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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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眉沒想到對方如此好說話，并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而是發現了她和錢九的關系之後。

她應該為錢九開心，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有一絲羨慕和失落。

或許，回到了謝家，錢九慢慢的就不會需要自己，她也該做好日後的打算了。

說出那種話，并不是想挑釁，而是真的擔心。

剛才謝瑾提出帶人回去時，女孩明顯偷偷瞥了身邊的李琴一眼，她在無助，不敢一個人過去面對。

可是二姨身體不好，所以她也不敢真的講出來，讓李琴不能在家好好養病。

那麽作為一直罩着錢九的石眉，她當然不能坐視不管，盡管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所做作為很讨厭。

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最後再保護一下錢九，等眼前的人審查合格了，就該她退位離開了。

“不過……”男人的同意是有條件的，“去把你們臉上的濃妝洗了。”

不論別的，過去見人，尤其是長輩，還是要有基本的禮數，不要求如何華貴非凡，卻是要幹幹淨淨的。

謝瑾明白只有父母的心軟，才能讓妹妹在家過得更好，可他有更好的方式，不必這麽明顯表現，太故意了反而失了那份本真。

石眉聽到他這話猶豫了下，抿着嘴巴沒說話。

錢九上前一步，用力包裹住她的手，竟然是她鼓勵她了：“眉姐，我們洗掉吧？”

兩人同時簡單洗了個平時看來比較奢侈的澡，換了件發白幹淨的衣服，頭發濕漉漉的出來了。

美人芙蓉面，在兩邊濕了的發絲映襯下得純潔美好，只是十幾歲，卻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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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眼神平靜的從兩人臉上劃過，收回視線，等着李琴幫她們收拾好。

這位尋常沒有世俗心，黃橙子卻很喜歡小姐姐，尤其是漂亮可愛的美女姐姐。

單細胞帶着人類數據的審美，給面前兩人做了評判。

如果說将美人比作花，那麽石眉是玫瑰，那容顏是愛情的象征，濃顏綻放，卻不好上手去抓，因為根莖的刺會紮手。

錢九是蘭花，靜雅美好，溫和寬容，沒了那不良女妝容的掩飾，顯示出真實性情。

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的女孩子，卻意外的和諧。

或許人與人相處，真的有種氣場，你只要多感受兩份，就能确定這個人适不适合和你做朋友了。

而錢九和石眉，無疑是非常合适的。

“嗯？”黃橙子搖擺着觸角，忽然觀察到了什麽，“主人，石眉的眼眉處，有一道疤。”

“我看到了。”作為對錢九很重要的兩個人，謝瑾不可能不多幾分關注。

不過他并未在面上表現出異樣。

即使什麽都不問，他也相信那疤痕不是什麽好話題，還是不要觸及到此的好。

“二姨如何？”錢九神情忐忑。

李琴心酸又為對方高興，終于熬出頭了，随即真心笑着回答：“很好，小九和小眉，都很好。”

她們都是很好看的姑娘，想必她們自己也無比清楚了，她也不願以此來誇贊。

在李琴看來，萬事都比不上一個‘好’字，只要人好就行，其他不必過多在意，都是徒增煩惱，為難自己，也為難他人。

而此刻被說好的兩個女孩，頗為神色局促的站在了謝父謝母面前。

在進來之前，謝瑾已經和家裏打好了招呼，因此謝弱水此刻不在場，也由不得她願不願意，只要她還對這個家有所需求，就不會這個時候明着和他們對着來。

“這……”淩月然一時啞然，分明沒做介紹，她卻一眼認出了哪個是自己的女兒。

原因無他，錢九和她長得太像了，尤其是她年輕的時候，氣質性格也很接近。

不同于原文已經失去一切，永遠不願意擡頭好好看人，性情也大變的錢九，此刻的她雖然生活艱苦，但是生活中的光還未滅，還有家人愛護保護着她，因此還能保留自己本身的性子。

而這樣才能更好的喚起謝母的記憶，對此更加有親切感，不會因為十幾年沒見完全陌生，甚至不想親近。

這也是女主極力阻止他們盡快見面的一大緣由。

她明白錢九的優勢，也想為自己争取更多的時間，将這優勢降到最低，沒有最好。

可惜謝瑾這個意外不按照原文順着她的心意，致使她預備對抗真千金的第一步，以失敗告終。

女人上前一步，展開手臂，長長的披肩尾部晃蕩，像是扶在了對方的心上。

縱使依舊陌生，或許是氣氛到了那裏，加上心裏對于父母之愛的那點向往，讓她還是在對方柔和的眼神中破防，奔過去主動投入懷抱。

“媽媽！”太久沒喊出這個稱呼了，錢九甚至有點陌生，這并不影響她對這兩個字的獨特情節，如同全天下那些依賴母親的孩子們一樣，只剩下埋在懷裏哭泣了。

淩月然的心更軟了，忍不住抱着孩子摸了摸她那因為營養不良而枯黃的頭發，眼淚也跟着流：“孩子，你受苦了。”

謝永泉也心緒激動，卻有着這個年齡的克制，理性比感性更多，所以只是欣慰的看着這一對母女倆。

石眉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的存在也不太容易被人忽視，因此還是謝父主動開口問了：“謝瑾，這是？”

石眉僵了僵身體，其實按照這個溫馨場景，她過來就是多餘，擔心也沒必要。

“她是小九的好朋友，陪着她一起來的。”謝瑾沒有多做解釋，謝永泉卻已經從短短的一句話明了了許多。

看來女兒的膽子比較小，性格和她母親一樣柔，而這個姑娘想必是個比較硬性子的，兩人交情不只是‘好朋友’那麽淺，所以才被帶過來。

他的兒子做事向來有分寸，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往家裏帶的。

客廳一角其樂融融，站在金色步梯二樓的謝弱水卻忍不住了。

不過她還是控制好了情緒，這才慢慢下來，近乎安靜的走到衆人身邊，這才來了一句：“這就是哥哥的妹妹嗎？”

謝弱水與站在謝瑾身旁的石眉錯身，直接無視了她，轉身成面對所有人的角度站定。

錢九擡起頭，女孩的笑容親切又友好：“你叫什麽名字？還未介紹，我是謝弱水。”

看到這一幕，石眉面無表情的想着：原來是她放心太早了，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謝，弱水？

真好聽的名字，帶着父母的滿心期望長大，不像是她，只是父母随便給予的一個‘九’字，只因她養父母不識字，又見她是女孩，并不如何喜歡，所以随便給了數字一樣的名字。

見到這個和她交換了人生的女孩，錢九的心情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就像是廚房裏打翻了的各種調料罐，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嘗不出其原有的味道，更分辨不出裏面是那種更多。

嫉妒吧？該是有的。

憤懑不甘，也是在的。

可是……

她看了一眼滿是千金小姐禮儀周全的女孩，又瞥向她身後。

那個比她堅強許多的女孩就在那裏站着，給了她無尚勇氣，更瞬間溫暖了她漸漸涼下來的心，那些關心和擔憂帶着真切的灼熱，燃燒了一切污穢，讓她的所有負面情緒都消失不見。

該滿足的，她得到的也不差，至少在人間，算是難得遇到。

過去的已經錯了，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的錯誤，她又該計較些什麽，讓它過去了不是更好，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什麽時候都要讓自己‘好好’的。

錢九一直謹守着李琴的這句話，克制磨煉着自己的心。

沉默已經持續了太久，周圍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出路。

謝瑾不着急動身表示什麽，只看着女孩想通透了，自己轉換情緒，然後等真正消去了那些，可以好好說話，這才正式開口。

她也看着她，目光堅定，努力維持着自然，不讓自己緊張洩了氣，給眉姐和其他人丢臉：“你好，我叫錢九。”

哥——哥——曾經說，若是不懂恩義，不配做謝家的女兒，那麽她想，同樣一味沉溺于過去那些不公，她也做不來謝家的女兒。

淩月然在旁邊瞧了，暗自點頭。

聽說對方沒什麽條件念書，生活的很苦。

沒想到面對從小被培養得氣質出衆的謝弱水，能夠忍着情緒不怯場，真的是很意外的驚喜了。

謝弱水神情有一瞬的龜裂，這和她心裏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她簡直懷疑對方也重生了。

卻不想原文接人和現在大為不同，謝瑾表現出來的明顯偏向和善意，還有石眉的存在，都給予了錢九更多的膽量，讓她不至于在女主面前否定自己，讓女主得逞。

不過只是這一句話而已，謝弱水不着急，總能讓這個家的所有人更偏向自己。

就算是假千金，她也從未打算和這個家真的斷了聯系。

所以才簡單的介紹過後，衆人還處于比較陌生尴尬的狀态，謝弱水就先一步主動提出：“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錢……小九好不容易回來了，我想你們是很高興的。我也……為你們開心。”

女孩的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她以後要回歸謝家，我的房間其實才是她的房間，今晚開始，她就住在那裏吧。”

石眉聽了滿身的不适感。

聽聽這一字字一句句，話裏話外都顯示出小九是個外人，她才是在家裏有說話權的，和他們是一家！

“不必了。”石眉正在思考怎麽開口合适，沒想到站在她旁邊的男人先一步開口，然後神情淡淡的說道，“那是你的房間，沒有人趕你走，我已經給小九另外準備了房間，她的事情以後都不必你操心，我是她哥哥，合該由我來。”

對方想要以退為進，這一招十分見效，在謝弱水說話開始，謝母就已經心生不忍，謝父也皺起了眉頭，顯然都不同意她的這個建議。

謝瑾當然清楚謝弱水馬上就走對錢九是最好的，但是現在不是合适的時機，她才搬進來對方就退出去，顯得錢九不能容她，這個時候走回獲得謝父和謝母最大的憐惜。

不論以後會發生何事，這無疑是對謝弱水最有利，卻對錢九并不友好的一種狀态。

本來石眉聽着對方前面的話還在皺眉，到了後面卻漸漸眉心舒展，懂了這人的意思。

謝弱水現在是想辦法把錢九弄成謝家的外人，而謝瑾這個謝家的繼承人卻字字句句都将錢九歸為他的親妹妹，表現出了十分的意識，有他站在錢九這邊，局勢要好上很多。

雖然不該随意揣測人心是壞的，可是石眉見過了太多的惡，不太相信世間少有的善會那麽湊巧的都出現在一起，所以對于占了錢九十幾年人生的人，她本來就是帶着有色眼鏡的眼光去看待的。

現在幾句話停下來，對方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不好對付。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謝弱水對于錢九沒有任何壞心，她也只能做到兩不相幹，并不會生出好感。

她是錢九的眉姐，天生站在謝弱水的對立面，這是各自立場的問題，無法和解。

“是啊，弱水你……哥哥說得對，謝家沒人趕你。”淩月然接過了話來，神情柔和，但是懷裏還抱着女孩，是不是手掌推動着輕拍安撫，“小九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不錯，但是你也是我們的養女，我們不會從此不管你的。”

謝永泉沒發表意見，但顯然和妻子的想法差不多。

十幾年的相處時光，人心都是肉長的，錢九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謝弱水同樣也是她看着教導她長大的。

她們都很重要，淩月然沒那麽冷情，随便就可舍棄一個。

盡管心中嘲諷，但是謝弱水了解她母親的想法。

那麽謝瑾呢？他就可以這麽冷酷無情，不是親妹妹，就半點情誼都無，說話也全都站在錢九這邊，在他的眼裏，血緣就這麽重要嗎？

當然不，這只是他謝瑾的行事準則，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并不因任何束縛。

這世上有很多不公，作為這個世界的哥哥，謝瑾願意給錢九這份不公抹到最平，讓她重新開啓不一樣的人生才是緊要。

“謝阿姨和謝叔叔真好，小九有您們這樣的父母，我作為朋友也放心了。”

女孩的話突兀響起，卻又找準了時機。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時，石眉極力掩飾掉那份緊張，出汗的手心背到身後。

她的視線轉向錢九，告別的話十分真誠：“小九，他們是你最親的爸爸媽媽，你不要害羞，放心在這裏呆着，既然謝弱水身為他們的養女都被教養得這麽好，讓我這個無父無母，一窮二白的同齡人羨慕又向往，想必作為親生的，你以後只會更好。那我這個外姓人就不打擾你們家人團聚了，先回去了。”

“叔叔阿姨，再見。”她環視了這裏的所有人，然後準備轉身離開。

謝永泉心裏有些好笑：女孩的手段稚嫩，不過确實是為了自家親生女兒才‘陰陽怪氣’的說這些，他不僅不願計較，還覺得這女孩有趣。

不過，是不是他對于養女的濾鏡太高，忽視了一些東西？

男人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這個女兒，謝弱水及時收回想要堵住對方嘴巴說話的眼神，沒被對方逮住，還回以笑容。

謝永泉卻沒對這個看似沒問題的反應滿意，太快了太完美了，一點女孩子該有的小脾氣都不露，像是一起心裏早有準備。

與此同時黃橙子重重呼出一口氣：“主人，女主光環短暫剝離成功。”

它的能量本來不多，做完了都要虛脫了。

“辛苦你了。”謝瑾的語氣難得柔和得很，“這回好好休息。”

一瞬就夠，一個疑心即可。

謝父和謝母對女主的感情不淺，不是三兩句就能随便解決問題的。

而謝永泉因為平時工作忙碌，對待謝弱水的感情淺一些，看待問題也更理智，很是能克制感情沖動，所以謝瑾選擇下手的先是謝父。

至于母親……

那就需要時間來化解了，不過相信錢九與她的相似，母女倆親近起來，并非難事，不值得擔心。

淩月然自然也聽出了幾分別扭，可是她也不願計較太多，在她心裏謝弱水還是她的好女兒，面對自家人和外人，當然會向着自己人，對方幾句沒什麽大用。

她也不相信女兒是故意那麽說的，畢竟十幾歲的孩子，哪裏來的那麽深沉的心思，倒是這個石眉，看着不像是脾氣好的，卻意外禮貌，還會夾槍帶棒的說話。

也許是愛屋及烏，面對此，謝母也因為她是為着親生女兒着想的緣故，當做什麽都沒聽出。

石眉在幾秒之間觀察到這些，當然有些洩氣，同樣明白這不是一日之功，今天的已經夠了。

她的提醒到位，再多的也幫不了對方的忙。

石眉當然可以和謝弱水當即撕破臉皮，卻不是此時此刻，對于錢九沒有任何好處，還會給她添亂，在家人面前減分。

不知道是哪來的沖動，在對方那麽一番為自己着想的話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出之後，錢九一個激動拉住了女孩的手，滿目真誠：“眉姐，留下吧。”

然後在衆人震驚的眼神中，錢九的謊言竟然意外的順利自然：“爸，媽媽，還有哥哥……”

她低頭不好意思：“我很怕黑，之前都是有認識的人在身邊陪着，能不能等我熟悉了這裏，再讓她走？”

“可以。”

衆人還未表态，英俊的男人先應下了這事。

石眉打開房門，與帶上金絲眼鏡的男人四目相對，然後撐住臉上的表情，又重新關上。

“小九你是怎麽想的？”石眉滿腦袋疑惑，“這下好了，竟然和你哥哥住在對面了。”

錢九才在剛才這裏女傭的細心指導下熟悉了這裏的一切事物操作，然後換上了舒适的衣服，不解：“怎麽了？眉姐，你真的那麽讨厭哥哥嗎？”

從今天的第一次見面就不對付，她知道後來是眉姐維護，可是現在哥哥明顯對她很不錯，她想不通眉姐的別扭從何而來。

沒錯，謝瑾提前安頓好管家的房間布置，就是他對面房間，雖然不太方便，但是表示了他對這個妹妹的重視，也讓女主以及其他人，對于錢九更多幾分顧忌，不會随便亂來。

謝家遠沒有表面的那麽平靜，同樣他也在引導父母慎重再慎重關懷這個丢了十幾年的女兒，不要因為謝弱水的關系忽視了。

不得不說謝瑾的這一招很見效，至少不管是謝家兩夫妻的房間，還是那些在這裏工作的傭人，都在議論今天他的舉動代表了什麽。

這裏當然要屬謝弱水最為難以接受，卻又對此無可奈何。

“也不算。”石眉坐在她身邊，想了想說道，“你知道的，我對哪個男的都不會有好感，他也沒什麽特別。”

而且對方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住得這麽近，她只感覺到了滿身的抗拒和不适。

錢九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眼中都是期望：“眉姐，你會陪着我的對吧？”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看似平靜，其實心裏全是慌亂。

怕黑是假，需要人卻是真的。

錢九也知道留下石眉是不明智的選擇，可是情感大于理想，她更希望這個時候有個人可以支撐着她前進。

二姨身體不好不适合為她擔心更多，那麽就只有石眉了。

石眉也瞬間明白，然後那個滿身是刺的女孩只在她面前笑容依舊：“當然。”

眉姐永遠是她的眉姐，會好好罩着她。

謝瑾暫時推掉了公司的工作，只留重要的處理，謝永泉已經算是半退下來，而他處理起來自有他的章程，不會亂了什麽。

謝弱水懂得适可而止，因此只是和對方相安無事的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等待下一次時機。

而謝瑾空出時間來，自然主要是為了錢九。

他的話從來算數，只是簡單說了一聲，錢九就被改了名字，謝青酒，戶口遷過來，從此成為謝家的女兒。

謝弱水上學早，加上家裏不遺餘力的培訓，十六歲已經是大一的學生，而相對的，謝青酒高一辍學，他尊重她的選擇，直接擇校進入高三學習。

與此同時，謝瑾單獨找上了青酒傳話中拒絕重新念書的石眉。

“為什麽不願？你喜歡讀書不是嗎？”

男人的話輕飄飄，卻震得她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是怎麽看出來的？明明他們接觸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