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家裏的年輕人多,個個都活力四射,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事來就沒個顧忌。

過了一會兒,有人發現元若端着水杯站在後面,立馬用胳膊肘杵了下旁邊還在叨叨的那個,一行人後知後覺她在那裏站了有那麽久了,見她臉色有點奇怪,紛紛把話題轉開。

趙簡抽完煙進來,對此毫不知情,笑着拍了下元若的肩膀,吊兒郎當地問:“老板,wifi密碼多少啊?”

元若緩過神,嘴皮子阖動。

“跟店裏一樣。”

“行。”趙簡應聲,又兀自倒了杯水喝。

元若遲疑片刻,不着痕跡地再瞧了瞧那些人,最終還是當做什麽都沒聽到,喝完水做別的事去了。

小區門口就有商店,出去一趟十幾分鐘就能回來。沈棠買了一大口袋東西,有個同學跟出去幫忙搬,她們進門就差不多該開飯了。

有些話元若挺想問問沈棠,方才那幾個人說的事就是梗在心口的刺,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地方,教她難受,不過猶豫了很久,她終究還是沒問,一整天下來都若無其事。

晚上家裏只剩她們兩個人,在打掃客廳時,元若狀似無意地問:“最近學校有沒有什麽事?”

沈棠正在擦茶幾,淡定平靜地說:“沒有,大家都在做畢業設計,這陣子比較忙。”

“以前放假都有比賽,今年沒有?”元若又問,偷摸瞥了那人一眼。

對方否認了,語調未有半點起伏,完全看不出來是在說謊。

元若沒拆穿這人,只嗯了聲。這樣的謊言算不得什麽,又不是故意欺騙,而且對她也沒有什麽影響。

但不知為何,夜裏躺在床上,元若失眠了,心裏老想着這事,堵得慌。翻來覆去大半晚上,最後到兩三點鐘才睡着,得虧是過年期間,不然明天哪能起得來。

這件事就是小插曲,不會對兩人的生活造成太大的沖擊,翻了篇就會慢慢過去。

元若不是刨根問底的那種人,哪怕知道了一些事,也不會刻意去改變什麽。沒那個必要,也不必打破原有的局面。

二月中旬,考研初試的成績公布。

三月初,B大劃出複試線。

由于B大是34所自主劃線的高校之一,所以不必再等着國家線公布。沈棠發揮穩定,一切都毫無懸念,接下來就只剩三月下旬的複試了。

賀銘遠也穩了,隔壁的S大也是自主劃線,能上基本就成功了一大半,複試問題不大。

人以群分,這群年輕學生都是努力上進的,要麽保研,要麽考研,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往上爬。

當然,也有不讀研直接找工作的孩子。最好的出路不一定是讀研,适合自己才行,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

成績公布後那段時間,一群人連着聚了幾次餐,成天傻樂呵。沈棠跟着大家浮躁了兩三天,之後又沉下心準備複試,以及着手畢業設計。

元若幫不上忙,對這個專業一竅不通,她是工科出身,偏機械類,學的東西與計算機關系不深。再有,她好些年沒接觸過書本知識了,連考研流程都忘得七七八八,哪裏會懂這些。

日子還是照舊,無波無瀾,似乎與以往沒什麽兩樣。

三月中旬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元若和江聽白私下見了一面,沈棠對此并不知情。

那天本來是為了蛋糕店和文藝書店的合作,江聽白請吃飯,元若就去了,起先還好好的,快結束時鬧了不愉快。

江聽白那人不大識趣,沒眼力勁兒地講到了沈梨,有意提了幾句。

元若沒太懂對方話裏的意思,一開始只聽着不應答,直到江聽白哪壺不開提哪壺,無意提了一嘴分紅。元若這人太敏感,而且比較護犢子,本就對江聽白的做法不滿,眼下又聽到對方這麽說,心裏不免有點窩火。

成年人之間的話術向來迂回,彎彎繞繞太多。江聽白廢話一大堆,明裏暗裏的意思就是欠沈梨的已經還清了,畢竟當初沈梨給的只是想法和方案,運營什麽的還是靠江聽白來做。

元若不明白江聽白給自己說這些做什麽,她面無表情地端起熱咖啡,直白地問:“所以江老板給兩個點就把人給打發了?”

大概是沒料到她語氣這麽沖,江聽白還愣了一下,不過随即又大方從容地反問:“元老板覺得少了?”

看着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元若犀利地反擊:“我怎麽想不重要,我就是一個局外人,小棠也是撿她姐的便宜,我們幹涉不了江老板您的決定。”

好好的見面徹底變了味兒,兩個人說話都夾槍帶棍的,誰都不會退半步。

江聽白未曾動容半分,不冷不熱地說:“我的決定就是這樣。”

元若當即就笑了,嘴角扯了扯,嘲諷意味十足。

她平時都非常随和,不論如何都會控制住脾氣,很少用這樣的态度對待認識的人,這是頭一回。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江聽白就是在欺負沈棠,沈梨沒了,死無對證,她把項目全吞了,現在來裝老好人,說是給補償,實際上就是堵嘴。

兩個點就是膈應人,換誰都會不舒服。

元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反正不咋好受,她知道,即使只有兩個點,以後沈棠每年的分紅都比她開個蛋糕店賺得多,可聽到江聽白這些話就是來火。

小孩兒不懂事,也沒法兒跟江聽白這種大老板争搶什麽,可沈棠不會難受嗎?早逝親姐的合作夥伴這麽不厚道,像是施舍似的打發她,有錢拿又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還影響了後續的合作。

蛋糕店與文藝書店的合同是按年簽的,第一年只是嘗試,如果合作順利,第二次簽約應該是簽三年。這是之前就談好了的,然而被這麽一攪和,續約怕是黃了。

不過元若也不想和江聽白繼續合作,不管江聽白怎麽想,她是不願意再掙這份錢,畢竟話都到了那份上,粉飾太平,裝作無事發生不太可能,她是真的不太喜歡江聽白,總覺得那人不懷好意。

矛盾在她和江聽白之間,并未波及到其他人,沈棠不知道這些,聞姐她們更是不清楚。

元若與江聽白都能憋得住事,她倆在別的人面前都沒表現出任何異常。

至于元家那邊,楊何英他們還什麽都沒察覺到。大哥守口如瓶,不會過多幹涉元若的私事,從來沒跟家裏人說過半點有關那天的話,老兩口還在為沈棠過了初試而高興,整天都樂呵呵的,楊何英在外面和老姐妹打牌都會把沈棠拎出來炫耀,真沒把沈棠當外人。

且初試成績出來以後,老兩口過來了一趟,專程來這邊探望沈棠。

元家所有人都挺關心沈棠,也真心為她高興,不論怎麽說,沈棠也算是從元家出去的孩子。

對此,元若心頭五味雜陳。

有些決定真的很難,要她就這麽放開是斷然不可能的,就算她願意,沈棠都不會同意,哪是上下嘴皮子碰碰就能行的。

元若還是繼續瞞着家裏,将大哥的話都吞進肚子裏,之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三月底,B大研究生複試開始。

複試出結果時間比較短,不會像初試那樣拉得很長,毫無懸念,沈棠輕輕松松就過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所有人都為之高興,元若更是給員工發紅包慶祝,第二天還請大家吃了飯。沈棠倒是比較淡定,得知結果後又立馬投入畢業設計當中。

那天晚上元若多喝了兩杯,趙簡和小陳在邊上起哄,非得讓沈棠也跟着喝,鬧到最後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

後來紀希禾被賀銘遠接走了,趙簡送小陳回去,元若和沈棠則打了個車回家。

她倆一前一後洗了澡,圍着浴巾昏沉沉倒在床上。

沈棠靠在了元若身旁,叫了聲她的名字。

元若動情,暈乎地睜開眼睛。

頭頂的燈光過于刺眼,教她無法直視。她撫着沈棠的臉,用指腹磨着對方白皙的肌膚,不多時伸出手将燈關忽地了。

“沈棠……”她開口喊道,聲音稍低。

沈棠親了口她的下巴:“我在。”

可能是醉意上頭有點糊塗了,元若不再束手束腳的,她湊上去親對方,然後一直抱着沈棠不放手,還拍了拍對方的背。

夜晚的天不太好,高樓之上風大,沒多久就下起了細雨。

大抵是在換季了,最近的天氣總是這樣,忽晴忽雨,變幻不定。

沈棠把手放在了元若腦後,撫着她的頭發。

細密的雨聲沙沙,聲音不大,但在沉寂的黑夜裏格外突兀。沈棠閉上了眼睛,耳畔只有這個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牆上的挂鐘秒針轉得飛快,一圈又一圈,繞着一個點打轉兒。

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很快就被淋濕,外頭那一面全是冰涼的雨水。而濃郁的黑夜為房間裏的一切做了遮掩,誰都看不見這裏,包括她們。

不知過了多久,元若挨上去親了下沈棠的臉,溫柔而緩慢。

她幫沈棠拂開淩亂的頭發,一句話都沒說,一會兒又枕在對方懷裏的位置,靜靜的。

兩個人相互取暖,一同驅散初春的寒意。

房間裏過于安靜,稍微動一動都能聽見布料的摩擦聲。元若合上眼歇息,任由沈棠的手在自己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歇夠了,她湊到對方頸窩那裏挨着,小聲地說:“以後去了B市讀書,就別念着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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