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暴露
暴露
岑青玖半推半就地又被裴塵攏回了車辇上，沒多久，剛剛脫手的暖爐有回到手裏的時候。
她強撐笑意，感恩戴德，受寵若驚，連連推脫：“不不不，七皇子不必對奴婢如此，奴婢惶恐，還是讓奴婢下車吧。”
然而心裏是：“......給我捂過的暖爐随手就給別人？？？合着她今晚換身衣服兜着寒風繞宮裏一圈又被這小崽子逮回他那去了？？？”
面上強行惶恐，心裏強顏歡笑。
裴塵見她這般苦，心裏直直憋着笑意，面上還是那般溫和：“青袖，你是先生派來宮中的，我自然要多加照顧。我看你今日四處奔波，應該沒吃什麽東西吧？”
“咕嚕......”似乎是為了回應裴塵似的，岑青玖連捂住肚子都來不及了。
少年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伸手曲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道：“還想瞞我？餓了就該吃東西。”他朝外吩咐：“派人先行回宮，備下酒菜。”
“是。”車辇外的人說完，就高聲喝馬，馬蹄聲噠噠而去。
岑青玖被他那一敲，就有些恍惚，反應過來，竟抑制不住地燒紅了臉，直覺的熱，又不好扭過頭去，忙低垂着頭，小聲道：“謝七皇子。”
裴塵好笑地看着她，問：“怎麽低着頭？臉紅了？”
“沒、沒紅。奴婢的臉......”她恍然反應過來，她這臉上帶着人.皮面具,哪怕再薄，表情不會僵硬，也絕不會露出原本的面色來......這小崽子！竟這般會逗弄人！
思及此，岑青玖邊陰沉下臉來，連帶着語氣也冷了些：“七皇子，定是看錯了。”
裴塵看她是惱羞成怒了，也不敢再耍弄她，附和道：“這車辇內的燭光黯淡，許是燭光映照在你臉上，我就看晃了眼。”
她懶得理他，連應也不應了。裴塵碰了一鼻子灰，一路上便不再多言。
塵元殿外，裴塵下了車辇，回身伸手接她。她故作沒看見，自己跳下去。
“小心！”她低估了雪夜裏的地，下腳過猛，一腳滑開，險些摔倒，一陣天旋地轉，裴塵伸手去接，結果後勁過猛，她下意識拉過他肩頭，帶着兩人齊齊栽在塵元殿門口的石階上。
“嘶——”裴塵将她護在身前，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她聽他叫痛，連忙伸手去摸：“哪兒？撞哪兒了？”
“腦袋。”裴塵委屈道，伸手摸着後腦勺。
“啊？我看看。”岑青玖壓在他身上試圖去探他的傷勢。
裴塵竊笑着，嘴上卻不停：“就後面那，肯定腫了。塵兒感覺暈乎乎......”
“嗯？”岑青玖警覺起來。
裴塵暗叫不好，迅速改口：“本皇子......”
她才察覺腰間的手，氣得一手拍落，冷哼一聲，站起身來：“七皇子還是莫要在雪地裏躺着了。”
裴塵不情願地摸頭：“還不是你......你拉我起來。”
無奈，伸手一把将人拽起來，退後一步低頭道：“都怪奴婢莽撞，連累了七皇子。還請七皇子責罰。”
裴塵擺手，整整衣擺，正色道：“罷了，這下雪天地滑，你以後可要多加注意。”
說完，他徑直往塵元殿的階梯上走去。旁邊的小宦剛剛就吓得大氣不敢出，這會兒連連在旁邊護着，生怕這主子又摔上一跤。
岑青玖低垂着頭，跟着裴塵進了殿。
殿中央已經備着酒菜。色香味俱全，散發着食物的袅袅芬芳。岑青玖耳裏一天，不由咽了口唾沫。
裴塵好笑地将她拉到桌邊，按她坐下：“吃吧，我陪你吃。”他坐在她對面。
岑青玖心裏不由想笑，眼前的少年哪還有朝陽殿那般皇子的風範，就像個小孩似的。忽而又想起，他不過十五六歲，比起自己這個年齡，可不就是小孩嗎？
她是真餓了，也不拘謹，拿起筷子便吃起來。
裴塵在一旁，不斷給她夾菜。
她餓得狠了，這肚子反倒塞不下什麽，沒幾口便飽了。那邊裴塵還在不停地給她夾菜。
岑青玖看着碗裏堆起的小山，不由苦笑道：“七皇子，奴婢真吃不下了。”
裴塵聞言，放下筷子，端起酒壺，道：“那來杯酒？”
岑青玖早就嗅到那酒香了，只是礙于身份，不好擅自開喝。這時只好裝似怯怯地點頭，問：“梨花釀？”
裴塵笑着給她滿上一杯：“不愧是先生手下的人，一聞便知，沒錯，這确是梨花釀，是我托岑陸哥幫我從岑将軍府帶來的。這塵元殿還藏着不少壇呢。”少年得意洋洋地跟她展示。
岑青玖笑着舉杯抿了口，那醇香甘美的酒中不乏辛辣，順着嗓子眼漸漸滑入腸中，身子便暖和起來，贊道：“好酒。”
裴塵點頭，徑自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岑青玖喜酒，一喝便止不住，沒多會就直接拿着酒壺開始喝，裴塵也不攔她，陪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臉上暈上一層紅，笑眯眯地，反倒坐得端正起來。
岑青玖好笑地看他：“七皇子是醉了？”
“沒有。”裴塵搖頭，正襟危坐，坐得筆直，道：“沒醉......”
“七皇子，夜深了。奴婢多謝七皇子的款待，這就先回去了。”岑青玖見他這般，起身準備離開。
“先生別走！”岑青玖被他一聲喝住，僵定在原地。
“先生別再丢下塵兒，塵兒不怪先生......”
原來是醉話。
岑青玖舒一口氣，擡步欲走，卻被身後人一把攔腰抱住：“先生別走，別走......”
嗅着酒氣沖天的少年，她不禁皺眉，心下決定再也不許他碰酒。她伸手去掰他緊抱在身前的手，卻愈發地緊。一番好哄，才将人帶到寝宮內，扶他躺下。
她吹了桌上的燭火，正欲離開。黑暗中，竟又被這小崽子纏住手裹上來，她心中正惱，誰知裴塵手勁倒大，一把将人拉上去，便翻身将她壓着。
少年漸長的身體已經不同以往，她雙手低着，都能感受到手下結實的臂膀。
“胡鬧！”她心底竄出一絲奇異的感覺，惱怒地要推開身上的少年。
“別動。”
少年低沉的聲音中，略有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急促。
“你沒醉？”她陡然驚覺。
裴塵低聲道：“我說過我沒醉。”
岑青玖警覺起來：“你知道我是誰？”
身上的人悶了許久，靜地她能聽得清他的呼吸聲。
“知道。”
少年特有的嗓音夾雜于稚嫩與變聲期間，伴着撲面而來的酒香氣，低沉而沙啞。
好啊你！她思前想後，心底愈發冷笑起來。
三年了，她還真是低估了這小崽子，她壓下聲音，氣急而怒：“放開我。”
“不放。”他頓了下，“夜深了，先生是要去哪？難不成是父皇的寝宮？”
聽出他語氣中的醋意，只覺得荒謬，他這是在做什麽？但要脫口說什麽時，卻又覺得如鲠在喉，終是默認了。
許久，黑暗中響起她的聲音：“七皇子，臣這般做，是為你好。若不是臣在朝陽殿中使劍予你，你又怎會從衆皇子中脫穎而出，得到陛下的青垂得以監國？”
裴塵道：“不需要。塵兒眼中從未看重過這些。”
岑青玖心中一怔，心想這果然是個閑情逸致的逍遙王爺，爛泥扶不上牆？轉念一想，冷笑道：
“七皇子說是這麽說，可并非是這麽做的。四年前，連一個泱國都裏的小宦恐都不把你放在眼裏，可現如今，陛下命你監國，你看有人出來反對嗎？”
她三年來，四處布局，多少能感覺到他的動作。
裴塵低聲道：“ 我只問一句，先生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此言一出，壓在他身上的岑青玖身子猛地僵住，岑青玖的心裏竟一下慌亂了起來。
她發現，她竟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要的是什麽？
邀月國師告訴她，一個人為了救她，以命換命，她這條命不是平白無故來的，她還能單單為了報仇嗎？
裴塵逼問：“先生為何不語？”
“那你呢？”她問。
黑夜裏的兩個人看不見彼此，她卻枕在他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聲。
從未如此地近過。
“我想要先生此生幸福安康。”
“傻子。”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心底泛起酸楚，似有異樣從心底竄上心頭。
“臣告辭。”她起身要走。
“別走。”少年急促地伸手攔住她的背，壓向他的胸膛，“就這一夜，下雪了。先生陪我吧。”
耳邊溫熱的胸膛和臂膀緊緊貼着，她忍不住耽于其中的暖，怔了許久，忽而逃似地離開，翻過身去側躺。
“我換個姿勢，你身上不舒服。”她悶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