保持着同一個姿勢,頭靠在靠墊,閉着眼睛裝睡,小聲喃喃着,“差一點,差一點…也好…”

前面幾天,衛烨一直粘在他身邊。他身上有一種裴頌年所沒有的朝氣和已經被遺忘的一往無前,待久了後,他差點就覺得那樣也還行,幸好醒悟得快。

就像衛夫人說的那樣,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麽叫進退有度,不用她說,自己也當然知道,所以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挺好的。

“裴哥…”

助理想和裴頌年說點什麽,突然看到他面無表情地抿着唇,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睫毛有些濕潤的痕跡,他頓時閉了嘴。

在裴頌年身邊五六年了,裴頌年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可能也會覺得…孤單吧?但,他們現在真的不合适。

周末,裴頌年久違地去了一趟療養院。

因為手被包紮了厚厚的紗布,他無法進行拍攝工作,也開不了車,去的時候還是助理送他去的。

療養院裏,那個曾對他極為不耐煩,不願意聽他講話的中年男人比之前老了不少,他頭發白了一些,像個小孩一樣玩着米飯,還被護士訓斥。

那護士剛說完兩句,轉頭看到他在門口,臉上立刻堆起了笑:“裴先生,您來了…”

“嗯……我來吧。”裴頌年接過護士手裏的飯盒,裏面是一些米飯混合着雞湯還有一些肉丁。

裴頌年的爹在他讀初中的時候,欠下了許多賭債,跑出去躲債了。而追債的人找不到他,就天天到家裏要錢,幾次在門口潑油漆。

裴頌年的他媽媽甚至哭着跪下來求他們寬限幾天。

但彼此又都心知肚明,這可這不是寬限一兩天就可以湊到的數目。本來他爹也沒有欠那麽多的,而利滾利滾下來的數字,是他們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

即使在那樣的環境下,裴頌年的成績依舊極為優異。于是他媽把他當做人質一樣送到債主的家裏,保證自己說出去掙錢還債,實際上就是偷偷跑了。

裴頌年就那樣在債主家裏寄人籬下得過了好幾年,中間他媽的确有寄一點錢過去,但那無疑杯水車薪。直到他高中畢業,他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學校,拿到了獎學金後第一件事就是還錢。

十八九歲的裴頌年只要給錢,什麽活都幹。

他個子優越,長相俊秀,自然而然就被人推薦去做了模特,不過那會兒他還是個野模,賺的錢也不多。

後面陰差陽錯被現在的公司看中,公司替他還清了所有的錢,也是在那時他簽下的那份十年合約,相當于把自己最年輕,最黃金,最寶貴的十年賣給了他們。

知道合同根本不公平,又能怎麽辦,但當年的裴頌年走投無路,沒辦法。如果不簽下那份合約,如果不把自己賣給他們,他根本就還不起那麽多錢,說不定就要被賣掉。

那些放高利貸的有哪裏是什麽良善之輩,不把他器官拆下來賣了,就算善良了。

看着那個已經把一切都忘光了的男人,裴頌年想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些年在債主家裏是怎麽過的嗎?

那會兒還是一個少年的裴頌年多麽膽戰心驚啊,害怕到晚上睡覺都不敢睡得太死,害怕到枕頭下随時放着一把水果刀的程度。

他多麽希望他們能出現救他,把他帶走。可無論是他爹還是他媽,兩個人都沒有出現,沒有誰能救他。裴頌年只能靠他自己…

“你…什麽都,不知道…”

裴頌年動作溫柔地給他爹喂飯,因為手指纏了繃帶的緣故,他得拿很緊才能抓住勺子。可手上動作抓緊了,手裏的傷口就疼了。

但他就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樣:

“這些年,你忘了,我沒忘。”

當年簽的那份合同并不公平,特別是分成比,公司拿很大一部分,他自己只能拿到很小一部分。他賺的錢基本上大部分都沒有落到他手裏。

所以哪怕工作了這麽多年,裴頌年其實身上也沒攢下多少錢。畢竟他賺下來的錢,一大部分要分成給公司,剩下一小部分還要分出一部分給他爹治病,住療養院,其實更沒多少了。

“我恨你。”裴頌年平靜地對着病床上的蒼老的男人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早就已經被判定為傻子的男人不明所以地拿了床頭的紙巾要去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年年…”

裴頌年倒沒發現他什麽時候哭了,他随便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又吸了吸堵塞的鼻子。

他找他媽媽找了很久沒找到,據說她已經死了,但裴頌年不信。他寧願相信,她正和別的男人結婚,生了一個正常的孩子,幸福地生活着。

這些年裴頌年一直很努力工作,圈內沒有誰像他那樣拼,幾乎從不讓自己休息一下,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停下來就能想到什麽一樣。

“我走了。”

在他即将離開時,裴頌年聽到那個呆傻的老人對他的方向說了對不起,他按在門把手上的動作頓時停滞,但他沒有回頭,依舊像沒聽到一樣離開了。

“裴先生,這就走了啊?”

“嗯。”

再次見到衛烨,是在一個三天以後,僅僅三天沒見,他的樣子有點狼狽,臉有點紅腫,上面有非常明顯的巴掌印,就身上的衣服居然還是之前的那件。

“你這是…怎麽了?”

“………

衛烨本來想和他說很多話,說他這些天對他的想念,可所有的話都在他看到裴頌年手上的紗布以後,頓時啞了聲。他手上的傷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好…他不再說他自己的遭遇,開始和他說對不起。

“…………”

幾天不見,衛烨整個人看上去瘦了挺多,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麽,精神狀态也不是特別好。

說起來那是裴頌年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狼狽的樣子呢。他無奈地嘆氣,那會兒裴頌年手上的紗布雖然還沒取下來,但依舊比剛開始的樣子要好一些了,至少比之前薄了許多。

“裴……”助理從另外一邊過來,看到這樣的衛烨也驚訝得不行。

“給我吧。”他從一旁驚訝地助理手裏拿了車鑰匙。“上車,我送你,回去。”

很多事其實根本不用衛烨說,裴頌年只是看他的樣子也能知道他肯定和家裏吵架了。他可能是鬧過絕食,但都沒用;可能他的家人把他的卡停了,也可能要送他去國外,總之一定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他們肯定不讓他見他…

與此同時,裴頌年還注意到衛烨手上也受了傷,像被什麽夾的,直接還冒着血。所以他大膽猜測,衛烨可能就是在上車的時候,故意把手弄傷,這才溜了出來。

一溜出來,就過來找他了。

哎…真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就那麽短短的一截路,也不知道衛烨到底在心裏想了什麽,他手上纏裹着裴頌年給他的醫用紗布,和他手上的應該是同一卷,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傷看了很久,他也不哭了。

到半路的時候,衛烨突然開口讓裴頌年停車,語氣很自責和裴頌年說:“你不用帶我先去吃飯了,我現在就自己回去。”

裴頌年驚訝地看他一眼。

“對不起,裴頌年,我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你以前總說我幼稚,說我蠢,我那時候不信,我現在相信了。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沒有用,倒是……”

“哎……”裴頌年這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把曾經對他說地又重複了一遍,“你,還年輕。”

衛烨下車的時候,裴頌年本來還想給他拿一點現金,最起碼他在回去的路上能去買點吃的。

就是因為看他的樣子可能也沒吃東西,他剛才才會提議先帶他吃點東西,再送他回去。

但衛烨沒要,裴頌年只得又從車裏的儲物盒裏拿出才買不久的全麥面包,“吃一點,墊墊胃。”

看他還不收,裴頌年換了一種語氣:“你媽媽,沒和你,說嗎?”他也不介意在他面前那不利索的口音了,“我已經,把支票,提現了。”

多虧了那些錢呢,他可以換更好的房子。

錢可真是個好東西…

衛烨終于收下了。在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拉過駕駛位的他抱了一下,抱得很緊很緊:“對不起,你等等我,好嗎?”

透過窗戶,裴頌年已經看到一些保镖模樣的人朝着這邊走來了,應該就是來找衛烨的吧。他并沒答應衛烨的話,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把衛烨送走後,裴頌年立馬給助理發信息,詢問他房子找得怎麽樣,告訴最好在三天之內搬家。

之前助理不是說過他現在住的房子沒給房租,還說房主是他的粉絲麽,雖然衛烨沒說,但他自己能夠猜到,十有八九是衛烨名下的。

正因為知道這個,所以在拿到支票那天,他才會讓小易幫着看看有沒有合适的房子,準備搬家。

——[裴哥,這幾天,我都在看房子。就是時間上有點急,加上這馬上是開學旺季,合适的房子的确不多。倒是看到有個合适的,就是位置比這邊偏僻一點…屋裏的家具也比這邊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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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哥,要不再看看吧。怎麽突然這麽着急要搬家啊?]

裴頌年都沒有點開仔細看,直接先回複了。

——[沒事,就這個,可以了。]

他總不可能說因為自己現在住着別人的房子吧?他當然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住下去。雖然現在別人還沒讓他搬,但…人總要有點自知之明的。

別人不說,裴頌年應該懂。

後面一天的時間,上午找搬家公司,中午和下午的時間就開始來回一趟趟地搬家,一共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內搞定了所有東西。

在搬家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那麽多廢棄的東西。這麽多年,他買的各種不怎麽實用的小玩偶,各種形狀的杯子,丢吧,又舍不得。

說起來,這次搬家也因為他們時間太急促,因此就連搬家費比平時價格還要貴些。不過…裴頌年前幾天兌好巨額支票已經打入了他的卡裏。

關于那筆錢,他轉頭就去存銀行了。

八千萬算大客戶,所有的利息都是他自己談的,談到了百分之五點五的收益。他存的定期,每年光利息就能夠拿四百十四萬,幾乎每個月什麽都不做,就能定時到賬三十多萬呢。

那時候的他也算…挺有錢的了,所以可以不怎麽在乎搬家費貴千把塊錢。

“有錢…真好。”

裴頌年感慨着。

那會兒被裴頌年囑咐着去給搬家工人們買飲料的小助理來了,他提着一袋子冰凍飲料先到裴頌年跟前和他說了,才又招呼忙活的工人們過來拿。

本來天氣炎熱,幹活就辛苦,他們能喝點冰水當然開心,心裏想着這次的雇主是個不錯的人,于是一個一個的又湊過來和裴頌年說着感謝的話。

“沒事…”裴頌年笑着給他們分發着飲料,“天氣熱,辛苦了,辛苦了。”

搬家的工人看他好說話,還壯着膽子搭讪了一句:“看您心情這麽好,是發生什麽大喜事了嗎。”

裴頌年愣了愣,随即又笑了:“沒什麽…”

的确是沒什麽,什麽都沒有發生,只是在風和日麗的一天,他剛剛和一個人分開了,僅此而已。

但他得到了錢,應該算…大喜事吧?

這邊的衛烨就沒那麽好過了。

他本來之前回國的時間就提早了,算是休學一年在國內搞那些,他爸媽本來真信了他的鬼話,覺得他想放松,也都沒說什麽,不然他二十歲不到怎麽可能畢業。

現在被押送回學校,要他補回以前的課和落下的課。鑒于他有前科,每天都被嚴格看管,連去衛生間,都有人跟着一起去。

他就在這樣的生活下過了一年,表現得也非常順從,那時他爹可能也覺得他對裴頌年沒那麽上心了,于是對于他的看管也松了許多。

在裴頌年生日前一天,衛烨通過媒體消息知道裴頌年會在哪裏開了什麽展會,于是他找了一個機會偷溜出去,乘坐私機溜回了國。

如果是以前的衛烨,可能一見到裴頌年就恨不得黏着他,要時時刻刻抱着他,才不會管那麽多後果,但現在的衛烨已經不會那樣了。

他能夠和他呼吸着同一個地方的空氣,能夠遠遠地看他一眼,他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當時衛烨身上的那些卡雖然沒被凍結,但他知道爸媽可以查到他的消費記錄和消費地址,所以他不能用,為了這一天,他平時會想盡一切辦法自己賺錢。

那時,他身上的錢都是他自己賺的,不多。但那天他把身上全部的錢都花光了,給他買了一枚很漂亮的耳飾,帶流蘇鏈子的那種。

他記得裴頌年有耳洞的,他戴上一定很好看。

本來還想連着把那個項鏈一起買了,但他當時錢不夠。沒辦法,那還是衛烨長那麽大,第一次體會到沒錢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最後他把東西在附近的快遞寄給了裴頌年。

如果裴頌年能夠看到那時衛烨的話,就會發現那時候的衛烨已經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他身上浮躁的氣息已然減少了一些。

深冬的夜裏,新陽天氣很冷,衛烨那會兒出來得急,沒帶什麽厚衣服,只穿着一件單薄外套,抿着唇安安靜靜地看着那個發光發亮的場館。

裴頌年就在裏面啊…

真的…好想見他啊。

大概又過了一年,衛烨收到一封從國內轉寄的信件。

因為中途轉了好幾趟,是先寄到他原來的地址,還是他兄弟又給他轉寄回來了。中間耽擱太久,等他到手時,距離寄信人寄給他已經遲到了兩年。

衛烨還很疑惑,到底誰會給他寄東西呢。直到看見熟悉的信封,他還有些不可置信,手頓時僵住了,塵封很久的心開始劇烈跳動。

衛烨顫抖着手打開,映入眼簾的,的确是那熟悉的字跡。

從他到國外後,他給裴頌年的賬號發了那麽多信息,他都沒回,就當沒看到一些。既不把好友删除,也不看他的消息,衛烨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結果沒想到,他居然給他寫了信。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網絡如此便利,他還是選擇給他寫信。

裴頌年的字跡依舊是那麽好看,墨水也是他經常用的那一款,衛烨把信封放在鼻尖使勁嗅聞,哪怕已經過去那麽久,還能聞到一股清香。

所以過去的自己到底多蠢,腦子到底被什麽堵住了,才能把那種劣質信件和難看的字跡認成是裴頌年給寫的,兩者簡直是天差地別好嗎?

剛看了個開頭,衛烨立馬笑出聲。

信件的開頭,裴頌年叫他小烨。

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在信裏他還用着當初自己和他說過話和他問候,還詢問他是否已經抵達目的地了,還很溫柔地勸慰他…

[小烨,猜猜我是誰?]

[好了,不用你猜。小烨,我是裴頌年。]

[見信安,近來一切可好?]

[你離開後發生了許多事,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我與你友人處得知了你現在的地址。想來。這好像是我主動給你寫的第一封信。]

[思慮許多,應該如何寫這封信。考慮國際信件普遍較慢,也不知你拿到是什麽時候。現在新陽正是深秋,街上可以看到許多銀杏葉…]

[………]

[………]

[我雖避免讓自己陷入說教的意味,但不免和你唠叨幾句。小烨,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是一生下來就突然變成熟的。]

[大家都是在經歷某個無能為力的時刻、某個慘痛的教訓後,才逐漸開始領悟,開始蛻變。]

[這個世界不是圍繞着你運轉的,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應合你的心意,也不是所有你想要的,都會如你願,事情的發展總會有許多意外。]

[小烨,這個道理,你現在明白不算太晚。]

[每個成年人都有這個時刻。我也有的,所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一起度過這個時刻,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受,但正是這個時候,你才只能靠你自己。]

[…………]

[…………]

[不知不覺又說了許多閑話,別嫌我話多。]

[小烨,我真的很榮幸能夠成為你成長道路上的‘教訓’。不用心急,慢慢長大吧,你并不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希望在國外一切都好,我也期待着,見證一個全新的你——裴]

看完裴頌年寫的信後,衛烨瞬間失語。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突如其來的情緒如洶湧的浪潮般不斷拍打着他的身軀,衛烨難以自控地緩慢蹲下身,用手捂着不斷蔓延疼痛的心髒。

好溫柔啊,真的好溫柔啊。

怎麽會有人…這麽溫柔啊。

從發信的時間可以看出,就是自己當年離開的時候,他沒過多久轉頭給他寄的。也可能是怕他沒動力,才會特意在信裏說期待一個全新的他。

裴頌年太好了,他真的太好了。

衛烨根本沒辦法不喜歡他,沒辦法忘記他。怎麽可能忘得了啊?早在若幹年前,早在他第一次在大街上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啊。

從那以後,衛烨變得比之前還要刻苦,他認真地學習管理,學習各種他以前覺得枯燥乏味沒意思的東西。

偶爾深夜時,他會拿出信,輕輕吻一吻上面的字跡,像幾年前他們一起參加真人秀節目,衛烨和裴頌年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也是這麽小心翼翼偷親他。

——好想你啊。

——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裴裴真的是一個好溫柔的人,所以小衛會喜歡他,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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