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瘋狗
瘋狗
“沒錯，你本來就是羌國人。不僅如此，還是羌國正統王室的公主。”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聲音回應她。
“你是誰？”她警惕地問，“你在哪？”
羌沅似乎并沒聽到她的聲音，叮囑她把桌上的早點吃了再下樓，便出了房間。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幫你的。将軍壽命已盡，難道不想重新獲得重生嗎？”
岑青玖愣了下，抓住重點問：“’重生’？你是邀月派來的？”
“咳咳，你也可以這麽理解。我只是通過傳音蠱與你在心中對話，而其他人聽不到也看不到我。”那人回。
她聽得雲裏霧裏的，但也懂了個大概。
“那我現在是重生回九歲了？”她試探着問。
他無情地回：“并沒有。你只是回到了你心中深藏的記憶裏。”
“記憶？”
“對，那些你看似忘記卻深藏在心中的記憶。”
岑青玖明白了，重活兩世，她一直無所謂，但不代表自己內心真的釋懷。她其實一直想知道真正的自己是誰。
她突然覺得跟自己意識對話的這個神秘人很是神通廣大。
她試探着問：“那能不能讓我把以前的事全想起來？”
神秘人再次無情拒絕：“不能。你因為重生時記憶二度受損，我只能幫助你找回有助于你獲得重生的重要記憶。”
聞言再次重生有戲，她心中便放心了許多，總歸是有救了。
她現在就是個短手短腳的孩子，幹脆小手一張，往後一躺，癱在床上，無所謂地問：“所以，我現在要怎麽做？”
“先找回所有重要的記憶。”
她從床上彈起來，眼冒金光，道：“好！”
岑青玖想來以後可能會和他長久這麽玄乎的交流，問：“那在下冒昧問一句，如何稱呼您？”
神秘人：“代號九九九。”
“……”這代號真特別。
岑青玖伸出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細看了下，還是不滿意。
剛剛因為九九九的出現，她一直忘了也下意識地回避自己是羌國人的真相。這下不得不面對了。
她問：“你知道我是誰？”
九九九：“你原名叫羌漉，是羌國公主……”
“欸？等等，那羌萼？”
九九九：“羌萼并非羌國皇室正統，實則是在您失蹤後，羌沅在泱國收養的義妹。”
假的？
岑青玖心有戚戚然。
“我失憶也就算了，羌沅後來怎麽就沒認出我來？”她心有不甘地問，早認出她來，後面還哪來那麽多事。
九九九：“前世你重傷失憶後被灌了太多中藥，長胖了些。九歲失蹤，十八歲上戰場，二十幾歲才漸漸立戰功獲得提拔，近二十五歲才有機會與羌沅在戰場上有碰面的機會，且屈指可數。再之後，你當上将軍時，也是一身戎裝加身，披着戰甲。再時隔近二十年……”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
岑青玖內心掙紮了下，妥協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軍營那些年怎麽過來的，說是與羌沅鬥了十幾年也只是兩軍交戰，她與他并非一直是單獨兵刃相接，那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哪個會仔細去盯着對方将領細看。
再說，連她自己不仔細看，也認不出了，畢竟自己相貌實在是變了太多了。
九九九見她不語，繼續道：“你記憶中有兩大遺憾。一是你到底是誰，二是那個陪你多年的少年。現在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應該尋你夢中經常念念不忘的那個少年了。”
岑青玖聽到後半句就懵了，愣了一會兒，抑制不住站起來，顫着音問：“那個……陪我行軍打仗多年的孩子？”
九九九：“沒錯。”
岑青玖聞言迅速翻身而起，興奮地問：“他現在在哪？過得怎麽樣？好不好？”
“不好，過得很慘。”九九九哀嘆一聲，語氣極為凄婉。
聞言，岑青玖立刻爬起來，穿上鞋子，打開門就往外沖。
“他現在在哪？”她一路小跑風風火火地竄下樓。
九九九慢條斯理地回她：“在泱國祭祀游.行的大街上，你第一次見他，悠着點兒，別吓壞小孩子。”
他又補了句：“對了，傳音蠱時效有限，我得走了，等你找回記憶了，我就來帶你回去告訴你獲得重生的辦法。走了！”
耳朵眼酥麻了一陣，她小身子輕顫了下，心裏咯噔了下，慘了，他真走了，可她早忘了那孩子長什麽模樣了，去哪去尋？
“羌漉。”
“羌漉？”
“羌漉！”
站在樓梯上發呆的岑青玖耳邊炸起一聲，乍一擡頭，才後知後覺方才有人在叫她。
她擡頭看向那個少年，不由覺得頭疼。
她是千思萬想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和這羌沅有這麽一層關系，怪不得邀月算卦時說她和羌沅是“孽緣”。
想起她前世無緣無故死在羌沅手裏，她就覺得心口痛。
思及此，她拉下臉，挪步走過去。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羌沅敲了她一眼，問，“早點吃完了？這麽快就出來了。祭祀的隊伍離這還有些距離，你急什麽？”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壞笑着湊近她耳畔，故意拖長了聲音道：“哦哦～你是不是聽了父王說要給你結一門親，就迫不及待想去挑你未來郎君了？”
“……？”岑青玖不明所以地回看他，弄得羌沅也覺得蠻沒意思的，嘁了一聲，坐下去，又推到她面前一碗面。
“不管怎麽，你先吃了再說。我可沒什麽這泱國的錢給你亂買東西，別等會兒上街了看到什麽東西都瞎嚷嚷要吃……”羌沅雙手環胸，喋喋不休地說着。
岑青玖真沒想到這羌沅還有這般啰嗦的一面，但聽着聽着，低頭看着眼前的面，心底竟滋味複雜。
真正的親人，是這樣的嗎？
毫不客氣地埋汰，又毫無理由的關心。
她心裏舒暢起來，低頭大口大口地吃面。
那邊羌沅看她吃得滿嘴是湯汁，又開口叽裏呱啦地念叨着羌語。
辛虧岑青玖多年與羌軍交戰，這羌語學得也極好，完全應付得了。
她低頭吃碗面，喝着湯水，糾結了許久，愣是憋了出來：“……哥…哥…”
羌沅微挑眉梢，極為享受地掀起眼皮哼哼：“嗯？小漉你不會又打你哥什麽鬼主意不錯吧？”
岑青玖：“……我就想再問一次，咱們這次來泱國是做什麽？”
“你傻了？”羌沅毫不客氣的一手拍在她腦袋上，語氣傲慢，“說了多少次了，父王想和泱國和談，他們年年增加貢稅，卻也不想想我們羌人在草原沙漠裏打滾求生存，哪有泱國那般地大物博，一年收成下來再交了貢稅，根本剩不下什麽了，再不想辦法讓泱國減少貢稅要求，咱羌國的百姓就沒活路了啊。”
“算了，和你這個整日被父王母後寵在掌心裏的小公主說這些民間疾苦，你也不會懂。”
羌沅拿出把随身攜帶的銀月小彎刀遞過去，“喏，這把刀給你留着防身。這幾天泱國祭祀大典，人多眼雜的，你要随時跟緊我知道嗎？”
岑青玖目光複雜掃過那把小彎刀，伸手拿過來，別在腰間，輕點頭應：“嗯嗯，知道了。”
“當然了，”羌沅毫無預兆地伸手揉在她腦袋上，吓的她毛骨悚然地擡頭瞪向他，只聽他手上繼續揉着，笑得樂呵呵地。
“父王有心讓你與泱國皇室結一門親事，畢竟是大國，你若是嫁給了未來太子，以後可不就是皇後了嘛，咱羌泱兩國的關系不也就更好了嘛。”
羌沅瞧她一臉的不樂意，笑得合不攏嘴，揉完了小腦袋，站起身來，道：“走吧。你不是求我偷偷帶你去街上嗎？快點，乘着父王不在。”
岑青玖任他揉完了腦袋還肆意調笑她，從頭到尾一直黑着臉，對他的玩笑不予理會。
想到九九九說的那個少年，岑青玖盤算着年齡，這時候他可能比自己這樣子還要小上好幾歲，心裏就愈發地難受。
那麽小的孩子，到底過得有多不好？
她随着羌沅出了門，一路上目光四處尋着有小孩子的地方。
走街串巷，熙熙攘攘的人群，遍地吆喝的小販。
十年一度的泱國祭祀大典，不僅對泱國皇族意義非凡，對整個泱國百姓也一樣。
祭祀的隊伍長龍般氣勢非凡，游走在泱都的大街，浩浩蕩蕩。
走在她身側的羌沅看似穩重些，其實也不過是個少年，他領着她左顧右盼，星眸泛光，四處尋着熱鬧處張望。
岑青玖也在張望，哪兒有小孩子她眼睛珠子就往哪兒瞟。這仿若是大海撈針，真真是仇得她滿臉包子褶都堆起來了。
“怎麽了？”羌沅察覺到她的小情緒，低下頭問：“是不是有饞了？我就知道。這樣你看看有什麽想吃的我給你買。別一臉不開心的了。”
她耷拉着耳朵也沒理會他，忽而倆眼珠子一轉，瞥到一群孩子。站得遠了，也看不真切，只隐隐聽到高個子的少年在訓斥着一個小矮個男孩。而看架勢，這旁邊的孩子都在幫腔
她心頭一計，忙擡頭，古言誇張地用聽似蹩腳的泱語道：“哇！那是什麽？”
果不其然，她餘光察覺到已經引起了附近那群孩子的目光。
羌沅愣了下，頓時覺得丢臉，小聲嘀咕：“你幹什麽說話怪裏怪氣的，不就是包子嘛。”
“我想吃！”岑青玖不理會他，佯裝無知幼女，繼續盯着那白花花的包子道。
羌沅只覺得丢人，趕緊上前買了倆包子。
那群被她一驚一乍吸引過來目光的半大不小的少年，愣愣地盯着這個裝扮奇異的小姑娘。
一身他們從未見過的亞麻紅裙，羌族特色的小辮，明媚俏麗的笑容兩邊有兩個小酒窩。
俏麗而活潑，像冬日的一抹紅梅，又像傲氣跳躍的紅鯉。
他們從沒見過這般的風景。
稍大寫的少年忽而看到岑青玖轉過頭來看向他們，許是對上了目光，心頭一跳，忙躲閃開去，又看到一群人都傻了，頓覺丢人，惱羞成怒。
他一拳砸在眼前一個小男孩頭頂，怒道：“看什麽呢！”言罷，又做賊心虛地補了句：“竟然盯着那樣的蠻婆子看，惡心！”
“惡心！惡心！”一群孩子反應過來，口是心非地跟着他的話開始起哄。
岑青玖聽到動靜，盯過去看着那個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小男孩。
“看…看什麽看！蠻婆子！”大一些的少年不知怎了，察覺到她的目光，氣惱地又吼了句，身旁的小孩跟風幫腔不停嚷着：“蠻婆子！惡心！……”
岑青玖皺眉，這群小崽子真是……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身旁略過一個黑影，眼前就混亂起來了。
震了下，她方才反應過來，羌沅竟然跟那個領頭的少年纏鬥起來了。
她急忙跑上前去，一群孩子不嫌事大的瞎嚷嚷，她這時候不過是個小女孩，個子矮小，怎麽也擠不進去。
一時不由地氣惱，“羌沅！你出來！別打了！”
然而羌沅打紅了眼，周圍的喧嘩聲那麽大，哪還聽得清她說的話。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她聽到一個細如蚊蠅的聲音，回頭就看到那個小矮個站在她面前道歉。還未等她開口，就看到他後面不知撲上來了什麽，下意識伸手一推，将他一把推開。
是跟着祭祀大典湧來的人群。剛剛那個人跑得太快，恐怕都沒注意到眼前的小孩。
說來就來，人群一下就湧了過來。她眼疾手快，伸手一提，把摔倒在地的孩子提起來，往空地的地方一送，自己也很快就被人群擠開了。
人群瘋狂如潮水。等過了這陣子勁兒後，她再擡頭，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現在身子矮小，又并不是很熟悉幾十年前泱都城街的路。反倒走哪都覺得陌生了。
走了一日，肚子愈發地感到饑餓，果然是小孩子的身子，吃的少，餓的快。她耷拉着耳朵，撫着肚子，臨到旁晚，愈加饑寒交迫。
因着她奇異的打扮，一路上極為惹眼，她尋了一個鋪子，進去順了件黑色鬥篷披着就跑出來了。
岑青玖蜷縮在城牆角落裏，心想，她再找不到記憶裏那孩子，自己就得先交待在這了。
忽而，她看到上午被她推開那孩子拿着個饅頭走過去。舔了舔嘴角，她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
她心想：他也是孩子，我也是孩子，不能算是欺負他。”想完，她就毫不客氣地撲上去搶饅頭。
兇殘的像只小瘋狗。
這裏呢，大概是銜接之前裴塵的回憶，所以阿玖并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裴塵。
一是因為是夢境，所以很多思想控制不了，二是因為循着記憶深處的走向，會有些奇特的發展。總之沒認出小狼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