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計院的答辯是五月底進行的,六月就是畢業季,學校的收尾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拍畢業照和聚餐,等散夥飯吃完,相處了四年的同學自此各奔東西,以後多半再也不會見到。
有人歡喜,有人愁。
賀銘遠連畢業照都沒拍,答辯過後的第二周就離開了C城,據說是去了新疆的外婆家。
而紀希禾還是老樣子,該工作就工作,似乎沒受多大的影響。
元若不再提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顧不了那麽多,她天天都忙,瞎忙,時不時去商場逛一圈,或者去哪裏買東西,為沈棠去B市做準備。
她就是操碎了心的家長,生怕小孩兒在那邊過得不好,想到什麽就買,一點都不心疼錢。
不過這些事她都沒告訴沈棠,默默地付出,早早就在收拾準備。
沈棠成天閑在家裏,在自個兒房間一待就是半天,不知道到底在搗鼓什麽。
或許是因為紀希禾和賀銘遠的事,元若與沈棠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兩個人都不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矛盾在悄無聲息中沉澱下去,她們恢複成了以前那樣。
元若問:“升學宴要請哪些朋友和同學,想好了嗎?”
沈棠嗯聲:“趙簡他們,還有之前在食堂吃飯你見過的那幾個。”
“不多請些人?”
“不用,”這人語氣平淡,“跟別的人關系不怎麽樣,以後也不會聯系了,沒必要。”
那倒也是。而且有的同學請過來吃飯還比較尴尬,畢業本就是有人高興有人愁,這麽大張旗鼓地擺宴席,指不定人家還覺得這是在炫耀,平白無故就招人記恨。
元若考慮不夠周全,倒是沒想過這些,認同地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那老師呢?還有實驗室的師兄師姐,不請麽?”
“不請老師,”沈棠說,偏頭看了她一眼,特地添了句解釋,“避嫌。”
師兄師姐得請,畢竟平時沒少幫忙,但老師不能請,大學不是高中,私下請吃飯請喝東西都可以,可這麽明晃晃把人請過去,搞得如此隆重,難免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再有,即便沈棠要請,教授也不一定會去。
升學宴的相關事宜是元若在操心,基本都打理好了。最近正值高考結束,但是成績還沒下來,趁這陣子辦升學宴也不會跟那些高考生撞上,恰好能避開。
元家老兩口對此也挺上心,天天都在想要請哪些親戚。遠親肯定不請,近的那些要請,禮節啊份子錢什麽的這些都得捋清楚。這次的宴席是為了沈棠舉辦,可以後還人情得元家來還,這也是真把沈棠當自家孩子了,否則哪會這麽費心神。
大哥一家不管這個,只給沈棠包了一個大紅包。嫂嫂和元艾寧不知道那些事,還把沈棠叫過去吃飯,大哥至今都保持沉默,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
暮春時節最是舒适,樓下的花開得漂亮葳蕤,枝條冒新葉,到處都是勃勃生機的景象。
這個季節适合兩個人相處,愛意就像長在地裏的植物,一遇水便野蠻生長。
元若開始不考慮那麽多現實,活在當下,放任了另一個人的肆意與野心,整天都浸潤在其中。她就像樓下那些豔麗的花,在濕潤的地裏紮根,盛放,一展無遺。
可小崽還記着之前的不愉快,總是不讓她痛快。
這樣的生活讓人不知疲倦,日子變得浪漫,時間會吞噬掉無關緊要的一切,悸動融入了骨血裏,在每一根經脈裏流竄,深刻而難忘。元若愈發舍不得了,想着沈棠要走,以後将會分居兩地,即使交通再方便,千裏遠的距離還是不可跨越。她倆的差距就擺在那兒,暫時找不出解決的法子,一個久經社會,一個還在讀書,面臨的境地完全不同。
好在元若現在不會想那麽多了,更不會像之前那麽沖動。
有些事遇到了再說,未雨綢缪不一定可行。
她喜歡沈棠給自己帶來的所有,不過有時候也招架不住。
沈棠說:“別把我推開,出去讀個書而已。”
元若好笑:“想什麽呢。”
沈棠沒吭聲,讨好似的握住她的手。元若撫着這人的嘴角,一會兒,用指腹在小孩兒唇上摸了摸,再湊了上去。
現在還是白天,正值下午三四點,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升學宴定在了6月16那天,恰逢周日,屆時上班族都可以過來。元若早就跟酒店那邊商量好了,具體的安排都已妥當,宴請的人不少,有十幾桌,其中近一半的人都是元若的朋友,也都認識沈棠。
大家都為沈棠高興,送禮自是大方。聞姐她們是早就給了紅包的,再來就不給錢了,都是帶着禮物來的。
這天基本上都是元若在主持,帶着沈棠去敬酒,負責應付所有人。
小崽心疼她太累,敬完酒就拉着她去了休息間,兩個人在裏面待了很久。
休息間的門沒有反鎖,楊何英無意闖了進去,老人家本是進去放東西的,熟料進去就撞見那一幕。
沈棠半跪在地上幫元若揉腿,一只手扶在元若白細的小腿上,另一只手攥着元若的腳踝。而元若是坐在凳子上的,她穿着得體優雅的旗袍,身材玲珑有致,兩條腿又白又好看,對于沈棠正在做的事,她臉上并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适應或是別扭,反而習以為常。
這樣的場景着實不大對勁,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對勁。
楊何英都愣住了,幹站在原地看着,不知該作何反應。
老人家雖然保守了大半輩子,但還是看得出來她倆的行為不太尋常,立馬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元若和沈棠都沒料到會突然進來一個人,她倆都頓了一下,還是沈棠先反應過來,溫和地開口喊:“伯母。”
元若頓了頓,跟着喊:“媽。”
兩個人還保持着原有的姿勢,還算淡定,沒有像被抓包了一樣立馬分開。
就是這份淡定騙住了楊何英,見她倆不慌不忙,沒有半分緊張,楊何英以為是自己多想了,杵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老人家還有點尴尬,憋了半晌,說:“外面還有客人呢,你倆不出去?”
沈棠這才放開手,從容不迫地起身,煞有介事地解釋:“元若姐扭到腳了,進來歇會兒。”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剛剛的事帶過去,絲毫不心虛,慣會胡扯。
元若坐在凳子上不吭聲,不着痕跡地放下腿,有點不自在。
楊何英被唬住了,真以為是元若受了傷,當即就過去,關切地說:“哎,是不是穿高跟鞋扭的,早上就讓你換平底鞋,你非不聽,這下遭罪了吧。我看看,腫沒腫,別待會兒腫起來了。”
“沒事,”元若趕緊避開,把手擡起來抵在面前,不讓楊何英瞧仔細,“沒什麽問題,就是扭到了有點痛,沒傷到腳。”
楊何英很護女兒,哪裏會聽她的,立時就把她的手打開,非得蹲下去瞅瞅。
元若無可奈何,只能一邊應付一邊說:“媽,你別擔心,真沒事。”
細細瞧了瞧,确定腳踝那裏是好的,楊何英一顆心落了地,不過還是唠叨地念了幾句。
“小棠,”楊何英慈祥地喊了聲,“去車上拿雙平底鞋過來,你嫂嫂那個車。”
這次過來是嫂嫂開的車,車上有她的平底鞋。那鞋子就是開車的時候才穿,拿過來給元若穿,嫂嫂絕對不會介意。
元若趕忙制止:“不用去,就穿這個。”
楊何英執意要讓去拿。
沈棠聽老人家的,從後門繞路過去。
這事搞得挺麻煩,元若拗不過楊何英,最後只能穿着嫂嫂的平底鞋出去。
外頭的客人吃得正盡興,聞姐她們把沈棠拉過去了,非讓小孩兒喝酒,攔都攔不住。沈棠被灌了不少酒,姐姐們嘴貧,圍着她打趣,把小孩兒捉弄得耳根子紅。
元若上前幫着擋酒,不讓沈棠繼續喝。
聞姐帶頭起哄:“沒你這麽護犢子的啊,小棠這都多大了,喝點酒都不許。”
“是啊,”有人跟着鬧,“元若你心都偏到胳肢窩了,什麽時候也護着我們吶?”
元若不跟這些人鬧騰,反正把沈棠護在後面。
然而她越是護着,其他人就越來勁兒,一個個都不消停。
楊何英在另一邊聽見了聲響,往這裏看了看,當瞧見元若緊緊抓着沈棠的手,極力把人藏在身後時,她不由得擰緊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很是奇怪。
之前打消的疑慮又漫上心頭,懷疑來得更加猛烈。
亦在此時,大哥過來了,慢條斯理地擋在楊何英面前,恰恰把那邊的場景遮住,他斯文地說:“媽,姑父找你。”
楊何英回神:“什麽事?”
“想找你聊聊天,在那邊等你。”大哥指了個方向。
冷不丁被打斷,楊何英反應遲緩。
既然有別的事,她也沒過多在意剛剛看到的那些,畢竟是在外面,那麽多親戚看着呢。
元若對此毫不知情,還在那裏推推搡搡地擋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因着這些酒,她一中午都沒怎麽吃過東西,也沒能堅持多久,吃到宴席快結束就去車上歇着了。
今天的風大,她把車窗都關上了,倒在後面就合上眼休息。
這輛車是嫂嫂的,車窗貼了膜,外面看不到裏頭。
元利和在附近跟誰說話,沒有發現車裏的元若。
也許是喝多了,元若似乎聽到元利和在說什麽重要的事。
“沈棠的外公,H市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