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網頁是簡單的黑白風,題頭以灰色為底,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HI, GREEN PLUM.”謝潇苒念了出來,又低聲道,“Greenplum不是數據平臺嗎?”

廖一續搖頭:“不是那個。”

“那這是什麽意思?”宋宇濤問。

廖一續解釋道:“當年因為洩密,亓弋面臨暴露,不得已提前退回國內。按照當時的保密等級,除了亓弋的聯絡人和實際負責這件事的高級領導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所以克欽邦那邊只收到了綠萼這個代號。綠萼這個詞,在中文語境中有兩個意思,因為翻譯問題,那邊一直以為綠萼是梅花,所以用green plum代稱。實際上,綠萼這個代號的本意是綠萼月季,而不是梅花。”

那一瞬間,海同深想起婦女節時亓弋糾正自己花不是玫瑰而是月季時的語氣。當時他還以為亓弋是對花很了解,原來并不是。

廖一續接着說道:“另外,在李汌家中找到的那種高純度冰毒,已經證實就是前些時日流入境內的純度高達98%的綠水鬼。而綠水鬼正是梭盛被捕的原因,也是我們一直在嚴格阻止流入境內的高傷害性毒品。這也是上面決定成立專案組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亓弋。綠萼的事在克欽邦引起了不小的動蕩,現在月牙灣的懸賞榜上,第一名仍然是綠萼,标價已經破萬了。”

海同深:“人民幣?”

“以太幣。”廖一續又補充說,“月牙灣的通用貨幣是以太幣,在标出這句題頭之後,綠萼的懸賞直接飙到了一萬以太幣,今天暗網彙率接近一萬三。”

鄭暢在心裏快速算了一下,驚訝道:“上億了?我沒算錯吧?”

“沒錯。”廖一續點了下頭,目光落在了亓弋身上。亓弋仍是面無表情,只是輕輕揉着自己的手腕。

“這是什麽意思?”宗彬斌問,“标出題頭就會漲價?”

“在暗網雇傭殺手,難度越高,自然懸賞越高。之前的懸賞只有一個代號,但是現在——”廖一續在平板上點了兩下,衆人立刻将目光移了過去。

「Name: Green Plum

Location: Jizhou, PRC Main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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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一續解釋說:“我國入境難,攜帶武器難,殺人更難,所以在公布了綠萼的位置之後,相應的懸賞價格也要提升。”

鄭暢驚道:“靠!那不是意味着未來有很多不要命的殺手會沖來對亓支不利?!”

海同深:“還有一點。現在明顯他們是知道亓弋在俞江的,但是只把懸賞信息定位在本省,是在給我們留餘地,但是……為什麽?”

廖一續說:“我們分析過,這個價位的懸賞已經是非正常狀态,基本不會有人接,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更多是在向我們示威。換句話說,即便他們知道綠萼是警察,也要把綠萼要回去。”

“做夢!”海同深怒道。

亓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海同深,旋即又垂下眼皮。

廖一續:“你們也別激動。現階段專案組的主要任務仍然是破案,順着這些死者追查下去,将埋在境內的那些釘子全都拔除幹淨,境外的事情就交給緬甸警方去做。亓弋和海同深,你們有什麽要補充的?”

海同深說:“剛才說了這麽多都是亓弋熟悉的,但對于從來沒接觸過克欽邦的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現在所有事情都攪在一起,一下接收這麽多信息肯定會焦頭爛額。我建議先休息半個小時,大家整理一下思路,從張聰殺人案開始,有哪些細節是不明白的,有哪些是待解決的,把問題都列出來,不怕多,也不怕細。一會兒回來之後咱們逐條解決,在這個過程中沒準還能發現新的思路和線索。”

在座的幾人都連連點頭。海同深看向廖一續,廖一續也表示了同意。

會議結束後,亓弋就“消失”了,幾乎就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就沒有人再看見他的身影。海同深找遍了整個市局都沒找到,又打電話給佟曉童确認亓弋并沒有在健身房,就在他準備回家去看時,他收到了亓弋的消息:【天臺。】

海同深立刻跑上了辦公樓的頂層,果然,通往天臺的門已經被打開,他走了進去,在天臺繞了一圈,最後在一處角落裏看見了亓弋。亓弋盤腿坐在地上,手裏的煙蒂忽明忽暗。

“怎麽抽煙了?”海同深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亓弋輕輕吐了個煙圈:“最終還是把你扯進來了。”

“我……其實挺慶幸的,我現在知道了你是誰,知道了你的煎熬,可以陪着你一起面對後面的事情了。”海同深輕輕撫摸着亓弋的後背,“別擔心,有任何事情都不怕。”

天氣已經暖和了起來,亓弋穿着輕薄的T恤衫,海同深的手剛一放上去,就感受到了他後背上那扭曲凸起的疤痕。大概是真的不想被觸碰,即便是隔着衣服,亓弋還是本能地緊了一下後背,但旋即又放松下來,任由海同深的手在自己後背放着。

“這是怎麽弄的?”海同深問。

“DK和別人火拼,對方抓了A和O,我把他們倆救了出來,背上挨了一刀,腿上中了兩槍,當然這也是設計好的,我雖然傷得重,但沒有生命危險。後來我就成了那倆孩子的老師,漸漸混到了DK身邊——”

“亓弋。”海同深出聲打斷。

“嗯?”亓弋側頭以眼神詢問。

對視的一瞬,海同深直接親上了亓弋的唇,一個帶着煙草氣息的吻,讓亓弋甚至都忘記了呼吸。煙蒂落地,忽閃幾下随後熄滅。海同深直接把人揉進了自己懷裏,帶着很少的欲望和很多的疼惜,哪怕不用說,亓弋也感覺得到。

一吻結束,兩個人的胸膛已經緊挨在一起。情愫翻滾如浪,連唇都是燙的。海同深輕輕拂過亓弋被夜風吹起的發梢,低聲問道:“我這樣,冒犯嗎?”

亓弋搖頭。

“那……談戀愛嗎?”

亓弋低聲回答:“我再想想。”

“好,我等你。”海同深将手探進亓弋的衣服下擺,向上摸到他的傷疤,“上次你跟我說過,傷了DK的卧底,那是你,對不對?面臨身份暴露,你铤而走險,是打算跟他同歸于盡嗎?”

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直擊心尖,亓弋被熾熱灼燒着,無暇再去編織謊言,直白道:“我沒想過同歸于盡,我當時只想要讓他死。”

“那你自己呢?”

“就像你抓人的時候不會往後退一樣,”亓弋把下巴放在海同深肩膀上,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我想不到自己,我想到的,只有完成任務。那是太好的機會了,可我還是低估了DK。”

“發生了什麽?”海同深追問。

亓弋沒再回答,用沉默來應對。海同深再次輕撫亓弋的後背:“不問了。”

天臺上的旖旎稍縱即逝,不能言說的隐秘情愫已然生根發芽。

見亓弋把通往天臺的門重新鎖上,海同深打趣道:“你也真是有能耐,敢在警局裏撬鎖。”

“你不知道後勤那裏有鑰匙嗎?”亓弋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後勤主任給你的?”

“他給我配了一把。”亓弋說,“之前春節值夜班的時候,我看見他在天臺上喝酒,他拉着我陪他喝,等他酒醒了之後就給了我一把鑰匙,說讓我別告狀,以後想上天臺随時可以。”

“然後你就接了?”

亓弋反問:“為什麽不接?”

海同深笑笑:“也對,你又不是那種剛正不阿的人。”

“你是在罵我嗎?”

“不,是我用詞不當,應該說,你從來不把警局的規矩當回事,所以你也不會因為他破壞了規矩而去告密。”

亓弋搖了搖頭:“其實有規矩挺好的,但人總有想突破規矩的時候,他沒犯錯,也沒影響別人,我不會多事。”

“你們倆幹什麽去了!”廖一續把二人攔在樓道裏。

海同深:“上廁所。”

亓弋:“抽煙。”

“上廁所抽煙?!要造反是嗎?!”廖一續皺眉看向二人。

亓弋說道:“我抽煙,他上廁所。”

“糊弄!你就糊弄我!”廖一續指着亓弋說道,“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

亓弋:“我覺得您越來越絮叨,是歲數大了嗎?”

海同深在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在廖一續并沒有在意,對亓弋說:“從現在開始,你身邊24小時不能離開人。”

“不至于——”

“至于!”廖一續一巴掌拍在亓弋的手臂上,義正詞嚴地說,“這是命令。”

“這是我的左手。”亓弋說道。

廖一續:“疼嗎?疼就長記性了。”

亓弋揉了下手臂,說:“沒到半個小時呢,我沒耽誤工作。”

“我沒說你耽誤工作。”廖一續看了眼手表,對海同深說,“我過幾天就得回省廳,不能一直在這兒盯着,你給我把亓弋看好了,不能讓他落單,也不能讓他玩命。”

“保證完成任務。”海同深立刻說道。

“行了,跟我進來吧。”廖一續推開會議室的門。再開會時,姜山已經離開,廖一續只是旁聽,一切都由海同深和亓弋來主導。

海同深率先說道:“首先我們要明确一個問題,無論這些人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在現在這個階段,我們所面對的還是殺人案。張聰殺人一案相對完整且嫌疑人已經歸案,我們可以暫時不把重點放在那邊。在目前手頭這兩起兇案之間,還有一件事是之前因為保密原因不能提及的,現在可以跟大家說了。其實唐臨并不是第二個梅花案的死者,而是第三個。在唐臨遇害的當天早上,有人開車撞向亓支,那名肇事司機才是第二個梅花案死者。”

宗彬斌:“就是你出院第二天早上?”

“是的。”海同深說,“司機身份目前暫時不知,具體的屍體情況潇潇那裏有,痕檢在那輛車上提取到了屬于唐臨的半枚相對新鮮的掌紋。同時,通過調取路上的監控,亓支已經把那輛車的行駛線路剝離出來,我直接畫給你們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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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是個字啊!”宋宇濤盯着白板,說道,“怎麽跟屏蔽字符似的。”

“是摩斯密碼。”海同深對應着把所有“□”都改成了“·”,之後又把橫線截短,很快,在剛才那些方框橫線的亂碼旁邊出現了這樣一行——

····/·/·-··/·-··/---

亓弋同時解釋道:“那輛車最開始的駕駛時間卡得非常嚴格,10分鐘是一個單位,對應摩斯碼中的1t,一個方框就是一個dit,也就是1t,30分鐘的直行是三個單位,就是3t,則是摩斯密碼中的dah。”

亓弋解釋完畢,海同深也把與這段摩斯密碼相對應的五個英文字母寫了下來——

“HELLO”。

宋宇濤不由得罵道:“我靠!這變态!這也太耀武揚威了。”

亓弋冷靜說道:“這是那邊的做事風格。”

“這是誰的風格都不要緊。”宗彬斌說,“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有可能在緬北指揮着這司機做到這些嗎?”

“不可能。”亓弋斬釘截鐵地說,“他們在國內一定有幫手。”

海同深附和:“沒錯。昨天我跟亓支開車走了一遍那條路線,說實話,有一段路我都不是很熟悉。而且在靠近市局附近,司機停車等候的那個位置,由于有綠化樹木的遮擋,實際上根本看不到小區口,也就看不到亓支和我什麽時候出來走到斑馬線旁邊。所以我推測他們的幫手就在本市,不僅了解本市的交通狀況,還很了解我們的作息,而且當時就在附近觀察。當然,我和亓支的作息也不是什麽秘密,我們倆平常作息都太規律了。”

“既然這樣的話……兩位領導平時有察覺到什麽嗎?或者是有什麽人能詳細知道你們的作息?”宗彬斌又特意看向亓弋,“尤其是亓支。”

“我平常除了上班就是……”亓弋停頓片刻,看向海同深說,“健身房。”

“不太會。佟曉童知道深淺,而且健身房招員工之前都會做背調。”海同深想了想說,“不過也沒準會有漏網之魚,這個我去查。”

宋宇濤借着剛才休息的半個小時時間快速掌握了案情細節,他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資料,問:“剛才休息的時候潇潇說唐臨家裏有亓支的照片,亓支你看過嗎?是什麽時候的照片?”

“那張照片應該是很多年前我剛到克欽邦不久的時候拍的。”亓弋回答。

“都有誰有那張照片?”海同深接着問。

“DK一家。那是我跟他們的合照。”亓弋說得很平靜,“很明顯,這次事件背後就是A和O在操控,所以唐臨有這張照片也不稀奇,這是個沒有什麽用的線索。”

“誰說沒有?”海同深道,“從殘餘部分來看,這個照片肯定不是十幾年前洗出來的,相紙有批號,噴墨可以分析,如果這張照片是在國內打印出來的,我們甚至可以追蹤到打印設備。”

“如果不是在國內呢?”亓弋問。

“那很有可能是從緬北直接送過來的,那麽也就坐實了唐臨和DK集團有直接聯系。”海同深看向亓弋,“無論是哪一種,我們都算是掌握了新的線索。”

宗彬斌附和道:“海支說的沒錯,潇潇記得明天把這個相紙交給梁威去分析。”

“好。”謝潇苒答應。

宋宇濤舉手示意,而後說道:“有件事我剛才就想問了,既然亓支的代號是綠萼,先不管對方認為的是月季還是梅花,總歸都是綠色的對吧?那李汌嘴裏的是白色梅花,唐臨嘴裏的也是白色梅花,是因為找不到綠梅?”

謝潇苒在屏幕上投了一張照片,說:“實際上我也是剛剛才發現問題。這三朵梅花和真正的白梅還不一樣,确實顏色有變化,我已經拿去化驗了,結果要等明天才能知道。”

“那這個就歸到待解決的問題中。”海同深道,“咱們抓緊時間先往下說,趕緊梳理完大家抓緊時間休息,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保存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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