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四目相對, 鳳娓清晰地在沈朝眼裏看見了毫不掩飾的笑意。

呵，以為這麽一句話就能噎到她麽，也太小看她了。

沈朝只見鳳娓嘴角一勾, 上一息還氣鼓鼓的小臉兒立即變得明豔又張揚。

“可不就是把你當侄子了嗎，”鳳娓往後一靠, 從善如流地道：“不然我為何這般替你着想，擔心你在其他人面前不好意思散發, 特意讓你與我坐同一輛馬車。”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郡主是為了我的美色呢, 是我誤會郡主了。”沈朝露出恍然的神色，鄭重道：“多謝郡主。”

“不必, ”鳳娓忍住怒氣，微擡下颚, 一臉矜矜：“愛護晚輩而已, 應該的。”

沈朝莞爾，不再說什麽，開始取冠散發, 然而不知道怎麽回事, 弄了半天也沒取下來。

鳳娓本沒打算幫忙, 和男子行了束發戴冠之禮後只可在自己父母子女以及夫人面前散發一樣，男子的頭發也不是随便一個人可以觸碰的。

可她等了半天, 她覺得若換成她, 手都酸了, 可沈朝還沒成功。

“卡住了嗎？”她忍不住地問。

“好像卡住了。”沈朝放下手，吐出一口濁氣, 不好意思地看着鳳娓。

他的頭發已經被弄得很亂, 還有幾縷俏皮地飛了起來, 完全沒有平日裏溫潤儒雅貴公子的風姿。

“你往前坐坐。”鳳娓道。

沈朝坐在馬車的側位，聞言他向前挪了挪，本坐在正位上的鳳娓坐在了沈朝的後面，擡手替沈朝取冠。

适才沒仔細看，現在一看，才發現頭發在冠上繞了好幾圈，這能取下來才怪。

“你這弄得也太難取了，”鳳娓動作輕柔地解開沈朝的頭發：“平日裏你都不自己取冠嗎？”

“我不太擅長這方面，”沈朝乖巧地坐着：“而且頭發濕透了，更不好取。”

鳳娓看着眼前打結成一團的頭發，沒有說什麽，算是同意了沈朝的話。

馬車裏安靜下來。

沈朝看着馬車簾子，感受着鳳娓的手不斷地撥弄他的頭發，溫柔又細致。

陸子川曾經是郡主的郡馬，郡主是否也曾這樣溫柔又細致地對待過陸子川。

一想到這點，沈朝揚得高高的嘴角霎時沉了下來，轉瞬又揚了起來。

不要緊，郡主已經休掉了陸子川！

“好了。”鳳娓從沈朝手裏拿過巾子：“我來吧。”

反正已經幫他取了冠，再幫他擦擦頭發也不算什麽了。

沈朝自然樂意，在馬車停下後還皺了皺眉，不高興被打斷。

“郡主，”疊月騎馬随行：“後面有人來了。”

鳳娓聽到了：“不用擔心，是衛所的人。”

片刻之後，一群騎兵快馬而來，護送鳳娓一行人進城。

鳳娓派了人先行一步送消息，等他們到皇宮時，宮門口已經站了不少的人，最前面的是三位華冠麗服的女子。

看着馬車停在宮門前，惠妃正要擡腳上前，旁邊的德妃飛快地往前跑，還不小心撞到了惠妃。

宮女連忙扶住惠妃，皺了皺眉。

“無礙。”惠妃看了看三輛馬車，一輛是福陽郡主的，一輛是二公主，那沈朝只可能在剩下的那輛馬車裏。

她不疾不徐地往那邊走，她知道沈朝無礙，還将五皇子從湖裏救了起來，但畢竟下了水，且與皇子安危扯上了關系，她不放心，便也來到宮門口等着。

“二姑母。”

惠妃腳下一頓，回頭一看，沈朝站在福陽郡主馬車的車轅處，正沖着她笑。

“娘娘，”沈朝走到惠妃面前：“您怎麽來了？”

惠妃沒回答他，見鳳娓也從那輛馬車裏出來，她壓低了聲音快速問道：“你怎麽和郡主坐一輛馬車？”

“郡主為了快點回程，沒有安排更多的馬車。”沈朝道：“為了方便我擦頭發，她就讓我跟她坐一輛馬車。”

惠妃這才發現沈朝的頭發不太對勁，雖然束着，但是明顯沒有幹透。

惠妃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便是她，可能都沒有這般細心。

“母妃，我沒事，”另一邊，坐了一路馬車的五皇子好多了，看着急哭了眼的德妃，他道：“多虧了沈大人和小姑姑。”

德妃連連點頭，哽咽道：“母妃回頭一定重重向他們道謝。”

“先進宮吧，”鳳娓道：“五皇子在水裏待得太久，得讓太醫仔細看看。”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皇宮裏，五皇子的寝殿走去。

路上，鳳娓對沈朝道：“你去找個地方泡個熱水澡！”

“郡主說得對，”惠妃道：“正好本宮給你做了幾套衣裳。”

在水裏泡了那麽久，雖然換了衣裳但還是不舒服，聞言他便在鳳娓的安排下去盥洗。

沈朝一走，惠妃立刻向鳳娓打聽：“本宮聽你二嫂說他今日去百花節是為了見張三小姐，怎麽樣，張三小姐看上他了嗎？”

鳳娓心頭一咯噔，心虛地避開惠妃的目光，她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但瞧着沈朝似乎對張家小姐沒什麽意思。”

惠妃聞言眉頭頓時皺緊了，和鳳娓抱怨道：“張家小姐那麽好的姑娘他都看不上，他想娶誰，天上的仙女嗎？”

鳳娓幹笑兩聲，心想他可不就是想娶天上的仙女麽，而且仙女還是他的姑姑呢。

三皇子與其母妃李妃娘娘走在最後。

李妃故意放慢了腳步，低聲問三皇子：“怎麽回事，五皇子怎麽會在湖底？”

“我怎麽知道，”安全地回到宮裏，三皇子懸着的心落了下去，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樣子：“反正不是我把他扔下去的就行。”

李妃氣得擰三皇子的耳朵：“去百花節的皇子就你們兩個，他出了事，你卻安然無恙，萬一別人懷疑你怎麽辦？”

“懷疑就懷疑，”三皇子道：“我行得正坐得端，真有人懷疑我，那就拿出證據來。”

“拿個鬼的證據，”李妃一腳給三皇子踹過去：“難道你沒聽過陷害這個詞。”

“哎呦，”三皇子往旁邊一跳：“你怎麽這麽兇，怪不得父皇不喜歡去你的宮裏。”

“你這個孽障……”

“孽障也是你生的，我是孽障，你就是大孽障。”

“孽障說誰？”

李妃三皇子面面相觑，扭頭一看，說話的人不是皇帝還是哪個。

訓了李妃和三皇子一頓，皇帝到三皇子寝宮時太醫已經把過脈了。

見到皇帝，本就已經哭紅了雙眼的德妃立即撲了上去，哭喊道：“皇上，有人要害五皇子。”

“放心，有朕在，一定會查出幕後主使。”皇帝扶住德妃，扭頭看向太醫，沉聲：“五皇子怎麽樣？”

太醫斟酌幾息道：“目前來看五皇子情況尚可，但據郡主所言，五皇子應該在湖底待了不短的時間，入肚的水雖然已經吐出來，但寒氣入體，可能會發熱，不過只要能及時退下來就無礙。”

皇帝叮囑太醫務必照顧好五皇子。

“諾。”

“娓娓，你随朕來。”皇帝在人群中找到鳳娓：“沈朝呢？”

鳳娓：“我讓他去洗漱去了。”

皇帝知道沈朝下水救五皇子的事，微微颔首後帶走了鳳娓。

皇帝一走，圍在五皇子床前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離開。

惠妃正要走，德妃将她叫住：“今日多虧了沈大人，姐姐記妹妹一個人情。”

惠妃淡淡一笑：“姐姐言重了，而且事情究竟怎麽樣還不清楚呢。”

“惠妃妹妹也太謹慎了，聽說是郡主的丫鬟和沈大人一起下的水。”大皇子母妃賢妃還沒走，感嘆道：“也是五皇子福大命大，正巧碰到了郡主和沈大人。”

惠妃不置一詞，笑了笑後轉身離開。

沈朝很快就盥洗好了，只是頭發沒那麽容易幹，才耽擱了一會兒。

等他束好發出來，便看見鳳娓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悠悠閑閑地喝着茶。

“喝完陪我去趟大理寺。”鳳娓給沈朝倒了杯茶：“這件案子皇上命你和李大人主管。”

沈朝坐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郡主已經見過皇上了？”

鳳娓點點頭，她知道的其實并不多，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便沒去大乾宮，直接換道來等沈朝。

李大人已經收到消息，正焦急地等着他們。

皇子被害，非同小可，而且李妃是他隔房的姑姑，五皇子就是他的表弟，李大人就更上心了。

見到鳳娓前，李大人就很想不通。據他收到的消息，那個湖泊位于百花園邊界，離五皇子失蹤的恭房有很長一段距離，那麽短的時間，尋找五皇子的護衛都還沒找過去，福陽郡主如何知道五皇子就在湖底，甚至還知道将五皇子扔進湖底的人的各種信息。

就好像福陽郡主是看着賊人把五皇子扔進湖底。

但這不可能。

然而聽完了鳳娓的話，李大人還是沒能明白，看着鳳娓，他一臉的欲言又止。

“李大人有話直說便是。”鳳娓道。

“那微臣就冒犯了。”李大人神色一肅，回身拿出一張地圖，并在地圖上标出兩個記號，指着這兩處記號問道：“郡主，您聽到五皇子被扔下湖中時所處的地方距離湖泊似乎有點遠？”

鳳娓看了看地圖，點頭表示贊同：“是有點遠，當時我都跑出汗了。”

見福陽郡主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李大人看向沈朝，無聲請求他幫忙問一問。

沈朝收到了李大人的請求，他抿了抿唇，若要解釋清楚這一點，郡主耳力過人之事就瞞不住了。

“你不用看他，”鳳娓淡淡然地道：“不要說這點距離，就是再遠一倍，只要我想聽也能聽見。”

李大人先是一愣，接着意識到什麽，他斂容屏氣，肅聲道：“郡主放心，微臣絕不會對外透露此事。”

鳳娓不置可否，她在說出那兩個賊人的信息時便知道她耳力過人這件事瞞不住，可她不懼。

“可以推到我身上，”沈朝沉吟道：“我們是無意間發現了五皇子在湖裏，郡主所說的那些信息是由我推斷出來的，與郡主無關。”

“可行，”李大人想了想道：“五皇子雖還未成年，但已經足夠高，一個人就把他綁走了幾乎不可能，所以至少兩人以上。”

沈朝不假思索：“今日百花節，去百花園的都是京城裏的公子小姐，若是外地口音極易被發現。”

“對，”李大人道：“若身形不壯碩，如何有力氣把五皇子扔進湖心。若對地形不熟悉，如何避開人多之處把五皇子帶去湖泊。”

沈朝與李大人相視一笑，非常完美。

“想不到郡主還有這本事，”能順利瞞下鳳娓耳力過人這件事，李大人心情好了，笑道：“倒挺适合我們大理寺的。”

沈朝下意識地道：“也挺适合刑部。”

鳳娓：……

“還挺适合京兆府，”她沒好氣：“要不一邊一天，輪流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