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芬德拉(2)
第十章 芬德拉(2)
江琸沒打招呼就出了門,要去哪裏柴卉不知道。江枂回來就接收到這個消息,卻沒表态。
柴卉很着急,一個勁兒跟江枂道歉:“她說要睡一會兒,就個熬湯的工夫,她就出去了,手機也沒拿。這附近我都找了,他們都沒說看到。”
江枂以前因為出門不打招呼這事,跟江琸鄭重地談過,她已經長大了,不會跟小時候似的鬧脾氣了。他說:“沒事,可能去散心了。”
即使江枂這樣說,柴卉仍不放心,一是江枂交給她的任務她辦砸了,二是江琸還生着病,她很擔心,她提出再去找找,江枂由了她。
花店還沒關門,江枂把傘放在牆角,坐在了櫃臺裏身。
這是江琸的工作臺,她經常在這裏看書,他每次下樓都能聽到她翻書的聲音。她沒說過她最近看什麽書,但他可以根據她最近店內的歌來判斷。
她還喜歡在窗邊的圓幾插花,他每次坐在那裏都能聞到區別于前幾天的花香。
她也喜歡坐在樓梯上畫畫,他沒那個福氣看到她的畫,但知道她畫得好,書架上都是她的獎章,還有獎杯。
剛回來那段時間,有些厲害的學校給她發來offer,她都拒絕了。她把她的一身本事都塞進這一間小小的花店,卻從不說委屈。但江枂不能也這麽認為。
他眼瞎,是個廢人,江琸不該把一生都浪費在他身上。
門上的風鈴響起,柴卉回來了。
江枂沒聞到江琸,他知道,她沒找到她。他沒讓柴卉再說抱歉,說:“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柴卉幾次張嘴,都沒發聲,最後點點頭:“我先把湯盛到保溫桶裏。”
噔噔噔,她跑上樓。
江枂拿出手機,摁了下機身的按鍵,手機自動播報:“現在是北京時間八點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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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琸已經跑出去兩個半小時了。
他掖手機時沒掖好,它順着毛衣滑落,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這部按鍵手機他用了很多年,不怎麽結實了,聽這聲音就是又把電池摔掉了。
他蹲下來,摸索地面,摸半天只摸到電池,機身怎麽都摸不到。他耳朵好用,但也沒到可以聽聲辨位的地步,手機一掉,他是個廢人這一點就又在他心裏加深了。
他找不到手機,不找了,摸着櫃臺站起來,若無其事地給江琸收拾起工作臺。她平時把他照顧得很好,反倒是她自己,總是能湊活就湊活,這工作臺上小鏡子,小梳子,鑰匙扣,酒起子,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他收拾着,摸到一團絲質平滑的毛線,他沿着線摸到抽屜,摸着像圍巾。
她又在給他織東西了,他身上這件毛衣就是剛入冬時她織給他的。她織了整整一個夏天,每一針都嚴格,每趟線都密匝。他教課的地方空調壞了,他卻一點都不冷。
他坐下來,圍巾收進懷裏,它越柔軟,對比的他就越僵硬,他并不是若無其事這一點就越明顯。
他就是個廢人,他連個手機都撿不起來,他出遠門要妹妹送,人多的地方要牽着妹妹的手,他大部分的生活都要儀仗着妹妹,他一直拖累她,是他把她困在這一間小小的花店……
柴卉下樓時就看到不太對勁的江枂,她能感覺到他氣息不穩,但他平靜的樣子仿佛是在反駁她。
牆上的挂表秒針在走,咔嗒聲尤其清晰。
柴卉不能再留了,去拿了包,跟江枂說她要走了。
江枂說,好。
柴卉走向門口,半路停下,轉過身來,看着江枂:“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又同意跟我試試了,你明明不喜歡我。但我還是很開心。”說完,她再轉向門口,離開時把溫柔的聲音送進江枂的耳朵:“晚安,江枂哥。”
江枂沒聽到,他在聽秒針轉動的聲音。
江琸不打招呼地出去已經超過三個小時了,她答應他不會再這樣的。他把圍巾收好,兩步邁到樓梯口的牆角,拿上傘,往外走。
剛到門口,風鈴又響了,門被打開,江琸的氣息和冷風一起灌進來。
江琸喘着氣,聽着像跑回來的,他正要罵她,她先開口:“哥對不起!我出去沒跟你說!還回來這麽晚!”
許久,江枂說:“早點睡。”
江琸直到江枂上樓,身影不見,才很疲憊地靠在門上。
她走得時候想着,就這樣消失吧,江枂要折她的肋骨,她就跑,再也不回來,這樣她就能保護好它。但是不行,她不能不打招呼跑出去三個小時,那樣江枂會生氣的,她答應他不再這樣的。
她緩了一會兒,給江枂煮了咖啡,然後熱了一杯牛奶。
她把兩杯放在江枂門口的角幾上,靠近門縫:“哥,咖啡和牛奶我放門口了。”
沒人應聲。
江琸回到房間,躺下來,身子像是燒着了似的。她好累,頭好痛。她剛才在廚房看到了柴卉煲的湯,很香,但她喝不下。
柴卉很好,但她叫不出嫂子。
門在這時候開了,她已經沒有力氣看看是誰。
來人走到她的床前,花香味兒讓江琸覺得舒服。這是只有江枂身上才有的味道。
江枂在她額頭貼了一片退燒貼,坐到床頭,托起她的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了一杯沖劑,然後解開了她領口的一顆扣子,讓她呼吸更順暢。
江琸突然攥住他的手,臉貼着他的手背,不松開。江枂冰冰涼涼的手手背青筋凸起,輕剮着她的臉,好舒服。她還要往江枂懷裏蹭,要他把她整個抱在懷裏。
江枂念她生着病,由了她。
江琸借着自己神志不清,得寸進尺,牽住江枂的手,十指緊扣,軟軟的聲音像一根狗尾巴草,試圖騷動他堅固的信念:“哥,你可以陪琸琸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