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魚肉

魚肉

朝陽殿內,岑青玖換了一身錦緞紅裳坐在父親岑禦身旁,手中的玲珑暖爐透着餘溫,終于驅走了寒氣。

裴祯從她走進這朝陽殿臉上就一直沒減過笑意,一甩手就賜了好些精致的稀奇珍寶。岑青玖面帶微笑一一謝過,心裏卻實在不解裴祯幾番設計将自己引出來到底所為何事。

裴祯舉杯一飲而盡,對着滿堂的百官高聲笑道:“岑禦,你家這女兒不愧是我大泱的奇女子,連獻舞都如此別開生面,妙極妙極!羌霖王,如此美人,你可還能認得?”

岑青玖臉上盈着微笑,心中巋然不動,目光撞上對面的羌沅。

羌沅毫無忌憚地目光打量了一番,吐出清晰的字眼來:“若不是那雙眸子,本王還當真認不出了。”

“哦?”岑青玖故作疑态,語調上揚,問道:“小女敢問我這雙眸子,有何不同呢?”

“璨若流火,透着一股野性。”羌沅直勾勾地盯着她,喃喃道:“像極了......真是像極了!岑姑娘,在下對您真是好奇得很哪。”

裴塵遙望殿上的兩人,莫名地覺得紮眼,袖中的手不動聲色地握緊。

“像誰?”裴祯問。

羌沅突然大笑起來,站起身來:“陛下,莫笑話本王,本王見岑姑娘便覺得眼熟,似是在哪見過的故人。只不過,這般記性不好,想不起來了。”

“哈哈哈哈!!!”裴祯十分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羌霖王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忘了故人無礙,可別把正事也給忘了才好。”

岑青玖聞言,心中冷笑一聲,前世她與羌沅是死對頭,光在玉門關、樓若城兩處恐怕都交手不下十次,怎會不熟?但今生決無可能。

羌沅聞言,道:“不瞞陛下,羌泱兩國本就是親家,無意結怨,本王思索多日,本着為兩國能國泰民安,彼此和平相處,今日特來求和。以往每年進獻給泱國的貢品之後也會源源不斷送入泱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裴祯問。

這一句“只不過”,整個慶宴上的人都提起心來,頓下手中的杯盞,聚集目光來。

衆人心想:“這羌霖王折騰了許久,終于要露出狼子野心了。”

羌沅道:“只不過本王想要再次與泱國和親。本王對岑青玖姑娘一見傾心,希望陛下能成人之美,将姑娘許配與我。自此,我羌國與泱國必能修百年之好。”

一言出,又是一陣騷動。

“先生!......”裴塵有些按耐不住,目光掃到岑青玖那張平淡無波的臉時,卻怔住了。

“娶我?!”岑青玖心中一震,她活了兩輩子,到哪不是活閻王,竟然有人敢說要娶她?

“羌霖王此言,是想用我換大泱國未來百年之好?”岑青玖挑眉問。

羌沅:“正是。”

岑青玖站起身,回身望了眼遠處席位上心急如焚的裴塵,輕笑起來,回過頭來道:“如若我答應呢?”

岑禦聞言,緊鎖眉梢,出口訓斥:“玖兒,不得無禮。”

岑青玖道:“爹爹,女兒只是好奇羌霖王的口頭約定。四年前,羌萼公主與四皇子和親不過過去寥寥三年,您不是又匆匆披甲上了戰場嗎?女兒是怕我若嫁過去,他日邊疆又挑起什麽莫須有的罪名,爹爹您到時候會為難。”

一時間,宴席上的人都屏住氣息,不敢說半句。岑青玖所言,其他人心裏又怎會沒有顧忌?和親和親,又能和得了幾時?

裴祯仰頭大笑,引得衆人矚目:“哈哈哈!!!岑家丫頭,你是怕孤将你遠嫁羌國後,又欺你爹爹不成?你放心,老将軍戎馬一生,是時候該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了。他還等着抱孫子呢。”

岑青玖心中冷哼一聲,笑着伸手撫上父親的肩頭:“陛下這麽一說,臣女便放心了。家中八個哥哥也有不少成家了的,可這胖大小子倒一個都還沒有。爹和娘恐怕心裏急着呢。”

裴祯興致極高,有舉杯高飲了一杯:“既如此,便請出邀月國師為你二人算上一卦,挑個良辰吉日。來人,有請邀月國師!”

岑青玖與那邀月國師前世素未蒙面,只聽聞他與蕭岚交好,雖不在朝野中處事,卻與蕭岚聯合,幾乎把持着大半朝野。

她不由将目光移向一側,甫一撞上一雙桃花眼,眼角顧盼風流,朝她微微點頭。

她不禁惡寒地抖了下身子,不自覺地伸手攏了攏衣裳。

嫁人?嫁給羌賊?想都不要想!但此時不答應,岑家必定會惹怒聖恩,倒時候裴祯說收回兵權豈不是名正言順?

沒有容她多想片刻,殿外已經傳來小宦的通報:“邀月國師到——!”

只見一個仙風道骨的白袍男子不疾不徐地邁步走進殿來,手中的浮塵搭在一側,步履間皆是從容不迫。

邀月上前拱手作揖道:“貧道參見陛下,參見羌霖王,參見太後。”

蕭太後眼簾微垂,面帶微笑。衆人這才想起這位太後來。說起來,這蕭太後并非裴祯的生母,與裴祯之間的母子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有多淡薄。

裴祯的生母裴祯年幼時便被蕭太後設計毒害,他從此便在蕭太後名下長大。蕭太後為人陰狠善妒,偏偏卻無子嗣。先帝仙逝後,她便扶幼帝登位,一直把持朝政。哪怕是現如今,裴祯荒淫作樂,不理朝政,她也不聞不問。

只是今生不同前世,岑青玖看得出,自不知何時起,裴祯已經不再作繭自縛,一步步從蕭太後手中奪回了皇權。

裴祯揚手道:“國師快請起。今日孤大擺設宴,明知國師身體欠安,還是将國師召來,還望國師莫要生孤的氣。”

邀月:“貧道不敢。只是不知陛下召貧道來,是有何吩咐?”

“你且來看看這邊這位女子,”裴祯示意他看向岑青玖,“這便是孤之前和你提過的女子,你且給她和羌霖王算上一卦。”

邀月應了聲,擡眸看向岑青玖。他那平淡無波的眸中有如深潭,岑青玖心中一窒,只覺得前世今生都要被她一一看破似的,沒來由地心虛:“國師,要如何算?”

“一卦即可。”

邀月說完,手中掏出兩塊月牙形的卦石,口中低喃了幾句,随手将卦石擲出。哪兩塊石頭散落在地,無人看出其中玄機。

“國師,可看出什麽來?”岑青玖本不信怪力亂神,可她重生一世,親身經歷了如此詭異的事,心中不免忐忑。

邀月彎腰向前,白袍中伸出修長的五指細細将那兩塊月卦石撫摸了一遍,然後撿回手心,靜靜地站定在殿中。“卦出來了。”

“怎麽樣?”岑青玖追問。

邀月淡淡地道:“孽緣。”

“孽緣?”羌沅臉色一變,語氣驟然陰冷下來,“這位國師還請道明一二。”

邀月負手而立,道:“天機,不可說。”

羌沅怒道:“你——!”

裴祯卻笑了,上前當和事老:“羌霖王莫氣,這邀月國師向來孤傲,但其手中的卦從未失手。這樣,邀月國師,你且給孤一個面子,替這岑青玖再算上一卦,看看哪家兒郎适合她,我也乘興為她許一樁姻緣。”

邀月搖頭:“不可說。”

“妖道!一派胡言!”羌沅氣得一掌拍在桌上,“好啊裴祯,一個女子而已,你竟然如此戲弄本王!看來泱國并無言和之意。”

“三日後,裴祯,是敵是友,你最好給我個回複!”羌沅說完,起身甩袖,領着羌人怒氣沖沖地出了朝陽殿。

岑青玖微皺眉梢,滿朝文武的老臣這時候不啞巴了,紛紛上前:“老臣鬥膽請旨,為了大泱國的黎民百姓,望陛下言和!”

“望陛下言和,修百年之好!!!”

齊聲震天。

岑青玖忽而冷笑,想起前世,她岑家為保家衛國前仆後繼地奔赴疆場,這滿朝文武高呼地還是一句:“自古巾帼不讓須眉,望陛下準肯岑将軍出戰!”

沒有什麽是不可利用的。

岑青玖這生,不過是想守住岑家,守住她曾經的兵。

裴祯眸中染上怒氣,猛地拍案怒吼:“混賬!我泱泱大國何時懼怕一個蠻夷小輩?!他羌沅要和就和,要打就打?當我泱國當真那麽軟弱好欺?!孤不想九泉之下,被先祖恥笑,要靠一女流之輩,屈膝茍活!他既要打,孤就陪他!岑将軍,整合三軍,孤要禦駕親征!”

“陛下......”

“誰若再多言,就命他家中兒郎與孤一同前往蠻疆!”裴祯冷笑道。

一時間,無人再敢言。淵學監那些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若是上戰場,豈不只有一死?

“父皇,兒臣願與你同往!”二皇子裴瑜應聲而出,英氣逼人。

“父皇,兒臣也請旨同往!”三皇子裴昀道。

“兒臣也請旨!”四皇子裴烨道。其他皇子也不甘落後,紛紛出席願參戰。

裴祯龍顏大悅:“好好好!你們都保家衛國的好男兒!”

他轉身揮袖,坐于龍爪蟠龍椅之上,看向衆皇子道:“本次出征,絕不是兒戲。塵兒,你尚年幼,留在朝中監國吧。”

“至于岑青玖,你今日功過相當,孤命你重回淵學監複職,好生教導七皇子。”

與此同時,裴塵與岑青玖皆相視而對。

“兒臣領旨!”

“臣領旨。”

岑青玖心中暗罵,“又讓我幫你養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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