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畫像 ◇
◎握住他了◎
昨晚跟畫廊負責人談了不少合同, 又處理不少李墨晟發來的東西,離開前還直接買了張三米大床。
等李墨安準備回家時天邊已經由黑夜轉為透亮,好久沒有這麽高強度工作過, 跟丁玉呆久連作息都正常, 猛地來這麽一下還真讓他吃不消。
為了避人眼目, 他特意将車換成了普通車的外殼,車裏面卻還是按照先前頂配安置。等李墨安關門上車,坐在前面兩位保镖對視,又從後視鏡裏打量他現在心情如何。
最近過的都是平常日子, 他們甚至忘記當年在槍支炮彈中穿梭的時光,唯一能使得保镖腎上腺飙升的只有每周五下午去商場瘋狂采購。
“有事?”
沒有青年跟在身邊,李家二少純粹就是一個人形制冷機,甚至都不需要在炎熱夏季開空調,都能将保镖凍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少爺。”
開個頭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坐在副駕的保镖大哥推了推黑色墨鏡, 面色一本正經進行彙報:“丁大爺出門了。”
猛聽到這麽個稱呼,李墨安臉上一片空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丁玉。
“別這麽喊他, ”揉了揉眉心, 他準備在回去的路上閉目養神, “有人跟着嗎?”
“有。”
似乎覺得保镖說的都是廢話,李墨安擡手準備升起隔音板,保镖這才如黃豆射手附身:“少爺進了富人區最後衣衫淩亂跑出來。”
車內空氣沉默,直到保镖面面相觑,後座少年才一撩眼皮, 聲音是淬了冰的冷意:“怎麽, 還要我吩咐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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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沒等他們再次開口,隔音板将車內環境分成兩個世界。
汽車緩緩發動,李墨安閉目養神,頭靠在椅背上不吭聲。
懶得放任地頭蛇肆無忌憚在連城撒潑,要是他有天因李家吩咐迫不得已離開,說指不定丁玉再被毒蛇反咬。除了雲修然,就剩口口聲聲說着對丁玉好的湯家。
就連這部分資料也像約好似的,李墨安第一次經手的全是所謂包裝後的虛假信息。
友人意外去世,留下遺孤獨活,含淚幫忙打理公司事務,幾年後發家搬離了先前住宅。看到這些李墨安都想笑,難不成還真有人信這套說辭不成?
對于湯家來說別人信不信不重要,湯父心裏能得到安慰覺得自己沒錯就可以了。
實在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打着什麽算盤,李墨安興致缺缺翹起二郎腿,眼中滿是看弱智的嘲諷。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筆電,滑動幾下調出丁玉所在位置發給保镖。
正巧李墨晟又傳來十幾封有關國內行業發展情況,只掃了眼李墨安便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你确定這些要我處理?】
——
【畫廊交接完畢,有關服裝和模特的公司已經交接完畢,我再幫你做最後一件事就是去分析這些壓根不着調的數據?】
【你要去時尚圈混?父親知道嗎?】
不等李墨安回複,又是一連串消息彈過來。
【之前不是還讨厭這個行業,你不是說裏面都是毫無技術含量的快錢與暴利,完全沒有成就感?】
有時候丁玉的糊弄回複手段挺好用,李墨安随手發過去一個句號合上筆電,任由對面人胡亂琢磨。說到這個,他還得給想一個理由給丁玉解釋哪來的錢買的家具。
就算是拿遺産擋槍,也不能動不動就買個六位數的床吧?
從不肯降低自己生活标準的李墨安嘆息,随便跟丁玉扯個畫被看上出大價錢賣掉好了。他是真将小別墅當成自己未來跟丁玉的家,一點點慢慢往裏面填補東西。
可惜後來,他終究沒能在擁有漂亮陽臺與花園的家住太久,甚至短到在他生命裏激不起任何波瀾。
只要步入夏天,連城熱的連狗不願意在白天出來,擠擠攘攘的商場與步行街成了人們避暑的最好去處,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路邊坐了位眼眶通紅的青年,也沒有引起多大注意。
将自己淹沒在人群之中才會獲取些許安全感,丁玉不敢靠坐在長椅背,他的後腰現在還火辣辣地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一大片。
手腕已經被他搓到泛紅,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些許血絲,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般固執重複相同動作。直到落手下去便會疼到五髒六腑,丁玉才默默松開手指垂在半空,盯住腳尖的菱形石磚出神。
就算他再傻,也能察覺雲修然跟湯家絕對有點關系。
為什麽偏偏他那一年學校突然将心理醫生換掉,為什麽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下室卻要拖了近一星期,為什麽湯亞會突然變得極其警惕,生怕他會被其他陌生男人帶走。
這些種種都堂而皇之表明湯家從他高中開始,不或許更早,便有想讓他被雲修然帶走的念頭。
多年來的陪伴變成梗在喉嚨的苦澀,就連心中最後一點愧疚消失殆盡,小時候的記憶随着一場高燒遺忘,丁玉不知道在他被帶離家之前都發生過什麽。
他偶爾會向湯父提起父母的遺産,得到的都是丁父千欠錢已經沒多少財産,還有不少是湯家幫忙還上的。說他衣食住行都依靠湯家,還要惦記那些值不了多少錢的東西。
正在念初中的丁玉臉皮薄、眼眶淺,被湯父這麽陰陽怪氣一說,本就寄人籬下敏感的心更加不安。覺得自己提出的問題算得上是狼心狗肺,所以丁玉從那天開始,便想着怎麽以最快的速度賺錢還湯家這些人情。
眼下看來,好像也不需要他還,湯父已經找到最快速還錢的辦法了。
無法表達出來心中欲哭無淚的滋味,丁玉吸吸鼻子擡頭,目光落在上方弧形的顯示屏,盯住一條醜醜的小魚游動。
落單又孤獨,多像他。
不知盯了多久,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發生擁堵,直到在前面圍城了小圈,圍觀的人都快擠到丁玉身邊,他才恍惚間回神起身。
“哎哎哎,小帥哥別走啊!”
見丁玉想要離開,守在他身邊的大媽慌忙張開手臂攔下他,揚揚下巴示意他不要動:“人家小夥子還沒畫完呢?”
什麽畫?
丁玉一臉茫然,勾住帽子的手晃動,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嗨呀,感情你沒注意到呀,我還以為你們是一起的,”大媽嗓門洪亮,揮舞雙手示意衆人散開,“喏,就是那裏,有個小夥子畫了你好久,就差最後一點了。”
她的聲音像是符咒,人們聽着她的指揮一層層轉開身子,露出坐在最裏面慢慢移動右手的少年。
少年黑色發絲随動作晃動,望向丁玉的藍眼睛專注的可怕,仿佛周圍人群都不存在,只能看到小小的他。大媽說的最後一點真的就是一點,等鉛筆放在畫架上的聲音傳來,少年旋轉畫架将素描人像正對丁玉。
不同于現實丁玉身邊的空無一物,畫中有好幾條或趴或卧的伯恩山,已經站在他身後默默陪伴他的少年。
“哥哥。”
就算隔着好幾米的距離,可丁玉還是透過人群的掌聲與驚嘆聽到李墨安的聲音,像往常一樣聲調微微上揚,最後落在丁玉的心尖上。
他眼眶沒由得有些發酸。
這是他二十多年來,從未享受過不夾雜任何情/欲與目的,只是少年人一腔熱情的真摯對待。
雖然李墨安無法給丁玉帶來多少優渥的物質生活,當然了,丁玉以後發現是沒幾個人能趕得上他的生活水準,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明目張膽表達喜歡的,也只有李墨安一人。
見沒有什麽熱鬧可以看,圍在周圍的人三三兩兩離開,擺放在李墨安身邊的畫架就這樣露出來,上面全是擺放着還沒賣出去的畫。林林總總,密密麻麻,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畫的。
少年坐在小馬紮上笑,舉起手朝丁玉揮了揮:“哥哥,你來啦!”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丁玉神情有些異樣,李墨安推開畫架沒吭聲。他起身站在原地展開雙臂,懷抱對着的方向正是丁玉所在位置。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人互動,丁玉擡手擦了下眼,不小心又碰到遍布血絲的手腕,本就止不住的眼淚如斷了線風筝般噗噗向下落。李墨安無奈,還以為丁玉這麽容易就被感動,走近一看青年的手腕已經紅腫不成樣子。
“怎麽回事?”
未曾想過保镖說的衣衫淩亂是這麽個淩亂,他頓時覺得只是讓湯家股份暴跌簡直是給湯父面子,李墨安伸手攬住青年單薄的肩膀,小心翼翼避開他受傷的手腕。
“前面有個醫務室,我們去抹點藥。”向來喜歡牽住丁玉手腕,此刻李墨安卻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弄痛丁玉。
察覺少年手足無措的窘迫,丁玉彎起眼睛,睫毛挂上淚珠。
動作間,他伸手輕輕握住李墨安的手腕,熟悉的電流從兩人接觸的肌膚上慢慢游走,丁玉不知道能讓他心底開心的東西是什麽,他下意識勾住李墨安的小拇指。
随之而來的,是少年更溫暖、更有力的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