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曼陀羅(1)
第十七章 曼陀羅(1)
江琸正翻看着自己的畫,想象當時畫室換門了她仍不願走,一畫就到一宿。
那時候她的同學都說她畫的是心上人,她從不反駁。她喜歡聽這話,她畫的是她哥沒錯,卻也是她的心上人。
她微笑着,把畫框整齊地擺放,輕輕拭去浮在畫表面的塵。
突然,身後出現一個軟乎乎的聲音。“姐姐。”
她轉過身,低頭看到一個小男孩,約莫五六歲,他戴着一頂護耳帽,穿得像個球。精巧的五官,兩片高原紅都表示他不是本地人。江琸看他有些膽怯,蹲下來問:“你要什麽啊?”
小男孩大眼睛瞧着江琸,半晌才說話:“姐姐,我想要一個玉米馍。”
江琸輕輕地笑:“姐姐是賣花的,沒有玉米馍。”
小男孩好失望。
江琸想起冰箱裏還有糖燒餅,就去拿了來,拿一張防油紙包上,遞給他。
小男孩拿了燒餅也不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羊拐,還有兩顆玻璃珠,一張三國關羽的卡片,一只手拿不住了,他把燒餅夾在胳膊下,雙手捧着這些小玩意兒給江琸。
江琸從裏挑了一顆玻璃珠,說:“燒餅很便宜的。”
小男孩軟軟地說了一聲謝謝,跑出了門。
江枂進門時小男孩正好出門,跟風似的。
江琸看到江枂,昨晚上睡在他床上的畫面又蜂擁回腦袋,她剛剛的自如全不見了,手足無措的樣子活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可她都二十多歲了啊。她已經見過很多世面,她有成熟的待人接物的本事,她有最卓絕的智慧……
“醒了?”江枂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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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琸耳朵有點紅:“醒了。”
“我找師傅給你看暖氣了,已經沒問題了。”本來也沒問題,但江枂卻沒拆穿江琸,還配合她,幫她找師傅看了,這意思就是說,師傅都說沒問題了,她不能再用這個借口了。
江琸着急地說:“我的窗戶也壞了,到了晚上風聲很大,我害怕。”
“我找師傅幫你修好。”
“那個!我床也壞了,我一翻身它就響,我聽到那個動靜睡不着。”
“我給你買張新的床。”
“我……”
“江琸。”
江琸被打斷,抿住嘴。
江枂轉向她的方向:“我是你哥,我不想一直重複這句話。如果你聽不懂,我還是要給你找一個嫂子。”
江琸不說話了。手指頭揪在一起,心也是。
江枂不想這麽厲聲對她說話,但如果不這樣,她就不明白,他們之間沒有除了兄妹以外的可能。他是個廢人,他的人生一眼就可以看到頭,她不是。
*
江枂和江琸又冷戰了,好像在自從江琸的心思被江枂知道後,他們之間就經常會這樣。江枂覺得江琸要得太多了,江琸覺得江枂給得太少了。
柴卉已經離開他們的生活很久,徐識還在,他一有時間就會來找江琸聊天。
他是個風趣幽默的人,他有很多花樣,總是能把江琸逗笑,連鄒琳都說他有本事,他卻是心酸滿腹倒不出來。他要費盡心思才能讓江琸笑,而江枂只是路過他們,她就會笑。
柴卉在KTV說的那句話,他反複咂摸,覺得離譜,卻又不能解釋江琸和江枂的感覺。江枂還好,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麽,江琸有時候也會隐藏自己的心思,可有時又是一種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愛上了自己哥哥的感覺。
她真的愛上江枂了嗎?江枂是他哥啊,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徐識看着工作臺內完美的江琸,第無數次問自己。
江琸冷不防擡頭,看到他,“怎麽了?”
徐識說:“我看你書架裏有很多歷史人文類的書,你看過東周列國志嗎?”
“看得不全。”
“齊襄公和文姜那段寫得真好,我的性啓蒙導師。”徐識悠悠說道,盡量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可他又有點怨,話說出來就帶那麽點陰陽怪氣。
江琸一下就懂他的意思了,不再搭話。
徐識有點不饒人:“說說,看過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寫亂倫的,哥哥跟妹妹搞在一塊兒的故事真夠刺激的。”
江琸面無表情,平靜地整理着插花的工具,後說:“你坐一下,我去花房放些東西。”
徐識看着江琸走開,又忍不住想,這麽好的女孩兒,怎麽就心理扭曲呢?
江琸把東西放好,手撐着置物架,頭低下一些,盯着架子上的膠帶,心裏想得卻不是膠帶。齊襄公荒淫無度,無視妹夫,跟她開放任性的妹妹茍合……
她待了一會兒,再出來時,徐識的神情已經恢複,他也覺得自己唐突了,有些想要彌補的意思。
江琸剪了幾支百合,插在花泥上,用包裝紙抱住,從邊緣處慢慢收攏,用絲帶系好,送給徐識。
徐識受寵若驚:“給我的?”
江琸待他接過去才點頭,說:“謝謝你那麽照顧我,認識你很開心。”
徐識覺得不對,再看向江琸時,她的眼神已經表明,他們不再是朋友了。這束花不是送給他,是還給他。他有些懊惱他竟然說了那樣的話,他趕忙道歉:“對不起江琸,我提齊襄公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了那個……”
“沒關系,我不介意。”
“那你這……”
“因為不在乎,所以不介意。”
徐識把她得罪了,再說什麽都覺得招人煩了,可他又不甘心:“就不能給個機會嗎?”
江琸微笑着:“這是一道單項選擇題,我哥永遠是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