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現場勘查結束回到市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謝潇苒直接進了解剖室,宗彬斌看海同深明顯是在強打精神,便道:“我建議今天都別熬了,潇潇屍檢完怎麽也得後半夜了,今天大家都回家休息去,養精蓄銳。尤其是海支,回去記得吃藥。”
“我沒事。”海同深擺擺手。
原本旁人都還打算再待一會兒,見海同深這樣都連忙起身收拾。他們心裏清楚,如果他們不走,海同深也肯定不會走。鄭暢還煞有介事地說:“我覺得宗哥說得對!”
宋宇濤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拎着包說:“我回家還得伺候老媽和老婆,不奉陪了!”
轉眼之間,屋裏就只剩下了海同深和亓弋二人。海同深重重地嘆了口氣,看向亓弋:“回家吧。”
“好。”
夜色已深,亓弋給海同深遞去了溫水和藥,說:“吃了藥早點睡吧。”
“睡前聊聊。”海同深說,“當然,我嗓子疼,主要你說,我聽。”
“別聊了。”亓弋把手蓋在海同深眼睛上,“你今天很累了,快睡。”
“幹什麽?嫌我——”話未說完,吻已落下,只是短暫的觸碰。
海同深勾起了嘴角,輕聲道:“你真的很過分,一邊撩我,一邊讓我做柳下惠。”
“是你在招惹我。”亓弋回答。
海同深拉開亓弋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兩個人四目相對,他說:“你不給我機會,我怎麽能招惹到你?”
“我沒有想好。”
“那我們到底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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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一定要給我們的關系下個定義?”
海同深凝視着亓弋,少頃,他猛地翻身把亓弋壓在身下,說:“為什麽下定義?因為我不想要炮友,也不想要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我想要的是跟愛人保持長久穩定的關系。我的道德觀不允許我随便跟人睡,也不允許我在沒有得到确定關系的時候做任何逾矩的行動。”
“那你還親我?”亓弋問。
海同深:“是你先撩的。”
亓弋擡腿躬身,雙手握住海同深的手腕,猛地用力,快速将他反壓回去:“你是第一個敢這麽壓我的人。”
“你也是第一個敢主動爬上我床的人。”海同深調整了下位置,淡然道,“你要不嫌累就這麽撐着吧,反正我躺着呢,我不累。”
“你……!”亓弋瞬間語塞。
海同深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平板支撐能做多久?”
“你變态!”亓弋猛地松開海同深,躺回到床上,側身背對着海同深。海同深笑了笑,說:“我要是變态,你早就被我吃幹抹淨了。”
“睡覺!”亓弋拽了一下被子。
海同深也側過身,輕輕地撫摸上亓弋的背,低聲道:“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長久的安靜之後,亓弋出聲道:“晚安。”
感冒藥讓海同深一覺睡到了天亮,他醒來時床邊已經沒了溫度,屋內也安靜得落針可聞。他看了眼時間,而後起身換了衣服,洗漱過後拿着電解質水去了健身房。
“海哥好幾天沒來了啊!”佟曉童蹦到海同深身邊,“你同事已經來了,去找他?”
“躲我遠點,我感冒了。”海同深說。
“我的天!感冒了還來?你在玩什麽我不知道的游戲?”
海同深拉開了和佟曉童的距離,才說:“我給我同事送水來。我今天不練。”
“哦,我還以為你要訛我呢,我就說我最近沒得罪你啊!”佟曉童調侃了一句,之後壓低了聲音說,“你要的資料都給你了,有問題嗎?”
“目前沒發現問題,但你還是注意點兒,別把我和我同事的事情往外說,包括你這裏的員工。”海同深說。
“放心,我明白。”佟曉童認真地點了頭。
海同深走到亓弋身邊,把水瓶插在亓弋跑步機的水杯架上,還沒開口,就聽亓弋說:“你感冒還沒好,別亂動。”
“我沒打算劇烈運動,給你送點電解質水來。”海同深瞟了一眼跑步機上的計數,道,“六公裏,差不多了。”
亓弋把速度降下來,拿過電解質水喝了一口,才說道:“找我有事?”
“想吃早飯算嗎?”海同深把手搭在跑步機上,“亓弋警官,你是計算機嗎?怎麽睡一覺就跟重啓了似的?昨晚說的話都不算了?”
“昨晚也沒說什麽吧?”
海同深摸了摸嘴唇:“确實沒說什麽,但是做了什麽。”
運動後臉頰的紅暈非常完美地遮蓋了情緒引起的臉紅,只是理虧在先,亓弋的語氣還是軟了下來:“在外面別說私事。”
“那也就是說,你和我的事,算是私事了?”
“到底怎麽了?”亓弋岔開話題。
“起床沒見你,想你了。”海同深依舊笑意盈盈。
“海同深!”
“好了不說了。”海同深見好就收,正了神色道,“屍檢完成,約的八點開分析會。”
“好。”亓弋看了眼表,按停跑步機,問,“之前留下的那幾份檔案你看了嗎?沒問題?”
“你說那幾個模糊的,都是家裏有特殊職業的。我都過了一遍,确實沒有問題。”海同深眨了眨眼,又道,“所以你一大早過來是來釣魚的?”
“不是。”亓弋已經走到更衣室門口,“我先收拾一下,一會兒直接去局裏吧。”
二人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鄭暢和謝潇苒都不在。他還沒開口問,宗彬斌就先說道:“給年輕人們一點兒時間。”
“啊?”宋宇濤眨了眨眼,後知後覺,“他是看上潇潇了?”
“對啊,多明顯。”宗彬斌伸了個懶腰,端着水杯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水,“年輕真好啊!你看他一天天幹勁十足的。”
亓弋拉了椅子坐下,說道:“潇潇有男朋友。”
“噗咳咳咳……”宗彬斌這一口水全噴了出來,他用袖子胡亂抹了下嘴邊的水漬,看向亓弋,“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的?”
“潇潇也沒瞞着,她微信名一看就是跟別人成對的。”
剩餘三人都先後拿出手機查看謝潇苒的個人資料——“螃xie的謝”,這是謝潇苒的微信昵稱。
海同深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倏然一笑,說:“我知道是誰了。行了幹活吧。”
“啧,吊胃口啊,海支你不厚道。”宗彬斌拿紙巾把地上的水跡擦幹,這才站起身來,“咱們暢暢的戀愛之路還真是崎岖啊!”
沒過一會兒,二人先後走進了會議室,剩下四人都沒再提剛才的話題,直接進入工作狀态。謝潇苒第一個介紹情況:“死者男性,屍長171厘米,體重推測為75公斤,推測死亡時間為5月2日晚22點至3日淩晨0點之間,死者死後被立即分屍,目前已經找到的屍塊有頭顱,軀幹,完整的左臂和右臂,右側大腿,右側小腿和腳部以及左側小腿和腳部,只缺少左側大腿。屍塊斷面整齊,沒有試探性反複切割,沒有碎裂骨骼殘渣,考慮兇手有大型切割設備的可能。另外,在死者身上沒有發現身份證明,沒有可供辨認的文身。死者頭面部有一處陳舊性疤痕增生組織,推測為燙傷後留下的,燙傷時間距現在10年左右。”
亓弋一向不太願意看屍體照片,但這一次,在聽到謝潇苒的話後,他還是開了口:“讓我看看死者的頭。”
謝潇苒調出死者頭部照片放大。
“癞子。”亓弋說,“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個人大名王星耀,外號癞子,因為右臉有一大片燙傷疤痕而得名。癞子是個殺手,雖然還不到職業殺手那個程度,但他也确實是個挺狠的角色。”
宋宇濤連忙追問:“這個人有案底嗎?庫裏有DNA嗎?”
“二十年前雲曲有一起滅門案的兇手一直在逃,癞子是重大嫌疑人,當時雲曲警方提取過他近親屬的DNA,我這就聯系雲曲那邊的人,讓他們把DNA數據發過來進行比對。”亓弋說着就拿出手機。
宗彬斌提問:“那這個癞子跟亓支你有關系嗎?”
亓弋一邊發消息一邊說:“有。他臉上那個燙傷,是畢舟來做的。”
見衆人都沒敢出聲,海同深碰了碰亓弋,問:“能說嗎?”
亓弋放了手機,說:“哦,沒什麽。就是當年我已經到了DK身邊,但還沒能得到完全的信任,DK想看看我能不能立住,有一段時間放任手底下的人各種給我使絆子,後來癞子想使壞被我發現,我就還了他一壺開水。這件事我當時就跟聯絡人說過,回來之後也跟調查組都講得很清楚了。他被我燙傷之後老實了一陣,後來也沒再聽到他的事,只是偶爾碰上他都躲着我走,我也沒去打聽。關于他身上背着命案的事情,我是回來之後聽調查組說的。另外,在我身份暴露到被救出來之間有三天的空白期,這期間癞子出現過。”
卧底身份暴露之後遭遇空白期,這是最可怕的事情。即便是謝潇苒這樣的技術類警員也能明白,那所謂的空白意味着面臨極度的危險和非人的折磨。當年綠萼為警方立了多少功,放在DK集團那邊就是相應程度的罪,毒販們從來不講人性,那三天的空白期,是孤立無援,也是在絕望之中等待死神的降臨。
衆人的思緒被海同深一陣無法壓制的咳嗽打斷。坐在海同深旁邊的鄭暢連忙給他拍背,而宗彬斌也接了水遞過去。
海同深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連連擺手,足過了五分鐘他才緩過勁來。而亓弋也在這時開了口:“沒那麽嚴重,你們不用這麽緊張。那段時間我是見過癞子,但我又把他給打了。潇潇,那名死者的肋骨和左小腿是不是都斷過?”
謝潇苒點頭:“是,都有骨折愈合線。”
“那應該就是癞子沒錯了。”亓弋說。
鄭暢默默向亓弋豎了大拇指。
海同深終于把呼吸調整好,他又喝了口水,說:“目前與梅花同時出現的李汌、唐臨和疑似王星耀的死者,這三人都與亓支有關,加上梅花的指代意象,現在基本可以确認,兇手是在有意挑選死者。這比無差別殺人的連環案件要相對好一些,不容易造成恐慌,但我們還是要盡快抓住兇手,因為我們不知道兇手到底還要殺多少人。”
“我有個問題啊。”宋宇濤有些小心翼翼,“那個……剛才我看了照片,這次的梅花,好像是有三瓣都是偏綠的。之前潇潇說過,這種梅花是只有五瓣,對吧?”
“啧!”宗彬斌直接把桌上放着的抽紙包扔了過去,“你給我閉嘴!”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剛才突然想到了。哎呀就當我沒說過!翻篇!趕緊翻篇!”宋宇濤說着就抽出一張紙巾,蓋在了自己嘴上,“我不說了!”
“行了。”海同深說,“別管梅花染了幾瓣,也別管死的是不是都是罪大惡極的人,咱們的任務是破案抓兇手。潇潇繼續說,你那邊還有什麽發現?”
謝潇苒:“屍體沒有什麽發現,現場痕檢也沒有太多線索,但是梁老師說他比對出了一組指紋。之前我們根據亓支提供的線索,去了唐臨的住處,在那裏提取了不少指紋,除去唐臨自己的指紋之外,還有兩枚沒有找到主人,梁老師今早剛剛得出的結論,這兩枚未知指紋之中有一枚是屬于最新這名死者的。”
“我去,這是繞圈子呢?”鄭暢看向亓弋,“王星耀跟唐臨還認識?”
亓弋搖頭:“我不知道。我跟他們倆都不熟。”
“指紋能證明兩個死者有聯系,這個先記下。”海同深坐在椅子上滑到白板旁,提筆在兩名死者之間連了線,而後又滑了回來,“潇潇你現在有幾件事要盯。第一是最新這名死者的DNA比對,等雲曲那邊傳來數據之後看能不能确認死者就是王星耀;第二是委托刑科所做的人像識別,看什麽時候能出結果;第三是兩個案件編織袋的材料分析。”
“沒問題。”謝潇苒應聲。
鄭暢見二人說完,立刻接着說道:“昨天交通隊發來的監控視頻我看了,黑色別克商務車,還是那名司機,在潇潇估計的抛屍時間內,換了個車牌,出現在了監控之中。”
“是好消息。”宗彬斌點頭,“對,還有一點,現在屍塊少一部分,而抛屍地點離平潞只有八公裏,這車又是從平潞開過來的,會不會是扔在平潞那邊了?”
海同深:“我昨天已經跟那邊聯系了,如果有消息他們會通知我。”
海同深拿出手機正準備查看,卻見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是打給他私人號碼的。他私人號碼常年靜音,昨晚手表忘記充電又沒戴着,所以錯過了。他點開微信,果然,在電話沒有打通之後,那人發了兩條消息。
晏闌:【距市界收費站十公裏處發現編織袋盛放的左側大腿】
晏闌:【我的組員休假去你那兒探親順便帶過去預計10點到看見回複】
海同深打字:【複。誰來?】
晏闌:【法醫家屬不用你招待放人出來吃頓飯就行】
【多打幾個标點符號累不死你!】海同深鎖了屏幕,看向謝潇苒說:“平潞發現屍塊,馬上就送到。”
“好!”謝潇苒有些躍躍欲試。
“聽見屍塊就興奮是吧?”海同深笑了一下,“一會兒還有你高興的。”
“什麽好事?”謝潇苒期待地看向海同深。
海同深只留給她一個不可說的表情,接着說起了案子:“宗哥辛苦一下,聯系孟中南再做一下那輛車的延展追蹤。”
“沒問題。”宗彬斌回答。
亓弋坐的位置正好能透過窗戶看到市局大門,就在此時,他說:“潇潇,讓你高興的來了。”
“嗯?”謝潇苒擡頭,順着亓弋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接着就咧開嘴笑了起來,“海支亓支我出去一下啊!”
幾人都擡起眼看向窗外,一輛“霁A”牌照的車停到了院中,從車上下來一個長得很周正的帥哥,看發型和身板就知道是同行。緊接着,謝潇苒就撲到那人身上,那人輕輕拍了拍謝潇苒的後腰,動作溫柔又親昵。謝潇苒松開他,倆人耳語了幾句,而後男人從後備箱拎了個物證箱出來,鎖好車之後跟謝潇苒一起走進了辦公樓。
“這這這……這什麽情況?”
鄭暢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直到謝潇苒帶着人進了會議室,他仍是目光呆滞的。
那人進了會議室,大方自然地自我介紹道:“各位領導,我是平潞市局刑偵支隊隊員龐廣龍。昨天晚上市局接到海支的消息後就派人去搜查,今天淩晨在高速路旁發現了疑似與你們案件相關的屍塊,我們領導就讓我給你們送來。”
海同深點頭:“屍塊交給潇潇。你再自我介紹一遍,我們剛才可都看見了。”
“啊……哦!”龐廣龍很快領悟到了,于是說,“我是潇潇男朋友。”
“原來是你。”宗彬斌起身,挨個給他介紹了屋裏的人。衆人互相打過招呼之後,謝潇苒就帶着他和屍塊一起回了解剖室。
宋宇濤有些幸災樂禍地拍了拍鄭暢的肩膀:“小暢暢,下次記得做背調。”
見鄭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海同深伸出手,敲了敲鄭暢面前的桌子,說:“打開你微信。”
“幹什麽?”
“讓你開你就開,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嗎?”
“哦……”鄭暢頹然地調出微信界面。海同深找到了謝潇苒的微信,點進個人信息界面,而後又把自己手機裏龐廣龍的微信個人信息調出來,一起擺放在鄭暢面前。
「pang蟹的龐」,頭像是一只螃蟹,在畫面右邊。
「螃xie的謝」,頭像同樣是一只螃蟹,在畫面左邊。
分開來看都不明顯,但合在一起,就再明顯不過了。
鄭暢欲哭無淚:“你早知道卻不告訴我!頭兒,你不愛我了嗎?”
“就沒愛過,別瞎說啊!”海同深連忙打斷,“我之前真沒發現,我跟龐廣龍八百年都說不上一句話,我也不會沒事看他微信。”
宗彬斌笑道:“行了暢暢,允許你喪一會兒,別影響工作啊。”
“我知道!”鄭暢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而後呼出一口氣,說,“人家郎才女貌,我是正人君子,放心,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