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洋桔梗(1)

第二十五章 洋桔梗(1)

江琸醒來時,江枂又不在。好像每次從他床上醒來,他都不在。她拉開窗戶,吸一口清晨的好空氣,再倒到床上去,夾着被子滾來滾去。

某些地方的疼讓昨晚上的一切歷歷在目。

她紅了臉,趕緊捂住,眼睛彎彎的就像小柳條一樣。漂亮的裸露的直角肩被晨風吹透,任誰摸一下都會被冰的縮回手去,她卻跟沒知覺似的,只顧着傻笑。

芭蕾舞團的電話打來,她很不舍地放開江枂的被子,起身時看到床單上幾塊亮晶晶的印子,還有一塊玫紅色的血跡,她又忍不住坐下來,像是昨晚上那樣心跳得很快。

她慢慢摸過去,江枂頂着她的畫面,第無數次光臨腦海。

那個眼睛看不見、優雅的男人,差點弄死她。她閉上眼,閉不住滿眼的笑意和得意。她再也不用孤獨地望着江枂的背影了。江枂會回頭。

*

江枂早起去了桐樹林,零下幾度的天氣将他人冰凍,他活像一尊雕塑,站在雪地中一動不動。

他有罪,但睜開眼的時候卻不是想着忏悔,而是擔心江琸累不累,還疼不疼,他有沒有在她身上掐出痕跡。他記得他動作不輕,那麽她有受傷嗎?

他沒辦法檢查她的身體,他只能靠摸的,可僅僅是摸到她手腕,他做過的荒唐事就如解了束縛的絲帶,在清晨多風的天氣裏飛到九霄雲外。

他的心打開了,再也合不上了。

*

1月8日。

開着二十瓦燈泡的審訊室裏,三十多快四十的女人淚流成河,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所裏刑警出動,兩天就把這對演技高超的夫妻逮了回來,分開審問。

丈夫像塊滾刀肉,威逼利誘都放不出一個屁。妻子從被捕就哭哭啼啼。在不說實話這點上倆人倒是步調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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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了半天毫無收獲,鄒警官到大隊門口點根煙。門口幾輛警用捷達,跟對面法院似的總是很熱鬧。只是進出這兩個地方的人,從來都沒有笑容。

同事正好領着兩個孩子從小賣部回來,兩個孩子記得她,停留了一下。

她掐掉煙,蹲下來,拉着兩個孩子的手,想說的話有很多,比如以後不要随便跟陌生人離開,不想相信任何人。最後都沒有。

因為她也是陌生人,任何人。

她怎麽能告訴一個孩子這個世道那麽差勁呢?

她最後只是摸摸兩個孩子的短發,說:“明天是個晴天。”

兩個孩子聽不懂,但還是把手裏的佛手糕遞給她一塊。他們這舉動把同事看愣了。鄒警官不明白,接過來,看了一眼,普普通通的北方特産,有什麽問題嗎?她問同事:“怎麽了?”

同事說:“我給他們買巧克力他們都不吃,就要佛手糕。昨兒個老楊給倆孩子檢查身體,跟我說,像他們這種智力障礙的孩子,肯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給你,那就是信任你的意思。”

鄒警官累了幾天,聽到這話,心裏邊舒坦了一些,“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同事笑了下,拍拍她的肩膀:“鄒姐運氣來了。”話說完,領倆孩子回到辦事廳。

鄒警官待了一陣,往回走,趙警官辦事回來,停了車就喊她:“鄒啊!走走走!大事兒!”

鄒警官扭頭看他:“什麽?”

趙警官煙酒沾多了,本來就氣短,再走得急,氣兒半天沒喘勻,拉着她胳膊往裏走:“這不是說話的地兒。”

回到辦公室,趙警官喝了口水,對旁邊一文職說:“你把老梁叫過來。”

正好梁警官出來,問他:“怎麽了你火急火燎的?”

梁警官把手裏牛皮紙袋往桌上一拍,說:“現在審訊室那兩個東西,女的叫趙佩,男的叫賀榮發。”

這大家都知道。梁警官說:“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趙警官接着說:“貢康市前幾年出了個大案子,貢康軍工廠放射性輻射污染案,地點發生在貢康市壽昌縣狐貍營村。整個村兒幾乎全軍覆沒,沒有一家一戶是不被放射性輻射影響的。”

梁警官覺得有點意思,坐下來。

趙警官也坐下來,說:“事情一經發生,貢康軍工廠就被調查了。當時影響太大,很快該辦的辦了,該判的判了。貢康軍工廠的主負責人杜程飛被判死刑,他妻子在他被行刑當晚就自殺了,他們兩個兒子被送到了福利院。”

梁警官皺起眉。

除了他,有不好預感的還有在場每一個人。‘兩個兒子’這四個字,分量太大了。

趙警官沒賣關子:“我去了福利院,沒有這兩個孩子的入院記錄,也就是說這倆男孩兒,沒有入院,沒有!那這倆大活人去哪兒了?”

他把牛皮紙袋打開,把從福利院調取來的員工檔案再往桌上一拍,喝一聲:“現在咱們審訊室這位趙佩,當時就在貢康市福利院任職!”

所有人沉默,不知道該想些個什麽。

事實說完了,說猜測,趙警官又說:“我推測,賀榮發和趙佩因為輻射污染的事兒,仇恨杜程飛,所以擄走了他兩個兒子,賣給了舊上海。

“誰知道範小敏威脅舊上海要走了這兩個孩子,更沒想到範小敏她出事兒了,這倆孩子到了警方的手裏。

“有我們的保護和安排,這倆孩子會有個好的去處,那這倆老東西費半天勁不都白忙活了?所以跟咱們這兒把倆孩子認了回去。”

辦公室裏又是一片沉默。

他們也是沒想到,這案子曲折離奇,不知道還要牽扯出多少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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