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其實他們在外辦案,吃什麽都是次要的,能飽就行。不過晏闌還是盡了地主之誼,在工作餐的紅線标準內讓大家吃得都很滿意。飯後沒有過多停留,晏闌直接帶着他們往發現屍塊的地方開去。

到第一現場之後,幾人分了組,大家心中都有默契,知道兩位領導有話要說,所以各自散開。晏闌帶着海同深往邊緣位置去查看,說:“這案子感覺怎麽樣?”

“不怎麽樣。”海同深嘆氣,“越查越亂,跟緬北糾葛太多了。”

“難得見你這模樣。”晏闌問,“跟亓弋怎麽樣了?”

“跟你沒關系,別打聽。”

晏闌笑笑:“行,我不打聽,你好好的就行。”

海同深站定,看向晏闌,問:“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亓弋?”

“反正肯定沒有認識你時間長。”晏闌反問,“你為什麽要糾結這個問題?”

海同深:“如果沒有問題,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

“你的專案組有保密條例,我也有我不能說的事情。”晏闌道,“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不管我是什麽時候認識亓弋的,都跟你手頭的案子沒有任何關系。”

“你确定?”

“我沒騙你。”晏闌說,“我跟他第一次打招呼就是在省廳,去年我陪蘇行去省廳辦事,看見廖廳帶着他,廖廳就讓我們互相認識了一下。”

沉默地盯着晏闌看了一會兒,海同深才終于挪開眼,說:“行,我知道了。”

“別想那麽多,事情早晚會解決的。”晏闌說。

“我當然知道事情早晚會解決。”海同深無奈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了。不過确實有件事想問你,你是因為出櫃被晏家趕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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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啊,什麽意思?”

“你把陸地坦克開出了上世紀老爺車的狀态,車壞了沒錢修?以前你開車可沒這麽肉。”

“嗐,我以為什麽呢。”晏闌說,“我家那位暈車,開穩點兒他能稍微舒服些。”

“哎喲行了行了,快別說了,知道你有對象了,你看看剛才你那副殷勤的模樣。閻王?我看他才是閻王吧!”海同深戳着晏闌的肩膀說,“專門收你的閻王。”

“我樂意,你管得着嗎?”晏闌哼了一聲,轉身去了蘇行所在的方向。

在二次勘查過三個抛屍現場之後,一行人不再多浪費時間,開着車直接往俞江方向去。剛上高速,巴博斯就一騎絕塵,眨眼間消失在了視野前方。

海同深咕哝道:“我去……剛才不還說怕蘇行暈車嗎?這又是怎麽了?別是吵架了吧?”

“沒有,換蘇行開了,暈車的人開車沒事。”亓弋說,“蘇行以前玩過賽車,他開車挺猛的。”

“嗯?這你都知道?”

“剛才跟蘇行一起查看現場的時候他說的。晏支不太想讓蘇行開車,怕他累,但暈車更難受。”

“這倆人真夠膩歪的。”海同深咋舌,旋即又道,“對了,得糾正你一下,叫他晏隊,別叫晏支,他聽不得這個。”

“那不是給他叫低了嗎?”

“叫低了也比叫成胭脂好。”海同深想了想,“幹脆你叫他晏哥得了,反正他過去也是休假的,不用拿他當同事。”

“嗯,也行。”亓弋點了頭。

“上午在車裏,睡迷糊了吧?”海同深捏了捏亓弋的手,“給鄭暢吓得都不敢跟咱們一輛車回去了。”

亓弋垂下頭,半晌之後才問:“那怎麽辦?”

“沒事,他不會亂說的。”海同深道,“你說你,睡個覺就把實話說出來了,這也得虧是回來了,要是你還在卧底,這一下不就暴露了嗎?”

亓弋心裏有些發苦,他側頭看向車外,說:“還在卧底的話……我肯定睡不了這麽踏實。”

“以後我開車帶你,只有咱們倆,你可以踏踏實實睡,不怕。”

“好。”亓弋回答。

晏闌和蘇行是以休假的名義到的俞江,所以不會直接去市局參與他們的調查工作,海同深知道,所以也沒管他們。一天之內往返兩市,坐車的和開車的都挺累。海同深讓他們自己休整,晚一點再開分析會。鄭暢今天下午因為太過緊張,在抛屍現場附近差點兒摔了一下,所以回市局之後就直接去洗澡了。等他出來時,卻見亓弋也在更衣室。

“呃……亓支也在啊……”鄭暢尴尬不已。

“嗯,出汗了,來洗個澡。”亓弋回答,同時按開了儲物櫃。

“哎喲。”鄭暢連忙退了兩步,“對不起亓支,那個……我看見您密碼了,您換一個吧。”

“沒關系,我又不在這裏面放什麽貴重東西,不用換。”亓弋慢慢地脫下外衣,“裏面沒人吧?”

“沒、沒人。”

“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洗,麻煩你幫我盯一會兒,行嗎?”

“我……我?要不我替您去叫海支——啊不是!對不起亓支我沒別的意思。”鄭暢生怕越說越錯,幹脆把臉埋在毛巾裏,“算了我還是閉嘴吧。”

“沒關系,我是無所謂的。你們海支是覺得現在畢竟還在同一個專案組,讓大家知道不太好,所以就沒說。你知道了就先替我們保密一段時間。”亓弋說,“你們海支身上擔子重,他那性格又總是想得多。他替你們兜着不少事情,這回也輪到你替他兜着了。”

“啊……嗯!好!亓支您放心,我一定替你們保守秘密。”鄭暢終于再次擡起頭來。

“那我去洗澡了,麻煩你幫我盯一下,很快,五分鐘就好。”

“行,亓支您去!”鄭暢看着亓弋披着浴巾的背影,直到淋浴間傳出了水聲,他才松了一口氣。

匆匆休整之後,會議室再次忙碌起來。從平潞帶回來的各種資料多且詳盡,六人自動分了組,謝潇苒和鄭暢一起看監控視頻,宋宇濤和宗彬斌則翻看資料進行初步分析,海同深和亓弋一起,主要分析死者曾經駕駛過的那輛車。

“領導們,有發現。”鄭暢把一段監控視頻投在屏幕上,介紹說,“之前因為忙不過來,有些監控視頻是交給技偵去篩的,我怕有遺漏,所以跟潇潇一起看完第一個案件的相關監控視頻之後我就把所有視頻又都過了一遍,果然讓我發現了問題。之前咱們配合屬地抓捕的那個嫌疑人趙富春住在市醫院,廖廳臨走時把市醫院趙富春所住病房門口和病區公共區域的監控視頻都調了出來,這段是4月23日下午病房門口的監控視頻,我讓視偵幫忙優化了這一部分,你們看。”鄭暢點了兩下鼠标,把視頻右下角一處很小的輪廓放大,而後接着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宋宇濤湊上前仔細端詳起那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人”。

“太抽象了。”宗彬斌也道,“你直接說結論吧,別賣關子了。”

“那再看這個吧。”鄭暢把那個放大的監控視頻和一張物證照片并排顯示,“左邊,是市醫院出現在趙富春病房門口的人;右邊,是吳鵬身上的衣服。”

同樣的深藍色夾克,同樣的黑色鴨舌帽。

“還有,這是剛拿到的,通過吳鵬顱骨分析做出的3D效果,調整角度之後……”鄭暢用平板操作了一下3D人面像,之後把平板舉到屏幕上那個隐約可見的人像旁邊。同樣的角度,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部輪廓。

“我去!”宋宇濤站起身走近了仔細觀察,“這也太像了!”

鄭暢接着說:“不過有一點我還沒想明白。吳鵬在23號去看過趙富春,然後趙富春是在5月4號醒的,那個時候吳鵬都死了,這是什麽情況?他們約定了揭穿亓支身份的時間?”

“病歷記錄有嗎?”謝潇苒立刻問,“昏迷病人和蘇醒病人的生命體征是不同的,用藥也不一樣。如果這個趙富春真的是裝暈,病歷記錄肯定會有體現。而且正常人裝暈,裝個一天已經是極限了,從4月22號淩晨他被送進醫院,到他蘇醒那天都快半個月了。裝這麽多天沒被發現,基本不太可能。”

“他有可能提前醒,但也不會一直醒着。”亓弋說,“我那天沒控制好力度,下手狠了點兒。”

“啊?”謝潇苒表示詫異,“亓支您還能控制讓人暈幾天再醒?”

“不能,但差不多能有個推斷,他那個傷,沒有十天肯定醒不了。”亓弋說道,“其實我覺得,把畢舟來這個身份揭穿的時間并不重要,趙富春應該就是醒了之後就說了,畢竟那是他的任務。如果他跟吳鵬真的有什麽聯絡暗號,估計也是沒用到。否則應該吳鵬一走他就醒了,可實際上吳鵬在醫院出現是4月23號,25號他就開車撞我了。到4號那天,王星耀都已經死了,趙富春還沒醒,也都沒指認。我反倒覺得,吳鵬去醫院是在确認趙富春的情況,之後則是在給趙富春一直沒能指認我這件事打補丁。不過……鄭暢,放下手中的事,把王星耀家附近所有監控視頻全部調出來重新篩一遍。”

“好。我這就去。”鄭暢立刻應聲。

“你這是……我靠!”海同深突然反應了過來,他安排道,“手裏不是急活兒的都先放下,一起看看,視頻裏有沒有熟人。”

這一夜,會議室燈火通明,直到外面天空都已漸漸溢出了朝霞,一整夜的不眠不休終于有了結果——在王星耀暫住地附近的監控視頻的角落裏發現了疑似普天華的身影。

“如果說吳鵬出現在醫院有可能是巧合,那麽後面普天華出現在王星耀家附近就不太像是巧合了,而且唐臨的掌紋出現在吳鵬車上,王星耀的指紋留在了唐臨家,普天華的指紋也在王星耀的屍袋上被檢出。”海同深看了一眼亓弋,“或許真的就是食物鏈。”

鄭暢提問:“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亓支為什麽一直默認張聰殺李汌跟後面這幾個案子沒關系?僅僅是因為推測背後主導人不是同一人嗎?還是說因為那個案子兇手已經歸案?”

亓弋回答:“梅花染色是從吳鵬最先開始的。按照A的風格和習慣,她想要達成一種‘循序漸進’的感覺,就會像現在這樣從一瓣綠色花瓣逐個增加,直到五片花瓣完全染成綠色,所以最開始那朵白梅很大概率跟這件事是分開的。”

“懂了!”鄭暢說,“如果真的是要完成五瓣逐漸染色,是不是有一種可能,現在這個無名屍就是最後一個了?畢竟現在是一朵完整的綠色梅花了。”

“那就更不能放松警惕了。”宗彬斌的語氣帶着明顯的沉重和擔憂,“亓支就是綠萼,現在花瓣全都變綠,下一步或許就……”

話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沉默,離門最近的謝潇苒去開了門,而後就像看見親人似的松了口氣:“師兄來了!”

“可以進嗎?”蘇行問。

“進來吧。休假的人過來慰問——”海同深向着門的方向,見只有一人走進屋內,就停了調侃,問,“欸怎麽就你一個?晏闌呢?”

“他之前連軸熬了好幾個大夜,我讓他多睡了會兒。”蘇行走進會議室,把兩包裝得滿滿的袋子放到桌上,“确實是慰問,喏,早飯。”

“這回真是五星級酒店的早飯了。”海同深無奈笑了笑,“玩笑話他還當真了?!就這一頓啊!回去跟他說,別讓他亂花錢了。”

“好。”蘇行點了頭,“你們吃着,我過來給你們送點兒消息。之前潇潇傳回刑科所的人像對比出來了,快遞員和別克商務車的司機是同一人,而且你們發過來的司機照片和昨天我們這邊發現的可疑車輛的司機照片經過比對,這兩個也是同一個人,短時間內,這個人開車往返俞江和平潞多次,而且都跟案子有關。另外,通過快遞員在監控中的身形和步态分析可以确定,這個人是女性,身高在165厘米左右,體重100斤上下,鞋碼是36碼。這個結果與最新案死者抛屍現場提取到的痕跡高度相似,但這還不能作為推斷是同一人的證據。”

鄭暢原本想說話,結果擡眼就看到海同深在給亓弋遞早飯,以前不知道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知道了,就覺得這稀松平常的動作中帶着那麽點兒暧昧。海同深看了一眼鄭暢,鄭暢立刻低下頭去吃飯,連剛才想說什麽都忘了。

亓弋看向蘇行:“你要不也一起吃點兒?”

蘇行搖頭:“不用,我回去吃。”

海同深把飯菜全都擺好,才問:“這早點不僅豐盛還貼心,你從哪兒知道我們的口味的?潇潇跟你說的?”

“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留心看了一下,晏隊和潇潇也說了些。”蘇行看了眼手表,“好了,消息送完了,早飯也送完了,我順利完成任務,你們慢慢吃。”

“謝了啊!也替我謝謝晏闌。”海同深道。

蘇行點頭,而後走出了會議室。

這時候鄭暢倒是終于想起來剛才要說什麽了,他喝了口水潤喉,說:“如果真像之前我們推斷的那個食物鏈那樣,豈不是這女的也懸了嗎?”

“不會。”海同深說道,“這女人應該是幕後真正的執行人。抓張聰和鐘艾然的時候她就在了。張聰可不是在這個食物鏈裏的,而且第一個案子邏輯自洽,她只需要确認張聰和鐘艾然被我們抓到就行了,而想要确認這一點的,是DK那邊的人,所以這個女的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DK集團在本地的執行人。”

亓弋放下筷子,問:“剛才蘇行是不是說了一句,要知道口味,就留心看一下?”

謝潇苒:“是啊,怎麽了亓支?”

“留心看一下……前提是我們得坐在一起吃過飯。”亓弋緩緩說道,“我之前就覺得,這幾個案子的時間有問題。兇手似乎對我們的辦案進度有一定的了解,但又不是事無巨細都知道。”

“我們的辦案進度是保密的啊,局長可都不知道我們查到了什麽。”宗彬斌說。

蘇行的話讓亓弋把那根時斷時續的線給接上了,他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嫌疑人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看着我們?嫌疑人或許不知道我們的詳細辦案進度,但是能看到我們幾個人在市局來去的頻率和時間。我們能推理嫌疑人的行動路線,自然也會有人能分析我們的作息規律。一起吃頓飯稍微留心一下就能知道我們的口味,天天看着我們進進出出,是不是也能看出些什麽?別忘了,那個查看過公告的IP地址就在市局。”

鄭暢深呼吸了一下,說:“謝謝亓支,我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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