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絕望

◎陰魂不散的噩夢◎

寒冬,大雪。

丁玉站在家門口,就算快被雪花淹沒也不願從車道上離開。他臉蛋都快被凍得失去知覺,紅彤彤像兩個剛出鍋的冰糖葫蘆,捏緊小拳頭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

今天是爸爸媽媽回家的日子,湯叔叔和湯阿姨去機場接人,留下他與湯亞在家。想第一時間見到爸爸媽媽,小丁玉不願意呆在房間裏,固執站在門外面近三個小時。

“丁玉,你會感冒的。”

小湯亞撐着傘站在他身邊,幫他拍去落在肩頭的雪花,眼睛裏滿是擔憂:“我們回家等,好不好?”

回應她的只有小丁玉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連小湯亞也撐不住回去睡覺,臨走前她将傘放在坐在路邊的小丁玉身旁。

紅傘遮住小丁玉的身子,空空蕩蕩的街道只剩他一個人。

滿天白雪飄散在漆黑夜空,別墅區的燈光再亮,也照不到小丁玉的歸家路。

——

丁玉睜開眼。

他又夢到小時候獨自站在街上,大雪快将他淹沒,淋雪發了高燒。

那種全身無力的暈眩與酸痛,讓丁玉到現在也無法忘卻,甚至還能清晰感受到每個骨縫透出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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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現在這樣。

擡手碰到額頭,丁玉才意識到不是感覺。人一旦感知有毛病,随即而來的痛苦瞬間将其淹沒,丁玉試着張張嘴,除了嗬嗬氣聲壓根發不出任何音節。

宿舍沒有任何動靜,樓下喧嚣遠的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想必那兩人還在睡,丁玉決定先下床找找還有什麽能吃的藥。

前胸捆個火盆,後背又貼上冰袋。冷熱交替之下,他裹上毯子還是不住發抖。握住欄杆起身又耗費大量體力,丁玉半趴在欄杆上閉眼,試圖将暈眩壓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動靜太大,隔壁床鋪也有了動靜,江開聲音疑惑:“不舒服?”

“沒事......”

嗓子已經啞到吐不出來完整音節,丁玉立起手掌小幅度揮揮,“宿舍裏...還有退燒藥嗎?”

見他連話都說不清楚,顧不得新收到的短信,江開趕忙起身蹲在兩張床的空隙間去扶他:“我有,我去給你拿。”

等觸及丁玉肩膀,被人身上火熱驚到。

說話聲吵醒另一邊的宋永元,他半支起身子看向對面,被丁玉通紅面容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

不是他大驚小怪,青年臉色因高燒變得半熟,隔着過道都能看出他發絲被汗水浸濕,手握不住欄杆無力垂下,松松落在正對空調口的半空。

“沒沒沒關空調?”宋永元找不到遙控器,還是在床下的江開按滅了開關,用手背試試水溫後拿藥上床。

宋永元已經毫無睡意,剛忙起身下床準備帶丁玉去校醫院:“別給他亂吃藥,湯亞說丁玉有過敏史,他從小都沒輸過液。”

站在床邊的人扭頭,語氣不善盯住在床下忙忙碌碌的宋永元:“那怎麽辦,就讓他這麽燒着?”

“會不會是昨晚的水溫有點低了,我剛洗完澡感覺不出溫度,真的要命了。”宋永元開始翻校醫院電話,因為焦急忽略好幾次劃過的號碼:“我有啊,怎麽就是找不到......”

江開沒吭聲,扭頭打量因高燒呼吸都變得沉重的丁玉。

嘴唇幹燥起皮,眼窩青黑,沒有先前在舞臺上意氣風發。偶爾會因呼吸不暢晃晃腦袋,發絲随着他動作下滑落在臉側耳邊,整個人因生病變得脆弱不堪。

“找到了!喂——您好是校醫院嗎?”

聽着宋永元在下面交涉,臺階上的人扭頭放下手中的杯子。江開拿過來壓在枕頭下的手機,目光落在屏幕上顯示的最新消息上。

雲修然發來了圖片,模樣還有些少年氣的丁玉站在樹下望着樹頂發呆,正午陽光照在他鼻尖,讓他看上去像個墜落凡間的小天使。

這是丁玉的高中時期,雲修然沒有騙他,他真的當過丁玉的老師。

宛若被魔鬼附身般,江開默默将手機橫過來,屏幕中出現丁玉蒼白憔悴的面容。下一秒照片發送,對面瞬間接收,這次附帶了句話。

【發高燒了?】

特征過于明顯,他自知騙不過這個男人,江開回了句嗯。

對面久久沒有回複,打完電話的宋永元卸力坐在椅子上,準備給湯亞發消息:“校醫院讓人來,到時候你可別管人家換不換鞋了。”

生怕江開這個時候犯潔癖,宋永元給他畫大餅:“接下來一周掃地的活歸我。”

“不用。”

“啊?”宋永元起身,這才看到江開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發什麽消息,“我給校醫院打電話了,只是湯亞應該還沒有起沒看到消息。”說着他也過來站在臺階,将濕毛巾放在丁玉頭上。

或許是起了作用,丁玉感受到涼意松開微蹙的眉心,緊閉嘴唇微微張開,呓語從他嘴角飄出。

起初兩人并沒有聽清,直到宋永元試探性趴在他嘴邊,他才聽到丁玉喊的是媽媽。

“媽媽?”

江開視線落在宋永元身上,換毛巾的動作一頓。

“我都沒聽過丁玉說過他家裏的情況,”宋永元盯住盆中晃動的水面,“就連登記學生信息的時候,他父母信息界面都是空白。”

“空白。”江開聽不出語氣重複。

“湯亞也沒說過家中情況,你知道女生都怎麽說他們的嗎?”宋永元覺得這種傳言可笑,還沒等他說完房門敲響,他截住話頭:“這麽快就到了?”

看着依舊沒有回複的對話框,江開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還沒等他開口阻止宋永元,宿舍房門打開,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臉。

不是雲修然。

“您好您好,我舍友突然發燒了。”宋永元趕忙将醫生帶到丁玉床鋪前,江開順勢下來站在一邊,他懸着的心微微放下。

“昨晚給他用水稍微擦了擦身子,可能是水太涼了,外加我們忘記關空調——”

校醫測了下丁玉體溫,得知丁玉沒有輸過液打消念頭,只準備給他打幾個小針。

見宿舍門沒有關好,生怕穿堂風驚到丁玉,江開剛來到門邊準備關門時,擡頭看到走廊沉默不語的男人。

他攥緊門把手,嗓子宛若被堵住般梗塞,不敢與那雙眼睛對視。

“小雲,不是說來看看學生嗎?”校醫一個人不好給丁玉打針,怕學生笨手笨腳沒有輕重,正好撞見前來校醫院捐贈設備的前學生雲修然,順道将人帶過來了。

“來了,老師。”

沒有再看僵在門口的江開,雲修然臉上又揚起标志性的笑容,他輕輕繞過站在門口的人踏進宿舍。

鞋跟落地聲入耳,一下又一下是催人性命的詛咒。

熱——真熱——

意識在混沌世界裏沉浮,他想不起來自己在被江開扶下後的事情。

額頭覆蓋上條毛巾,微涼令他能進行短暫呼吸,可下一秒涼意散去,騰起的火焰再度将他吞噬。

雖然身陷折磨,但丁玉感覺有人又将他扶起,褲腰似乎被拉下,冰涼液體在他臀邊打轉。

——這是什麽東西?

身體自我保護的機制在面臨外來物時啓動,丁玉微微睜開沉重的眼皮,入目便是雲修然似笑非笑的臉。

高三冬天的恐懼瞬間淹沒丁玉,他完全是被雲修然吓到清醒,掙開扶住他肩膀的手往後躲。可惜學校床鋪太小,無論去哪都逃不開雲修然能觸碰到的範圍。

“丁玉,丁玉!是校醫!”不知道他受到了什麽刺激,還以為他燒糊塗了,宋永元趕忙扒住床欄喊。

上鋪青年像是沒有聽到般,拼命用被子将自己蓋住縮在牆角一動不動。

校醫也被丁玉一系列動作吓到,舉着針頭不知所措:“怎麽了這是?”

雲修然迫不及待想他被子下掩蓋的神色,是不是還是跟當年一樣哭得讓人心都快酥麻。

“這麽大了,難道還這麽害怕打針嗎?”

雲修然打量了一下距離,示意校醫将消毒棉簽與針管給他,半跪在床上去拉丁玉死死拽住的被子:“別害怕,不疼的。”

聲音低沉,落在丁玉耳中卻如惡魔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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