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招惹

招惹

她弓着身子，聽着走廊傳來的朗朗書聲，淵學監的子弟非富即貴，教學一向森嚴，辰時起，亥時息，唯有冬日有一月餘的新年假。

走近致遠堂附近，她伸長了脖子四處望了望，也沒看見裴塵那小崽子的身影，想來也許已經升學到了別的堂室，她低垂着頭，準備往回走。

“你是什麽人？竟敢私闖淵學監！”一個蠻橫的聲音将她喝住。

岑青玖腳步一僵，不由極為後悔自己為何要扮作一個宮女，到哪兒都被人呼來喝去的。

她熟練地轉身，方才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俊俏的面龐上帶着一根金色浪紋的抹額，神情倨傲。而他旁邊站着個黑袍短打的青年，堅毅俊朗的面容，氣度不凡。

兩人正看向她。

岑青玖認出來，這個黑衣青年是三皇子裴昀。他一向與六皇子裴祈交好，以前時常會看到他們在一起。倒是那個少年，岑青玖沒有印象。

“淵學□□止宮女入內，你是哪個宮的，如此放肆？！”

岑青玖思來想去，擅自改了口：“奴婢是塵元殿的。”

“塵元殿？那不是裴塵的人咯？”少年上前一步，湊近了些，道：“來這做什麽？難不成是幫你家主子抄書？也不對，抄書不是書童的事嘛！”

裴昀沉着聲道：“蕭羽，回來。”

“哦。我知道了。”蕭羽聳聳肩，無所謂地伸手撓了撓額間的抹額，眼神示意她：“喂，你家主子被堂正先生罰去藏書閣抄書去了。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要是遇到別的什麽人，可沒有我們這麽好心饒你！”

藏書閣？

岑青玖沒怎麽去過，略一細想，她一介武夫，舞刀弄槍多年，除了比旁人多看過幾本兵書，倒不曾喜歡舞文弄墨，更別說去那淵學監幾層高樓的藏書閣走一遭了。

岑青玖朝兩人點頭致謝，往淵學監外走去，沒多久，察覺到身後無人，她步子一轉，拐向了藏書閣的方向。

所幸現在正是衆人修習的時刻，藏書閣裏寂靜無人。

她小心地爬上藏書閣高樓的一角，終于在一個古舊的窗邊看到他的背影。

裴塵此刻背着他，坐在案桌前，執筆而動，周遭散了一地的紙張，遠遠地，岑青玖看不清他寫了什麽，也不關心那些。

她只是覺得，她必須要讓裴塵知曉，他對自己并非什麽感情，而是一個年輕男子對女子的好奇罷了。

也好，這裏隐蔽，平時也沒什麽人會來。

“什麽人？”裴塵察覺到身後有人，警覺地揚聲質問，同時快速收起眼前的一堆廢紙。

岑青玖心道正好，移步走了出去，朝着裴塵緩緩施禮，“七皇子，奴婢叫青袖，現在在景陽宮當值。”

裴塵斂下眸子，問道：“景陽宮？”

岑青玖想了想，道：“七皇子，奴婢其實是岑小姐派來的。”

裴塵面上有些許的不自然，道：“先生在景陽宮都有人了。”

岑青玖低眉順眼地躬身，道：“小姐讓奴婢轉告七皇子，‘來日方長’。”

岑青玖心道：“裴塵這小崽子領悟過人，定是能懂她話中的意思。”

她走近了幾分，裴塵下意識地往一側躲避，面不改色道：“本皇子知曉了，退下吧。”

岑青玖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厚實的《警言訓氏》下鋪着已經被抄寫得密密匝匝的宣紙，她不由咂舌，好奇問了句：“七皇子這是要全都抄一遍？”

她一向不喜這些，看着這密密麻麻的小篆就要頭疼。

“十遍。”裴塵眼也不眨的道，好似說得不是自己而是別人的。

“十遍？！”岑青玖驚得瞠目結舌，她自诩當武習先生的時候讓他們這些嬌貴公子紮紮馬步、跑跑教場已經夠折騰他們了，想不到這文習的先生才更變态啊！

她見裴塵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想想問道：“七皇子這是要抄多久？奴婢自小學過一些，可以幫您抄一點。”她自顧自伸手想要拿過幾張紙，心裏暗自苦喪着臉道：“我這麽好心的人不多了，誰叫見不得你一個人被罰在這裏抄書。”

裴塵伸手去擋，道：“不用。”

誰知岑青玖已經自顧自坐在他對面，拿過一只毛筆蘸了墨汁，開始小心謄抄起來，頭也沒擡地道：“這些教習先生也就是讓你意思意思一下，您也不用擔心筆跡不同，奴婢就幫你抄一點，那個......草一點應該沒事吧？”我小時候也是這般糊弄她的教習先生的，從未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