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腐爛 ◇
◎ 有罪的氣息◎
“學長想報警?”
趁輔導員帶江開去外面單獨談話, 許信鴿低頭詢問面無表情的丁玉,雖然他很慶幸解決圍在青年身邊的家夥,但他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麽容易過去。
丁玉沒有擡頭, 看着輔導員電腦屏幕上顯示的照片沉默, 許久後才聽不出情緒道:“你是要勸我?”
“當然不會, 我可是親眼目睹江開從你床上起來。”
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喬姐發信息的手一頓,只見公認的好學生許信鴿臉上依舊是陽光開朗的神情,可眼神卻緊緊盯住丁玉側臉不肯移動。
總不能連許信鴿都喜歡丁玉吧?
喬姐有些茫然, 還是說她在辦公室待太久,已經跟不上現在年輕人的審美觀了?
雖然丁玉長得不錯...正巧她擡頭對上青年純粹黑眼睛,女人抿嘴換掉了修辭,是長得很不錯但也不至于一個個都喜歡他吧?
她沒有見過在軍訓彙演時跳舞的丁玉,那可是讓女生都移不開眼的身段, 短短三天便摘下校花稱號一直保留至今。
連大有句俗話:流水的校草, 鐵打的校花。
由此可見都是認可丁玉的相貌,有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丁玉是冷淡性子,結果撞見他在素描課給人當模特, 這一坐便是足足三小時。
據說, 讓丁玉當模特是最能激發人潛力的事情。
沒人想看連大校花在自己筆下醜成校草, 直到大二下學期丁玉不再兼職模特,次次爆滿的畫室才漸漸恢複成先前清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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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姐?”
大概是她愣神時間太長,丁玉雙手放在腿上開口,明明簡單至極的動作由他做來卻有種說不出的隽雅。
高瘦白淨,最能吸引變态的那種類型。
“小丁呀, 你怎麽敢确定那個...藥劑就是雲先生給江開的呢?”
喬姐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見丁玉斂眉不語, 她試探詢問:“聽說雲先生還是你的老師?”
話音未落,丁玉呼吸微沉,擡眼望向茶幾後面的輔導員。
當他沉默不語時,丁玉精雕細琢的臉也會透露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
這是被綁時,由雲修然逼出來的狠意。
只可惜這一晃而過沒人看清,他嗯了聲沒有否認:“高中心理醫生。”
從未聽說過丁玉與捐贈人還有過這種關系,辦公室其他老師臉上流露驚訝,打量丁玉的目光也變得探究,期間還夾雜略帶惋惜——高中出了心理出問題,是件麻煩事。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被治療心理的心理醫生盯上,是比心理出毛病還要可怕幾十倍的存在。
“後來——”
“毫無醫德。”
見丁玉不願在這個話題做過多讨論,喬姐順勢轉移了話題,告訴丁玉如果報警學校多半也會啓動校警,再深層的東西也不會深究。
“為什麽?”丁玉皺眉。
喬姐同其他老師對視一眼,并沒有選擇隐瞞:“六月底大賽的名單下來了,有他。”
直接斷人前程不是丁玉的習慣,他食指點點膝蓋沒吭聲。
“除了記過道歉,只要不報警他說什麽行為都可以接受。”正巧與江開溝通完輔導員推門而入,看向丁玉的目光帶了不易察覺的緊張,很顯然他也剛接到江開是參加國賽領隊的信息。
一時之間,衆人都沒吭聲,想看丁玉怎麽選擇。
就連喬姐也沉默了,将電腦往他面前一推,示意丁玉看上面的處罰選擇:“這些疊加都可以。”
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勸自己不要報警,丁玉有些困惑。
明明是他在宿舍裏被人下/藥、偷拍,可為什麽展現出的卻是把江開當成受害者?
甚至還想用對方無法參加國賽來勸說他?
視線落在未關嚴的門外,像是知道丁玉不會報警般,江開原本慘白如漆的面色漸漸浮現血絲,眼裏也有了光亮。
可丁玉見到這幕只覺得想吐。
在這種情況下,許信鴿不敢出聲,就算是他看到上面疊加的處罰,也覺得這些比報警來得更解氣點。
久久都沒有回應,喬姐和男輔導員面面相觑。
“丁玉?”
這聲呼喚猛得将丁玉游離的魂魄拉回,他睫毛微顫盯住面前散發幽光的屏幕,動了動唇沒有吭聲。
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緊蹙的眉眼舒展看向門口的江開。
還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所有人都放下心,連輔導員都安心示意江開不必過于緊張。
“喬姐,”丁玉伸長胳膊,修長手指微微下壓扣死電腦,手心朝上伸到女人面前,“我手機忘在宿舍了,麻煩用您的手機報警。”
衆人嘩然,各人各色各情緒。
輔導員有些不知所措,回神以後怒氣沖沖上前猛地停在丁玉面前:“不是說好按照疊加處罰不報警麽?!”
不想看到這麽一個壯漢對自己學生大呼小叫,喬姐起身推開他肩膀,連她自己也說不清聽到丁玉的選擇後的心情。
領隊沒了還可以再選,要是人的品格出問題那才是真完了。
“我們什麽時候跟你說好了,”不理解這個輔導員總是自說自話,喬姐掏出手機遞給丁玉,“記得加區號,不然會轉到校警那裏。”
眼見這個小白臉接過開始撥號,意識到他們是真的要動真格,輔導員滿臉橫肉飛跳:“當心學校炒了你!”
從小到大都未被這麽威脅過,喬姐立馬扔下當導員的端莊:“我是代班的研究生,誰炒我?退學嗎!”
被這話逗笑,丁玉這才想起來導員也不過是他們的學姐,含了淚的桃花眼彎起,連帶睫毛都是惹人憐愛的濕漉。
白肌雪膚,漆黑睫毛垂落美得人屏住呼吸。
“謝謝喬姐。”
能得到丁玉真誠實意道謝的人可不多,長這麽大也就三個人。面前的輔導員、湯亞,就剩還在宿舍等他的少年。
想到李墨安,丁玉發現心中又在懷念那股能将他全部包裹的冷木香。
電話很快接通,一聽是學校出現這麽嚴重的事情,對方表示馬上到。
萬萬沒想到丁玉真的敢報警,站在門口的江開呆住,指甲摳進牆皮都不覺得疼。
明明盛夏燥熱時節,江開對上青年帶了水光的眼睛攥緊拳頭,腦海裏只剩一聲又一聲回蕩的警報。
他前途完了,就這麽在那個男人誘導下送葬了。
對,那個男人!
像是走到什麽救命稻草,江開聲音突然拔高吓衆人一跳:“不是我!是那個男人指示的!他說把那個粉包讓你喝下,就給我你高中全部照片!!”
尖叫聲整個走廊都能聽到,落在丁玉耳中簡直就是從高空抛下重物砸在深水池塘。鋪天蓋地的水浪令他渾身濕透無法呼吸,水腥味與魚臭味吞沒丁玉。
肮髒的、渾濁的,就跟雲修然和江開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真奇怪,丁玉想。
為什麽大家都要這麽盯着他,像是在注視着怪物。
耳邊轟鳴令他險些握不穩手機,丁玉身子一歪跌坐在辦公椅上,眼神茫然找不到聚焦點。
他的大腦遲緩處理着這句話的意思,将每一個字掰開揉碎,化作灰塵融入骨子裏、血肉中。
在這瞬間,丁玉是真的想跟雲修然同歸于盡,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
或許是他的臉色變化太快引人擔憂,喬姐趕忙開了瓶喝水放在他手裏,輕輕拍着他的背:“丁玉,沒事,深呼吸,深呼吸。”
——怎麽在學校也被綁架呀?
——肯定是逃課出去玩惹事了呗,嘻嘻。
——哎呀,就是不喜歡看他那張臉,不男不女的,走了還倒是幹淨。
——哇,他脖子上是什麽。
原本忘卻的記憶複蘇,議論化成利刃輕柔捅進丁玉的五髒六腑。
無視湯亞擔憂神色,丁玉默默将東西搬到最後一排靠角落的位置。
這裏向來是不聽講或者遲到學生專座,卻成為丁玉逃避衆人視線最好的地方,只有這裏他才能透過身邊窗戶呼吸片刻,意識到真的從那個陰暗地下室出來了。
“丁玉,丁玉——”
見怎麽呼喚丁玉,青年都只是呆呆注視門口,喬姐急了,顧不得形象朝江開發火:“你天天都在說什麽胡話,什麽高中不高中的全部照片,還不過來說清楚!”
直到親眼目睹丁玉這般模樣,江開才真正意識到雲修然那些話或許不是真的,但隐瞞到真相究竟到何種地步,就算是江開也不敢确定。
他害怕了,從所有方面上。
尤其是怕丁玉再也不會理他,甚至就當個他是透明人,走在校園裏也會無視他存在。
尤其等日後想起叫江開的人時,只留下一個跟雲修然類似的印象。
“丁玉......”
在辦公室幾雙眼睛注視下,站在門口的人踉跄上前,最後慢慢半跪在青年腿邊。
江開後悔了。
“什麽懲罰我都能接受,就一點,丁玉,”男生極力克制不去握丁玉垂落在身前的手,聲音都帶了哽塞,“不要讨厭我。”
随着他的靠近,丁玉覺得鼻腔裏又彌漫上無法形容的臭味。
落雨後的池塘,腐爛在岸邊的垃圾,混合着飛蟲一起爛在了水底。
這是雲修然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