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祁玉雪山

祁玉雪山

裴塵聞言一怔,心下顫了下,複又恢複神情,緩聲道:“先生。”

岑青玖一出口便後悔了,他終究是為自己好,她怎麽還好意思耍脾氣。她複又躺回去,像夢境裏的那夜那般,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背。

寒夜漫漫,這一絲溫暖,顯得難能可貴。

“睡吧。”

天色微微亮,她察覺到一絲寒氣,略有些懶散地睜開眼來,對上一簇目光。

溫和而乖巧。

他單手拄着下颚,歪着頭輕笑:“早。”

她不自然地微點下頭,磕磕絆絆地嗯了聲,急忙起身,拿過自己的外套穿上。

她心想:“該死!她昨晚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真在他屋裏睡着了。”

出了房間,門口守着何隐。

朝她微微颔首,走向走廊另一側。

何隐緊随在她身旁,猶疑了許久,目光掠過她背後房門裏剛剛整裝而出的七皇子。

她冷下臉來瞥過他,問道:“何隐,你一早守在我房門,有什麽事情?”

他聞言,忙上前附耳悄聲說:“小姐,隐軍傳來前線消息,祁玉山發生雪崩,兩軍首領皆然失去了蹤跡。”

岑青玖聞言,沉下臉來,氣氛陡然冷了幾分,不久,她擡首道:“派隐軍出動秘密搜查,不論是裴祯還是羌沅...都要活的。”

“是。”他低聲應道。

“還有,立即尋一匹耐寒性強的黑馬,備上幹糧衣物,今日我就要到陽明山。”她喊住他。

寒風凜冽,夾着雪絮,緊系在身前的鬥篷随風飄動。她接過包裹,系在身後,翻身上馬,高喝一聲,揚鞭一抽,高大的黑馬前蹄高揚,嘶嘶而鳴,随即奔騰踏雪而去。

“你瘋了!”

腦海裏傳來神秘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區區兩日半的時間,你這是要玩命!”

岑青玖冷着臉,高喝打馬,前身低垂這貼近馬背,不斷加快禦馬前行。

“玩命?怎麽會呢?你們把我玩弄于鼓掌那麽久了,舍得?”她在心裏冷哼一聲,回他。

“你立刻回去!離開中蠱人,你就沒命了!到時候蕭家家主也救不了你!”他咬牙勸道。

她不應他,她怎麽會不知道,裴塵根本不知道陽明山在何處,他們離開泱都後,根本就是和無頭蒼蠅一樣,尋着民間的聲跡而去,何時能尋到?

這用傳音蠱耍弄她的人和其幕後的人,拿她當猴耍?

續情蠱?哈哈!也就裴塵那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相信!

九九九察覺她的嗤之以鼻,急了:“你別不信,昨晚你确實危在旦夕,若不是......你早就沒命了!你現在不能離開中蠱人,否則蠱蟲察覺到饑餓,會加快進食!”

岑青玖料定,這人有監視自己的任務在身,決心賭上一把。

“說,陽明山在何處?”

他啞然,許久不回應,似是糾糾結結了許久,最後不得不妥協道:“好好好!!!這樣,算我怕了你了姑奶奶。陽明山,就在祁玉山群中的深處。”

祁玉山?

她心頭起疑,微皺眉頭,猛地剎住馬,停在茫茫天地間,高騎在馬背上環視了周圍萬裏雪飄的荒山。尋到西北方,夾馬而行。

風雪交加,寒風夾雪如冰刃般劃過她臉龐,茫茫天地間,只聽得見馬匹粗重的喘息聲和呼嘯的北風。

這兒離祁玉山,遠至千裏。

手腕上的紅線隐隐灼燒着,痛感傳極心口。

她強忍着痛意,繼續前行。

“我這是怎麽了?”忍了一路,她停下來心頭暗問,之前也沒有過痛感。

九九九翻白眼:“還能怎麽了?你不辭而別,裴塵這會找你都快找發瘋了。”

福至心靈,她懂了。

這紅線能牽引感受到中蠱人的心情。

她抿唇,像個明知犯錯了還不願承認的小孩。

“他在哪?”她問。

“阿漉!”

身後傳來馬蹄踏雪,嘶鳴聲不止。

不可置信地回頭,茫茫白雪外,遠遠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騎着馬朝她奔騰而來。

她漸漸看清他的臉,又是焦急,又是欣喜。

心裏有些複雜,怔怔地看着他靠近。

手腕上的紅線漸漸少了灼痛感,熱度減緩,卻暖暖的。

他笑得一臉純真璀璨。

“阿塵......”她失神道,着魔似的忽而伸出手,接住他遠遠就遞過來的手。

被勾住,握緊。

“先生的手怎麽這麽冷?”他終于趕上了,停下來雙手緊緊捂住她的手,暗自叨叨着,又緊緊捂着。

看着低頭幫自己的手不斷哈氣的小崽子,她不知是該哭還是笑,不自在地将手抽回來。

“你跟來做什麽?”

“先生去哪,我就去哪。”他毫不猶豫道。

岑青玖恍然想起前世。她剛剛淪為乞丐的時候,身後總跟着個小尾巴。

她生着悶氣走在前頭,忽而回頭,憤恨而稚嫩的聲音喝道:

“你跟着我做什麽!”

“我、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他膽怯地,磕磕絆絆地回。

思及此,她忽而笑了,如春日花開。

裴塵看得愣神,也随着她笑起來,拿出一條棉布條,一道一道纏在她因為勒馬缰,凍得又紅又是繩痕的手。

“先生,帶上我吧。尋到陽明山,許就能真的救活你了。”

岑青玖盯着被他纏成兩個豬蹄似的手,苦笑道:“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裴塵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要救你。”

鐵石心腸的人,往往追上別扭而不懂如何應對別人的關懷與感情。

她便是如此,當即一掌狠狠拍下去,“兔崽子!我打仗那會,你還在玩泥巴呢你!還救我?”

裴塵縮着腦袋,任她拍這一掌,嘴角帶笑,毫不在意地。

“先生,你打仗的時候,我其實也......”

跟在她身後,護着她周全。

你只管向前披荊斬棘,我在你身後。

岑青玖心裏兜兜轉轉,也許猜到了什麽,讪讪地将手拿下來。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

她最終打破沉默,“你怎知道中蠱的?”

“蠱什麽蠱?”他疑惑道。

他不知曉

九九九無奈聳肩:“裴塵當然不知道了,家主怎麽會告訴他。”

岑青玖凝眉,問:“你怎麽知曉我活不久了?”

裴塵道:“你昏迷在觀月臺時,我正好在你身後。邀月國師說,你中了蕭太後暗中下的寒毒,只有陽明山蕭氏有方法救你。然後尋了我一滴血,喂了一只蟲,說是能暫時壓住你體內的寒氣。”

他說得一板一眼的,岑青玖又愈發畏寒,還真拿不準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了。

此下要想逼神秘人說出真相,還真難說。

皮笑肉不笑,她重新握緊缰繩,“先不說這麽多,現在,先随我去陽明山。”

裴塵訝異,更緊她的馬後。“先生知道在哪?”

“祁玉山。”

身後馬背上的裴塵聞言,一怔,道:“那豈不是兩軍交戰之處?”

前方的人兒忽而馬蹄高揚止住,回眸一笑:“怕什麽?”

回過頭去,高喝:

“駕!”

何隐安排好信雕傳遞命令後,已然看不到岑青玖和裴塵的身影。

蕭羽一覺醒來發現裴塵被岑家那蠻婆娘拐跑了,氣得發抖,頤指氣使何隐帶着衆人循着二人的蹤跡追趕。

兩匹快馬在雪地裏不知疲倦地趕了兩日,終于趕到了綿延起伏的祁玉山群腳下。

放眼望去,青山白頭,連綿曠遠。

這兒被大雪所覆蓋,茫茫大地看不到一絲足跡,更何況是人煙。

岑青玖猜想,兩軍駐紮之地,離這兒應該還有些距離。

兩人身上的幹糧并不多,兩日裏吃了不少,眼下已經快彈盡糧絕。

餓得肚子咕咕叫,她從包裹裏拿出最後一個硬饅頭,遞過去:“快吃。”

“不餓,你吃。”他道。

“逞什麽強?叫你吃就快吃。”她口裏生津,拿着硬饅頭的手有些顫。

“一人一半吧。”

饅頭被他拿過去,撇開一半遞給她。

這幾年錦衣玉食慣了,這身子骨到底沒挨過餓,她有些承受不住誘惑,饅頭到手那刻,就咽了口水,不自在地嗯了聲,轉過頭去,低頭吃起來。

裴塵滿足地盯着她的背影無聲地笑。

她吃完扭過頭,疑惑:“笑什麽?”

“你還是那樣。”他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就止住了,站起身來,拍拍馬背,“走吧。再找找,陽明山應該就在這帶。”

所謂應該,只是個概數。

兩人完全沒有方向地一頭紮進冰天雪地的深山裏,全然是找死。

岑青玖黑着臉,牽着馬往前走。

心裏頭暗罵:“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崽子懂什麽?自己也是老糊塗了,指望他帶路。這回好,這深山裏的大晚上的,不被夜出的老虎逮到,也要被凍死。”

求人不如求己。

她領着他在山裏兜轉了許久,終于尋到個無人的石洞,确定不是野獸的巢穴後,兩人分頭尋了些沒有被雪蓋濕的樹枝碎木,折騰了會兒,生起篝火。

裴塵瞧她忙前忙後的,反倒是閑人看熱鬧,一臉不知愁苦的富家小公子的做派。

她白了他一眼,又準備出山洞。

“先生還去哪?”

“捕食啊?再餓下去,咱們就得餓死在這兒。”她翻白眼,真沒看出九九九為何要她非要在他身邊。

四處除了雪,整沒什麽了。

她無奈尋到個鳥窩,眼冒精光。

是看上人家的蛋了。

兩手撸起袖子,她抱上樹身,努力往上爬。

心想着,就快有野鳥蛋吃了。

爬到最高處,她欣喜地盯着兩個灰白花斑的鳥蛋,伸手去拿。

“三日快到了。”腦海裏冷不丁地出現九九九吹涼風的聲音。

手腕的紅線消失地就快剩個紅點了。

“......什麽?”剛揣着兩個蛋,還未等她再做他想,腦袋猛然一僵,身子的力氣陡然間被抽盡,直愣愣地從樹上往後倒下去。

她最後想,這倆蛋可千萬別碎......

聖誕快樂~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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