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6

“你……是怎麽……知道的?”石眉無法不在意,她分明将這事瞞得死緊,尤其不敢在小九和二姨面前顯露出來,他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又怎麽看出來的?

謝瑾并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我接下來的話可能難聽,但這是事實。從青酒回來謝家開始,她就已經和你拉開了距離。就算為了你不想失去這份珍惜的友誼,令兩個人越走越遠,也應該選擇重新踏上學習這條路,這是你目前的唯一出路。”

女孩站在他對面,身體控制不住顫抖。

男人繼續往下說着:“進學校讀書的事情,我會一起辦了,但是除此之外,剩下你自己的花銷費用,由你一力承擔。”

在他出現在她們生活中之前,兩個人正在想辦法掙錢為李琴治病,積攢下來錢數不算少,但是距離做手術的費用還有不小的差距。

那天帶着謝青酒和石眉回來,李琴就已經在謝瑾的安排下住進了本市最好的醫院,一切順利,并無問題,此時正做完了手術在醫院術後觀察靜養,實在不需要她們在為李琴這個病負擔。

實在是他的語氣太過冷情和公事公辦,石眉竟聽不出一絲同情的意思在。

而且他這個說法,也不像是有錢人的施舍,他只負責将她引進學校,其餘不管。

“你幫我進學校,是因為小九的關系麽?”石眉很快冷靜,也沒了對這件事的抗拒。

“對。”男人竟也承認了,沒有絲毫不自在,而是平緩陳述,“到時候我會安排你們進一個學校的同一班級,青酒是我妹妹,我不能時時照看,對她不放心,自然需要你看顧着些。”

作為幫她的條件。

明白了這人的想法,石眉反而徹底放松了身心,談話愉快結束:“放心,小九本就算是我半個親人,我不會放開她不管的。”

正事談完了,他們也沒什麽好繼續聊的,謝瑾轉身打算離開,不想背後的女孩喊出了聲:“小九的哥哥,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不謝。”他拉開了門,身影消失。

黃橙子搖擺着觸角,對此十分不解:“主人,多出石眉一個人的學費生活費對于謝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您為什麽不幫這個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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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回了它一句:“有時候,你認為是不打緊的好意幫助,在別人那裏未必如此。”

幫人也是需要針對實際分析的,盲目出手,你怎知是真的幫助了對方,還是在幫倒忙?

滿心擔憂的謝青酒得到了哥哥石眉同意的消息,十分高興。

她正想再多問他幾句,一個電話鈴聲的響起将其打斷。

謝瑾走遠幾步,接起手機:“什麽事?”

對面是個男聲,十分誇張的哇了一聲,然後問道:“謝瑾,你不會是将我前段時間的囑咐忘了個幹淨?我有沒有提前和你打過招呼,今天要接我那從國外旅游回來的表妹?幸虧我機智,提前打了這通電話,你這個大忙人果然需要人提醒才行。”

“我沒有忘。”謝瑾擡手看了手表,距離對方所在航班飛機落地至少還有三小時。

“那就好。”男聲呼出了一口氣,繼續解釋,“要不是我暫時有事回不來,就不必請你幫忙了,她一個小姑娘,我實在放心不下,而這座城市我最熟的人就是你了。”

謝瑾對待此人也語氣緩和了許多,不似外人那般陌生:“放心,我會過去接到人,安排好住處了嗎?”

“學校還沒開學,我那表妹說讓我不用擔心,她有住的地方。”說到這裏,男聲忍不住笑出聲來,“到時你和她見面看着安排吧,反正我是不會和你客氣的。”

對方說話随意,男人對此也習慣成自然,又簡單聊了幾句近況,挂斷了電話。

謝瑾收拾了下就準備出去,謝青酒看過全程忍不住問道:“剛剛電話裏是哥哥的朋友嗎?”

那天媽媽出口,其他人的稱呼也不是那麽難出口了,雖然還是會生疏,但慢慢會習慣的。

感覺這個人和謝瑾關系很不錯,男人明顯消去了冷意,該是交心的那種朋友。

“嗯。我出去一趟。有事可以找管家去辦,要是實在解決不了,可以給我打電話,等我回來處理,盡量和謝弱水少接觸。”

叮囑完了女孩,得到肯定的回應,謝瑾開車去往國際機場。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出口處,一個女生背着厚重的包,腿邊立着一個大行李箱,正在站定,給兩邊艱難當着翻譯。

她英語口語還不錯,問題是這個飛機上恰好坐在她旁邊的外國人國語屬于小語種,英語的水平,和他要打車的司機大叔的水平,不相上下。

好在她會一點對方的語種,在對方着急了,半英語半本國語言的話語中,分析出關鍵有用的信息,然後再用她和司機的共同的國語中文交流。

這過程有點小麻煩,好在問題不大。

兩邊終于溝通好,她也終于松了口氣,能夠幫到這個飛機上認識的友人,她也很開心。

果然給予都是相互的,也就是表哥大驚小怪,總覺得外面都是危險,不放心她一個人,還多次嫌棄她,希望她盡量少管閑事。

她已經遵照了他的話‘獨自美麗’,是人家需要主動問上來的,她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這下就算是表哥知道,也沒話可說。

司機幫忙放好了行禮,那個外國金發碧眼的男人卻還是很熱情,表示路上或許還會有什麽,邀請她同坐出租車,幫忙的同時想要表示感謝,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容許他請她吃頓飯。

“呃……”對方這話是用他們國語說的,可以說在場只有她一個人聽懂了,可是不說表哥電話裏說好了有人接她,就算是沒人,她也不會冒然和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走,還是個男人。

女孩是不會把人想象得那麽壞,但是基本的防範之心還是有的。

司機大叔開的是正規出租公司的車子,當然不用擔心,但是對方也不知曉他們之間的關系究竟如何,等到了地方,獨自面對,形勢不利的只是自己,況且這已經是下午了。

并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每個女生在外都該存在的防備意識,幫忙可以,但是也要注意場景和條件。

正在她組織詞語,想要表達自己十分肯定的拒絕時,她的身邊出現了一人,與她并肩而站,語句流利,語法詞語自然,對話的語言依舊是那個小語種,卻比她好太多了。

謝瑾與女生的距離很近,然後語氣平靜的來了一句:“抱歉,她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邀請,如果路上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讓司機帶你到附近的任意一家玉樓酒坊,那裏會有人無條件的幫助你。”

司機本就看着眼前人面熟,聽到玉樓酒坊,瞬間明了,用着簡短的幾個英語詞彙,急忙表示了這位客人放心,有對方這句話,語言不通這種問題完全不是事。

很顯然,這位金發碧眼的男人的關注點并不在此,他看了一眼兩人站得幾乎沒有縫隙的距離,又瞧着他們像是熟絡的關系,終究沒再說什麽,跟着司機離開。

女孩和對方擺手告別,這才轉身,看着面前的人一時恍然:“你是謝瑾哥?”

男人微笑颔首:“好久不見,煙煙。”

步非煙這才喚起了幾年前的記憶,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變化這麽大,不說氣質身形容貌什麽的,她今年十六歲已經一米六八,但是對方依然高上了她許多,瞧着怎麽也到了一米九的身高了吧?

而猛然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的謝弱水遲遲來到淩月然的面前,還是問了一句:“幹媽,謝瑾他出去了?”

本來第二天謝弱水這麽開口喊人,就被石眉陰陽怪氣的怼了回去,謝瑾随即提起,還是改了稱呼為好。

謝永泉沒什麽意見,而淩月然終究心軟,念着多年的感情一時斷不了,但也顧念着剛回來女兒的情緒,就只說換個方式,當了謝弱水的幹媽。

但也只有她認了,對待另外兩個,只能叫謝叔叔和謝瑾了。

“嗯。”女人點頭沒有否認,“聽說是接他朋友的妹妹去了,怎麽?你找他有事?要不要我幫你問一聲?”

“不必了。”謝弱水的臉色并不好,回應後就又回了自己房間。

她已經不愛那個男人了,但是卻希望這輩子他對自己愛而不得,可以嘗嘗那份痛苦。

步非煙再次出現,她有點不舒服,但也并未多慌張。

謝瑾是喜歡她,可是她記得直到她死的時候,步非煙也沒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什麽阻礙,而是不愛,只拿他當做哥哥的朋友。

那女孩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也不知道是想要找什麽樣的,但肯定的是,謝瑾沒戲。

謝弱水這才放心了一些,也有點快意,但同時又有種難過的悲涼。

難道兩世重來,她那份曾經的喜歡,就不能得到回報,做一個了解麽?

這個謝瑾就這麽冷心?她這兩年所有的學習和僞裝,都白做了?

十三歲的時候,他們曾經見過。

如今經年遇見,都不再是當初的模樣了。

步非煙無疑是美的,不然也不會讓那個男人想辦法請她一同離開。

她沒有看出,謝瑾卻瞧得清楚,那男人對她意思,需要幫助是真的,想要繼續有交集也是真切的,倒是沒看出什麽壞心思。

不過對方既然沒察覺,他也不會出言提醒。

黃橙子繞着女孩飛了一圈,不禁感嘆。

這個女孩子,長得屬于甜美的類型。

應該說,與明星美女相比,她一定是一衆特別漂亮女孩裏最可愛的,可愛長相裏最漂亮精致的。

一張娃娃臉,又嫩又水靈。

而在步非煙的眼裏,這個曾經被表哥介紹着叫‘謝瑾哥’的人,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按照記憶,男人和哥哥同歲,今年也才二十五,但是卻帶着一些男人三十歲都不一定會擁有的十足的成熟穩重,年輕的冷硬臉龐好看得過分,丹鳳眼在他身上得到了所有優勢的發揮,實在是再合适不過,尋常小女孩恐怕都不敢和他長時間對視,見他幾眼都要臉紅心跳到不行。

看周圍路過女生的反應就很清楚了。

氣質出衆到即使在一大堆人裏面,也能被一眼看到,無法被人群淹沒。

最重要的一點,和過去那幾面時的狀态相比,冷漠不近人情的感覺沒了,與之代替的是待人疏離,冷情中深處藏着不輕易給出的溫情,不是冷酷冷血,漠視情感,而是與人距離拉遠,卻又讓人近不了心。

步非煙擡頭看着他,心裏在想,若是現在的這個謝瑾愛上了哪個女孩子,一定會待她極好,難以存在背叛,但是也不會完全偏激,無視漠然身邊的其他人。

這樣的一個男人,才是真正的成熟可靠,責任與愛同在。

“好久不見。”步非煙的臉上瞬間笑意滿滿,甜意泛到了臉上,說出的話卻正常到了極點,不存在一點甜膩和撒嬌,“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謝瑾哥還記得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很好記,我的記憶也還可以。”謝瑾拉過她的行李箱,先一步往那輛黑色的輝騰走去。

步非煙并未客氣和他拿回行李箱,而是跟上等着人放好,卻在心裏思量上車的位置。

後面像是把對方當成了司機,但是副駕駛也不合适她一個還和對方沒見過幾面不熟悉的人,并且還是女性坐進去。

雖然,以她這個年齡,謝瑾怎麽也是将她當做朋友妹妹看待,倒是她多心了。

穿着緋紅色襯衫黑褲的高大男人親自過去拉開了前座車門,女孩走到跟前,先是十分自然的說了謝謝,這才坐進去。

謝瑾擡頭替她擋着車頂防止撞到頭,然後關上門。

車子出發,步非煙将包放置在自己腿上。

他瞧了一眼,問她:“需要放到後面嗎?”

“不必了,就這樣挺好。”需要的東西都在裏面,丢到後面反而不便。

對方安靜開車,步非煙開始随便閑聊:“我曾經聽表哥說過幾句,如今謝瑾哥一個人管着謝氏很忙,沒想到還能抽出時間來接我,真的很謝謝了。”

“煙煙,你既然喊我一聲哥,是不是客氣過了頭?”男人鎮定自若的打着方向盤,聲音是天生的冷沉磁性,語調卻偏向随和。

向來面對什麽人都落落大方的女孩難得不自在了下,小動作的抓了一下書包肩帶,然後又是自如的笑意:“那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不客氣的。”

這句話完全是玩笑的語氣,有點緩和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只是她不太希望對方喊她‘煙煙’,有點關系過分親近了。

但是現在說出來,反而不合适,像是将人推出十裏之外,難堪到不至于,總是會令人不适。

算了,她忍忍就好。

“還以為謝瑾哥會帶司機來,會不會累?”她又問他。

“不會。如果不是必要,我還是喜歡自己開車。”他現在早過了肆意的年紀,但那份久遠的記憶帶給他的,是那時的青春和熱血。

“哥你喜歡賽車嗎?”步非煙很不确定,男人過分沉穩,現在開着車速度正常安全,她只是從他這句話猜想而已。

謝瑾意外看她一眼,如果好感可以實質化,那麽就可以聽到現在是謝瑾對步非煙好感+2。

至于初始好感?

哼,謝瑾的心思,那可是跟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黃橙子都看不透的。

“你有所了解?”謝瑾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踢了回去。

“沒感受過,不過淺顯的了解而已。”步非煙笑了笑,“我這個人對什麽東西都好奇,喜歡探究,但是能力不足,只是簡單通曉一些。”

“就比如語言?”男人接話。

“其實我只有英語好一點,其他馬馬虎虎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她回憶起剛才和那個外國人的對話,自己的磕磕巴巴和眼前男人的流暢自然形成強烈對比,實在慘烈。

謝瑾突然換了語言:“是嗎?那你除了這個小語種還去了解哪個語種?”

這并不是大多聽過的語言,又是一類偏門,步非煙愣了愣,但還是熟練接住了。

接着,他們就這些語言的特點、規律和難度處聊了一些,每一句謝瑾都在更換語種,但是步非煙也都對應回答了,有些比較通順,有些還是有點吃力。

男人終于換回母語,笑意淺淺:“這就是馬馬虎虎?”

步非煙再次不好意思,可能在別人眼裏是謙虛過了頭,可是她是真心這麽想的,畢竟她時刻謹記認清自己,更知道天外有人,不可驕傲自滿,不說身邊曾經認識的那些大神,眼前這個不也很強嗎?

只是語言一角,步非煙卻感受頗深。

不過對方不喜歡這種表述方式,她可以換一種,确實聽了會讓人誤會:“嗯,一般的馬馬虎虎。”

謝瑾徹底笑了,對方的話語太過真誠,沒有一點虛假的退讓,一副成熟過了的語氣,放在那清脆少女的聲音裏,真是違和又令人想要發笑。

步非煙有點蒙圈,這有什麽好笑的點嗎?

“對賽車好奇嗎?”謝瑾明知故問,人家都提前說了什麽都有探求心,他還問。

“嗯,不過沒機會接觸。”女孩的話語裏帶着些微的可惜,不過她也不是很遺憾,人生在世,誰都圓滿?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她只要把握眼前能夠探到的就可以了。

“下次有時間,我帶你去。”想要去那個圈子玩一圈不難,謝瑾沒接觸,但是他有認識的人。

“那好。不過最好不要耽誤你的時間,我也不是非去不可的。”步非煙這樣回答。

再不行她還有哥哥,沒必要什麽都麻煩別人。

謝瑾瞅了她一眼,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問道:“你哥說你住處的問題不用擔心,我要把你送到哪裏?”

“玉樓酒坊。”步非煙報出了地名,想了想加了一句,“玉樓街的那一家。”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直接去學校,不過她來的早,學校還沒開始接收學生,還要等幾天。

至于選擇的酒店……

這并不是巧合,而是這市裏各方面條件最好的,就是謝家的玉樓酒坊,最重要的是安全系數十級,女孩子出門在外的最優選擇。

不過玉樓酒坊也有面向各個階層價格的酒店,步非煙報出的是市裏最好收費最貴的那家。

她從小被父母養的很好,同樣也從沒有虧待自己的想法,用着暑假打工掙來的錢,住幾個晚上而已,還是消遣得起的。

至于到時候這筆錢沒了,不提身邊父母親戚哥哥給的那些,她自己自然有法子再賺零用錢。

不過她大學還是要規劃一下的,若是學校稍微不忙了,她也要和學姐學長們打聽找點實習工作做。

“那不是我們家的酒店麽?”謝瑾又笑了一下,然後邀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來我家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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