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第二次異樣和第一次異樣之間差不多隔了兩個月, 從七月的夏季到了九月份的秋季。

雖然是秋季,但那幾天也沒涼快多少。邵清禾也完全适應了下城區的天氣,穿着輕薄的夏裝, 那天是周六,他依舊帶着阿七去滑冰。

場館裏的溫度比外面要稍微低一些, 對邵清禾來說剛剛好。前面一直都好好的,到了要結束的時候, 他本來想減速緩慢的抵達阿七身邊,可腿一瞬間不聽使喚了。

導致他沒有剎車撞到了阿七懷裏,他倒是沒被他撞到, 還第一時間問他感覺怎麽樣。邵清禾這一次并沒有像第一次那樣以為是幻覺。

回去的路上, 邵清禾還是惦記着那個失誤, 因為在他眼裏那是他本不應該有的失誤。

路上認認真真地回憶了好多遍, 确定自己當時就是腿不能動, 仿佛瞬間失去知覺,比第一次出現的時間要長,大約三四秒左右。

第三次是在第二次的一個月以後, 差不多的事件, 同樣是身體反應不過來,只不過之前那次是腿,這一次又成了手。

那時邵清禾和阿七在家, 他和阿七剛吃完晚飯,阿七在洗碗池裏洗碗,邵清禾還在旁邊幫忙接他遞過來的碗。

其實那會兒廚房裏也有洗碗機的, 但是邵清禾也比較喜歡和阿七一起做什麽事的感覺。看阿七好像也是這麽覺得的, 這個習慣就一直延續了下來。

忘記當時是在商量什麽事情了, 好像是周四還是周五, 可能是正在商量着周末的出行計劃,反正記得兩個人那會兒有說有笑。

中間邵清禾可能想給阿七遞一個碟子。但在阿七還沒接到碟子,那個瓷白的骨碟直直從邵清禾手中滑落,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邵清禾呆滞的看了看掉在自己摔得粉碎的碎片,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想嘗試做一個抓握的動作,手卻完全動不起來。

如果說第一次僅僅只是感覺手指不問的能動彈的話,那麽那七八秒的時間裏,感受到的是整個手臂!他的整個手臂毫無知覺。

沒有人知道,邵清禾在發現自己的手突然不能動了那一瞬間的心情如何,他渾身冷汗直冒,害怕恐慌無助瞬間湧上心頭。

阿七反應倒依舊快,他想着趕緊把碎片收拾了。畢竟清禾很喜歡在房間裏打赤腳走來走去,這萬一要是踩到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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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還沒彎腰,更多的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他也顧不得那些碎片了,牢牢将邵清禾抱在懷裏,一是為了安慰他,二也是為了防止他傷害自己。

“清禾別怕…別怕……”

其實在邵清禾剛滿二十五歲時,他那會兒就經常給阿七說一些有的沒的,阿七聽他說了好些,眼裏也滿是紅血絲。

那天夜裏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在黑漆漆的夜裏,他特別認真的說:如果能把我的命給你,你就能好的話,我願意這樣做。

當時身體完全健康的邵清禾還笑了好久。

邵清禾生病了。

病情蔓延速度非常快,比想象中還要快,且不知緣由,目前也沒有任何痊愈的辦法。

這種現象和症狀倒是的确有許多相關記載,這好像…是一種獨屬于劣等基因的病,一般都會在25歲以後出現。

雖然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但毫無疑問邵清禾的病發速度乃至蔓延速度都極快。原因也很簡單,邵清禾過去那五年日夜颠倒的作息讓他的身體素質差了許多。

第二次和第一次之間隔了兩個月,第三次和第二次之間隔了一個月,第五次和第四次之間只隔了兩個星期…

到第六次的時候,就只隔了一個星期天,後面…蔓延到每兩天,再到每一天都會出現一次,時間不等。

第三次和第四次是邵清禾情緒最暴躁的時候,他很多年都沒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

他不停地摔東西,不肯見外人,也不去工作。就算待在那個又破又舊的倉庫裏,也不許開燈,哪怕一點點光亮都不讓有。

他整個人蜷縮在那個龐大變種虎柔軟的腹部,手裏抓着他的皮毛,反複重複的念叨:“我害怕…我不想死…阿七…我不想死…我怕…”

阿七那會兒也不好受,他低下頭輕輕舔舐着邵清禾顫抖的手背,除此之外,他還感受到了胸口的濡濕,不用猜就知道是他在流淚。

這才是邵清禾不願意開燈的緣故,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懦弱。明明以前可以毫無畏懼面對死亡,怎麽到了這個時候,又無法接受了呢。

邵清禾的哭泣并不是嚎啕大哭,他只是一邊小聲呢喃,一邊安安靜靜地流淚。

是在被阿七舔舐以後,才逐漸慢慢有了低低的嗚咽聲。越被安撫,哭的聲音反而越來越大。

像極了一個小孩摔了跤,如果旁邊沒什麽大人的話,他自己拍拍灰也能站起來。

但如果有什麽大人在或者有他信任相識的誰,只要當時有誰哄一下他,他不僅不會好起來,反而會哭得越發不可遏制。

邵清禾就是這樣,如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獨身一人的話,他或許不會這麽情緒外露,這樣不僅沒有用不說,還消耗情緒,是無用之舉。

但阿七在……他就莫名感覺委屈,仿佛所有的情緒有了宣洩點。而那些在其他人面前還能勉強撐住的從容,一瞬間全部都沒了。

“我害怕,阿七,我怕,阿七,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不停地重複着叫阿七的名字,說自己好害怕,不想死,怎麽辦怎麽辦…

那個頭腦最聰明,一個人能把一群人玩得團團轉的邵清禾,那個從下城區的男娼一躍成為代理,不知道多少人背後恨他牙癢癢,也不知道多少人崇拜他。

那個可以自信地說,他什麽都會,就算不會,他學習能力也很強的邵清禾,現在也只有在獸人懷裏無聲地哭泣。

不過邵清禾終究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了,他不是真正的小孩,他的哭鬧只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哭了會兒也安靜下來了。

黑漆漆的倉庫裏,邵清禾縮在阿七皮毛下,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幾年前。那會兒他渾渾噩噩,找不到活着的方向,對外界的感知麻木得很,如果不是阿七,他早就死了。

“我以前總和你說我很厲害,我會得很多,我學東西很快。”邵清禾輕輕開口,聲音有些輕啞,“我也有害怕的東西,小時候還怕過走夜路呢,怕過毛毛蟲…”

邵清禾的聲音在沒有一絲光線的小倉庫裏,特別清晰:“其實…我也是個很普通的普通人…”

“阿七,三年多前的除夕,那時候我二十三歲,代表的名單也還沒下來,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年,我們就是這兒過的,你還記得吧?”

邵清禾話音剛落,他感受到一陣溫熱。順手摸了摸阿七的下巴,依舊還是沒睜眼:

“那時候我就跟你說,我說我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你當時還說,要是我在這個世界沒辦法活下去了,你就帶我去你的世界,對嗎?”

“我當時沒有回答你,我現在回答你,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就帶我走吧。”

那個獸的舌頭上有倒刺,但他每次舔舐都沒讓邵清禾感受到一點疼痛和不适,他力道控制得很好,舌肌也并不是一個擺設。

邵清禾久違的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和阿七待在一起的那些瞬間,還有一些他以前的片段。他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自言自語得毫無邏輯,但他知道阿七一定在認真聽。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地,邵清禾睡過去了。呼吸聲又輕又平緩。在他睡着以後,那個獸人又将他攏緊了幾分。

差不多在經歷第五次第六次以後,邵清禾就有點接受了。他開始工作,并且阿七也像頭一年那樣開始時時刻刻的守在他身邊。

邵清禾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想在僅剩的時間裏,抓緊處理一些工作。邵清禾的想法的确是好的,但蔓延的速度卻不是由他控制。

等第十次時,他就已經沒辦法工作了。于是邵清禾不得不開始在上城區的醫院接受延緩治療。在治療期間,他又見到了許多以前的熟人。

那些他見過無數次的熟人裏,有他曾經的友人,他曾經的同學,他曾經的父母,一些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一一都出現在他面前。

其實在過去三年裏,邵清禾就已經和他們打過無數次交道了。不管他們是僞裝的也好,還是真心的也罷,他們在看到邵清禾生病的樣子後,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

他聽說還有誰在抓緊研究什麽的特效藥,其實關于這個,邵清禾自己也沒怎麽在意過。

他名義上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曾經的父母、他曾經的學長,現在的首席大人、包括聽說現在在獨立弄什麽新能源的溫川,曾經的那些友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幾乎每天都會來看他。

向熙趴在他床邊,将臉貼在他的有些冰涼的手背上,邵清禾在他心裏好像還挺無所不能的,他覺得他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倒下。

他曾經的父母來看他的時候,并沒有進來看他,而是在外面,如果不是被提醒,那會兒的邵清禾恐怕也發現不了他們。

霍楚來倒是安靜,他來看他的時候沒說什麽廢話,把帶過來的禮物放在一邊的床頭櫃,又在病床邊坐了一會兒,可能是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邵清禾生病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開了,在他并不關心的外界沸沸揚揚地讨論着,有覺得很正常的,畢竟他本來就是劣等基因嘛。

也有覺得另有蹊跷的,畢竟雖然劣等基因壽命短,因為缺陷很容易生病,但普遍也沒有二十六歲就開始發作。記得大家普遍都是四十多歲了才開始,二十六太早了。

再聯想邵清禾在競選期間衆目睽睽下發生的那些“意外”,說不定這一次……

那些讨論的人中,有真的關心他的。他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這樣下城區原定的很多進程估計都要擱置…

當然,其中也有幸災樂禍的。

而關于外界紛紛擾擾的聲音,被讨論的當事人邵清禾一概不知,他只是在經過幾次延緩治療以後,他自己決定不再繼續了。

雖然名義上是治療,他們往他的體內推入藥物,以達到延緩他體內細胞衰竭和病毒分裂的速度。

其實,也的确有效果,第1次和第2次延緩治療,把原本每天會發作的症狀拖延到了一個星期。

但還有另外一點不得不提

那就是:治療的過程很痛苦。

邵清禾過去能夠忍耐疼痛,忍耐寂寞,忍耐孤獨,但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後,他也慢慢變得無比嬌氣,不怎麽像過去那樣耐痛。

平時一點不舒服都會說出來的邵清禾,那會兒一口疼也沒喊過,但幾乎每一次用藥結束後,總會下意識尋找那個熟悉的背影。

阿七在他身邊待太久了。

他又不是那種經常會說漂亮話,經常在他面前邀功請賞的類型,他是那種不管有什麽事都默默做,就像空氣那樣…

因此連邵清禾自己也沒覺察到自己不知不覺對他的依賴日益見增,但表現得很明顯。

在治療期間,他經常會下意識叫着阿七的名字,半夢半醒的時候,很疲憊的時候…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了叫了多少遍他阿七名字,更不知道他每叫一遍,一旁寸步不離守着的阿七幾乎心如刀絞。

在邵清禾決定不再接受繼續注射延緩藥物後,他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感受着疼痛,如潮水般襲來,又度日如年地等着他退去。

大約二十多的分鐘以後,他全身都是汗,面色慘白,他生病的這麽些天,自然是沒有什麽功夫打理頭發的,那會兒他前額的碎發有些略,有幾縷粘在他的額前。

一旁的阿七動作輕柔地給他撥開,又拿幹淨的軟帕擦拭着邵清禾額頭的汗,他那會兒全身都是動不了,近乎于癱瘓的狀态。

邵清禾最嚴重的時候,幾個小時不能動。幾乎都是阿七在細心地照顧他,知道他接受不了渾身黏糊糊的,便經常給他擦身上的汗。

那天的邵清禾狀态還算不錯,他在能動彈以後,被阿七扶着坐在床邊,阿七在他腰後墊了一個枕頭,這樣他靠着能舒服一點。

他偏過頭,看到窗外透明的窗幾,明媚的陽光,湛藍的天空,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邵清禾重新回顧了一切:從他七月過完二十六歲的生日後,第一次有症狀,到九月第二次的症狀,到八月的第三次…

從九月開始轉入上城區,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都是在上城區的度過的,那會兒…邵清禾遲緩地想了想,應該是十二月底了吧?

阿七的生日在二月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剛知道的時候,邵清禾崩潰,痛哭,摔東西,無法接受。現在到這時他突然又接受了。

阿七扶着他靠在他的手臂,邵清禾也靠在他懷裏,餘光處注意到他一邊還不忘給他捂着輸液管。想笑但是沒力氣。

那會兒已經是深冬季節了,上城區的天其實也不是特別冷,但畢竟也是寒冬了…

“阿七……”邵清禾的氣息微弱,聲音不是特別大。不過在剛一開口,阿七就已經湊過來聽了:“我到現在,依然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你…”

“我沒有喜歡過誰啊…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但是,我想了想,應該是喜歡吧。”

“你知道嗎?”他神神秘秘地開口,阿七附在他的唇邊才聽到一點他的聲音,“我和別的人做,都是要收錢的。但是……”

“我可從沒有收過你的錢……”

邵清禾沒喜歡過誰,不喜歡什是喜歡。

但過去有許許多多人都愛過他,也都喜歡過他,為他着迷過。而邵清禾得到的愛意實在太多太多,多到足夠他挑挑揀揀。

所以…如果有什麽能打動他的話,什麽樣花裏胡哨都沒用,只能是日積月累的陪伴。

哪怕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但邵清禾想了想,他和別的人發生什麽關系也好,接吻也好,一起喝酒聊天也罷,都是為了錢,不給錢也要獲得一些別的東西。而在他的心裏,那些行為都是一種等價交換。

他和那麽多人也都有過交集,但只有和阿七,他沒有收他的錢,也願意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邵清禾想着:

這應該就是喜歡了吧?

喜歡并非只有一種定義,每個人所表達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每個人所理解的“喜歡”也是不一樣的,而“喜歡”并不能被單一的解釋為什麽樣的情感。

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複雜且多變的。正因為它的複雜性,它的多變性,它無法琢磨,無法理解,沒有明确的規律,才會讓那麽多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而…這就是邵清禾理解的“喜歡。”

別說邵清禾懂不懂什麽叫喜歡,就算讓阿七自己解釋,他其實也不一定能解釋得通。

他只知道看到邵清禾高興,他自己會很高興,他願意和邵清禾待在一起,就算沒有人告訴他怎麽做,他也願意自發地對他好。

邵清禾說了一些話後,嗓子不舒服,就着阿七的手喝了點水。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會兒喝了水,等下如果要方便,卻不能動的時候,就只能麻煩阿七,一開始他會控制飲水量。

但那會兒他卻不怎麽在意了。

阿七能清楚感受到懷裏的人是多麽瘦,幾曾何時,他也曾這樣瘦過。瘦得不成樣子,抱在懷裏只覺得像薄薄的一張紙,身上嶙峋的骨頭都凸出來硌得他生疼。

那時的阿七多麽心痛,而此時更加心痛。五髒肺腑每一秒都仿佛在經歷酷刑,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傳染給邵清禾,只能克制自己。

但他低下頭親吻邵清禾發頂時,嘴唇的顫抖,被吻的當事人明顯是有所覺察的。

邵清禾把全身重量都依在阿七身上,哪怕在感受着四肢百骸一陣陣疼痛時,他就已經盡量控制自己不讓身體顫抖。

但劇痛下的戰栗可不是靠自我意志就能控制住的,那種顫抖是一種身體本能,是身體自發的動作,是邵清禾根本無法自控的。

他只能勉強擠出一點點笑,雖然因為面如紙色顯得有些淺淡。他聲音微顫,幾乎是用七音說的,那句話他曾無數次對阿七說過的。

那句話的聲音很微小,幾乎含在嘴裏,也只有附在他耳邊的阿七才能夠聽到。

“阿七,帶我走吧。”

十二月二十五日,邵清禾“死亡”。

邵清禾的死亡日期一直都有存疑。

有人說是二十五號死亡的,畢竟根據醫院的工作人員說過,那時的二十五號上午還能看到,中午的時候病床上的人就不翼而飛了。

也有人說是二十七號,因為有人曾經親眼目睹二十七號的傍晚看到了邵清禾在下城區出沒過,說那時他特別瘦,在陽光下仿佛透明,還說旁邊有一頭特別大的什麽野獸。

當然,這個說法認可的人幾乎沒有。畢竟早在很多年前大型動物就已經完全消失了,至今沒有見到過什麽。

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人見過邵清禾的屍體,所以其實還有一部分人認為他其實沒有死。

當然,無論他的真實死亡日期是什麽時候,所有人都必須得承認一點:

就是自從邵清禾消失以後,原本由他策劃的那幾個對下城區發展特別有利的項目跟着暫停。哪怕他生病期間也留下來不少構思和設想,但那遠遠不夠。

下城區在邵清禾以後有了新的代表,這次來的當然沒有邵清禾工作那麽認真。

他自己估計也知道這個擔子不好做,也沒想過多麽認真,反正不出太大的錯就行,幹脆也不怎麽管事。

不過幾年,一切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

邵清禾消失了,又好像沒有完全消失。

在他離開之後所有人開始一遍遍回憶他的好,他的名字依舊被後來的人們一次次提及,他當初修建的幾所學校裏也一直有他的名字…

哪怕好多年以後,許多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嘴裏也依舊能夠聽到他的名字。甚至不少人晚年回憶錄裏也一定會出現邵清禾的名字。

其中包括邵清禾同父異母的弟弟聞嘉述在回憶錄裏提到邵清禾時,依舊用充滿着懷念的筆觸一遍遍描述着邵清禾年輕的樣子。

他一遍遍回憶和他的每一次相處,行文用詞之間,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微妙情愫。

這一點飽受争議,哪怕在聞嘉述死後,還是有人發問,他到底是懷念哥哥還是什麽,他到底最愛他的妻兒還是最愛他的哥哥。

不止他,還有許許多多人和那個叫邵清禾的人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其中曾經的霍首席不止一次被提起,畢竟他到死都一直是單身。

至于他眼部受傷的原因,本人倒是從未提及,不乏有許許多多的猜測,其中被認可最多的一個猜測就是:一定和邵清禾有關。

這個猜測可不是毫無由來的,因為他自己曾經有一次說漏了嘴,含含糊糊地說什麽這是他曾經犯了一個錯的懲罰…

他和邵清禾之間的關系算是經常被讨論的。關于邵清禾的一生已經有一些好事者整理過,而霍楚來和邵清禾曾經少時就認識了,據說曾經為了給他摘一朵花,攀爬到屋頂上。

這可不像同性之間能有的…

有人問過那些曾和邵清禾有過關系的人,後悔遇到他嗎?居然沒有一個人說後悔。

他就仿佛是一個妖精轉世,無論什麽樣的人碰見他都會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後來的後來,邵清禾褒貶不一。

有人說他是一個很風流的人,因為在他死後有不少人出來說曾經和他的那些的故事…

他們也說他是一個很薄情的人,因為有那麽多人曾經和他發生過故事,有那麽多人對他癡心一片。

有那麽多人為了他一生獨身,最後卻都不了了之,他好像…從沒有回應過任何人,仿佛只是把他們吊着…

當然,也有人說邵清禾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因為他在下城區修了許多學校,還義務去當了一段時間的老師。

他對小孩子很好,還曾經教過一個小姑娘滑冰,那個小姑娘長大以後都還記得他…

也有他曾經少年時期不怎麽好聽的傳聞,反正特別混雜,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做過許多許多有利于下城區發展的事。

哦,下城區已經不叫下城區了。很多很多年以後,經過一次次不斷地沖突,改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區域也重新劃分了。

雖然對比後面的許多人,邵清禾做的不算特別多,但從宏觀角度來看,他的确算是一個最初的啓蒙。

他在《清禾日記》裏說了許多觀點,說他着之前在上城區的生活,以及初到下城區種種不适應,以及他見到的,思考的種種。

他提出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後天的成長環境和教育比先天的基因重要多了。

他這樣的結論和當時大環境崇尚“基因決定全部論”完全相悖,連帶着清禾的日記也曾經一度被禁止傳閱。

後來的很多人不知曉曾經的兩極分化這麽嚴重,他們從出生就享受的那些并不是從來如此,甚至還會有一些小孩覺得他寫得太誇張了,一定是假的。

那只有真正從那個時代生活的人才會知道他說的并不誇張,雖然邵清禾曾經說出的那些話,并沒有全部做到。他早早地離世了,這讓一些讨厭他的人都覺得他的結論是錯的。

不管他的很多做法是對是錯,反正争論了很多年都沒一個具體結果。但無論是讨厭他的,還是喜歡他的,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

邵清禾一定是很漂亮的。

雖然後面因為一些原因,許多資料丢失,根據能考查的可靠資料裏,幾乎每個和他見過的人回憶起時,都逃不開一個詞:他很好看,他很獨特,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雖然邵清禾一直單身,他似乎有不少情人,不少人都曾經和他有過親密關系,更多人都曾和他有過暧昧。

而那些人在邵清河死之後如雨後春筍般一個一個冒了出來,一個個紛紛開始懷念他。

其中有真有假,反正當事人不在,也無從考證。但能夠拿出鐵證證明自己的就有許許多多,連後面的人整理都整理不過來,幹脆也懶得整理和考察了。

關于邵清禾的資料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其中有一個視頻流傳最廣,應該是他剛到下城都那五年間,有誰偷拍的。

邵清禾身上的衣衫淩亂,正仰着脖子,喉鏡頭外的誰在往他的嘴裏倒着一瓶紅酒。

紅色的酒液一部大部分順着他嘴唇往下流淌,蜿蜒在他雪白的脖頸,還有一些沁濕了衣服。

視頻裏可以看出周圍好多人,卻只有中間的邵清禾姿态從容,他真的很白,雪白的肌膚在視頻裏也白得晃眼,他半眯着眼,仰着脖子被灌酒,滿身紅色酒液的樣子真的特別性感,包括滾動喉結的動作,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強烈荷爾蒙。

他對着鏡頭笑,聲音特別撩人:“說過不許拍的,一會兒要删掉哦。”

很多年以後,只是對着像素不怎麽清晰的視頻,依舊有不少人被那個笑,被那個聲音給蠱惑到。

後記:

邵清禾的風流韻事說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後來有人說起邵清禾時,都會借用他曾經的一位暧昧情人在晚年回憶錄的一句話。

前半句被流傳最廣,不少人通過那幾句話,覺得這個筆者對邵清禾的感情應該是又愛又恨,大抵有怨怼的意思。

但其實很少人知道,後面還有一段。那一段的內容和前面不同,中心思想就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根本就不像被解讀的那樣充滿怨恨。

哪怕後面的誰再提到邵清禾,除了想起他起起落落的人生外,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來的,還是《憶清禾》裏的那句話:

[他漂亮又薄情,處處勾引又欲拒還迎,和每一個見過他的人糾纏不清。]

作者有話要說:

處處勾引,處處留情…哈哈哈總之,我認為如果清和的早逝反而會給他的人生增加一抹神秘色彩。

(本來這章的标題我想寫,阿七帶我走吧。和前面互相呼應。但我怕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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