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她趴在他肩頭哭得渾身顫抖:“可我還是不能信你,聞翊那樣喜歡陳良娣,為納她進東宮花了那麽多心思,可如今呢?
陳良娣不還是妾,聞翊不還是要另娶?她整日鬧,來尋我麻煩,看似可惡實則可憐,我不想變成那樣。若我跟你走了,我的下場會比她的還要慘。”
“可婉妘,聞翊是聞翊,我是我,你不能用聞翊的過錯來懲罰我啊,還沒有發生的事,你怎能就提前給我判罪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跟着你走。”她也不知是在勸小公爺,還是在勸自己。
季聽雪閉了閉眼,輕輕在她發頂上親了一下:“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你不想走就不想走吧,你要留在這兒我也留在這兒陪你。”
她還在哭,聲音小了一些。
季聽雪笑着垂頭,在她耳旁小聲道:“方才是不是說要給我生孩子?”
“才沒有。”她嘟囔一句,輕輕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方才明明是你自個兒說的,我聽得清清楚楚呢。”季聽雪突然覺得哭一通罵自己一通也挺好的,現下這模樣終于有點像先前了,“等你和聞翊成親了,我們再要。”
婉妘眼淚停了,只有幾顆淚珠還挂在眼睫上,擡眸看着他:“我和他那樣,你不生氣嗎?”
“我說我不生氣不在意也不難受,你信嗎?”他神情認真,緊緊回視。
“我……”婉妘別開眼,先敗下陣來。
他扣住她的脖頸,一口咬上去:“我在意極了,可我能怎麽辦?你不願意和我走,我還能強迫你不成?”
婉妘微喘着,沒有回答。
“你總說我想要你,可我這麽一個身強體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若是都這樣了,還不想要你,我就得去看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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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在她腰間輕輕撫摸,帶起一陣顫粟,她按住那只手:“那你從前呢?從前是如何解決的?”
“我……”季聽雪不好意思說。
“還有上輩子,你活了那麽久,是如何解決的?你并未另娶,也沒有納妾,那就是去煙花柳巷之地了?”她說着,語氣逐漸嚴肅。
再不解釋就完了,還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好,季聽雪急忙道:“我知曉這說出來很荒謬,但在我給你看那本時,也是我第一次看這種東西,我以前從不知男女還能做這樣的事……”
她果然懷疑,狐疑端詳:“你從未看過禁書?”
“我大字都不識幾個,看到書就頭疼,管它是什麽書,我通通不看……”
“你沒去過那種地方?”
“我平時就愛鬥個蛐蛐兒,那種地方又不能鬥蛐蛐兒。”
婉妘噗嗤一笑,又立即佯裝嚴肅:“好了,我信你了。”
季聽雪在她臉上親一下:“我不會騙你的,也是真心實意喜歡你。我既然說過不會逼迫你,就會做到。”
她眨了眨眼,輕輕應了一聲。
“你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留我,即使你不讓我碰,我也不會離開。”
原來小公爺都明白嗎?
她臉色漲紅,支支吾吾:“我、我……”
季聽雪沒在意,将她摟住:“我又不是傻子,我當然能看得出來了,你在勾我。”
“才沒有。”她嘀咕一句,又自暴自棄,勾住他的脖子,“我就是勾你了,那你上鈎嗎?”
“我上鈎。”季聽雪拉起被子,和她一起裹了進去。
再從被子裏出來時,上半身的衣裳全沒了,她緊緊貼着季聽雪,皮膚挨着皮膚,滾燙的,黏在一起。
“我想出去騎馬,我們明晚出去騎馬吧。”她忽然道。
“若是明日有空就明日,若是明日沒空,就換其它日子,好不好?”
“好。”
季聽雪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給她穿好衣裳:“今日不早了,得休息了。”
她雙臂纏在他肩上,像沒長骨頭似的,整個人癱在他懷裏,讓他伺候着穿衣裳。
她不該是這樣的,一個名門閨秀不該如此,可她現下真的很開心。
“好了,睡吧。”
她就靠在小公爺的懷裏,真的很暖和,瞌睡一下就來了,眼睛一閉就睡着了。
聽見她綿長的呼吸聲,季聽雪輕輕将她放在床上,整理好褥子,在她臉上落下一吻後,才輕聲離開。
大半夜的,他要穿上衣裳,還要從窗子蹿出去,真的挺像個登徒子的。
他有些無奈,掉頭往徐府去。
“我想好了,我要帶她走!”
徐拯也還未睡,季聽雪這幾日總來騷擾,早睡了也沒用,總歸都得被吵醒。他手中的筆未停,淡淡道:“她同意跟你走了?”
“沒。”季聽雪往他身邊一坐,拿起茶水一飲而盡,“我打算将她敲暈了帶走。”
徐拯擡頭看他:“敲暈?”
“對,她跟我說了,她不跟我走,是不相信我,怕跟我走後,我不要她了對她不好了,她下場會很慘。”
“她一向如此通透。”
“她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做的太少。我不能再這樣由着她慢慢考慮清楚了,她這輩子都想不清楚的,只會把自己活活逼死。不破不立,先将敲暈帶走,其他的事再說。”
徐拯微微點頭:“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萬一到時她生氣了,你可別來找我哭。”
季聽雪拍拍胸脯:“放心,生氣了我哄就是。小爺我已差不多摸清她的脾氣了。”
“成,帶她走,比上回那個法子好。”
“那我們得早做部署了。”
“這樣,過幾日,你假意與我一同出京去鄯州,出了京後你再偷偷潛回來,将她敲暈帶走,再一把火燒了她的院子。”
季聽雪明白了:“可如此做恐怕會牽連到她院裏的侍女,她若知曉定會生氣。”
“你不是說你哄得好嗎?”徐拯瞥他一眼。
“那是沒牽連旁人的情況。”他重重嘆息一聲。
“那容我再想想,不想牽連到旁人便困難了。”
季聽雪也沒法了:“行,那你再想想,我也再想想,可婚期将近,若真嫁去太子府了,再想出來就難了。”
“那不若你我先假意往京外去,若實在想不到其它法子,便只能用此計策了,她若生氣也只能由她氣去了。”
他有些無奈,但也只能點頭應下。
隔日他便要先往京外去,得暫且待個一兩日再偷偷回來,晚上便去與婉妘說了一聲。
婉妘臉上的失落顯而易見,卻沒有攔:“有事便去吧。”
他瞧出來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回出去後,我就再也不去了,往後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婉妘沉默一瞬,喃喃道,“你不該在這兒一直陪着我的,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該将你困在這裏。”
“婉妘,不用想這樣多,等着我就好。”
“我……”
他急忙打斷:“我只問你和我在一塊兒開心嗎?”
婉妘點點頭:“開心。”
“那我告訴你,我和你在一塊兒也很開心,這就夠了。”他将她攬在懷裏,輕輕拍拍她的背,哄她睡覺,“所有的事都由我來扛,所有的罪也都是我的,你什麽也不用想。”
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問:“聽雪,你會永遠陪着我,是嗎?”
“是,我會永遠陪着你。”
快了,很快他們就能一直在一塊兒了。
人不知何時走的,醒時身旁連殘餘的體溫都沒有了,婉妘緩緩起身,梳了妝,照常去請安。
小公爺今晚不會來了,說是要一出門兩日,也沒說具體的日子,還不知何時能回來,她的心情也随之低沉下來。
她不想拉人一起下泥潭,可她太想要小公爺陪着了。
不是随便一個人陪着她就好,這個人必須是小公爺,只有小公爺身上有她想要的自由和灑脫。
有時她也會想,這樣會不會不對的,有時她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麽。
她似乎很久沒有活在真實的世上了,周圍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将她罩住,她無法觸碰真實的世界,她也是不真實的。
她只需要是那個端莊溫婉的崔大娘子,賢良淑德的未來太子妃。至于她自己到底是誰,到底是怎樣,似乎并沒有什麽重要的。
上首的喚聲将她叫醒:“大娘,要不你再去太子府走一趟?去問問你弟弟為何還未放出來?”
她皺緊了眉頭:“不是已去過了嗎?殿下說會留大郎一命的。”
“可完好無損是留一命,留一口氣也是留一命,我這心裏實在是放心不下 啊,我們又沒法兒探望。”老夫人唉聲嘆氣,突然又眼睛一亮,“不若去求求太子,叫刑部侍郎放我們進牢裏看一眼?”
她不是很想去,可這點兒要求她也拒絕不了:“那便叫人去給殿下送信。”
“是不是得你親自去一趟為好?”徐夫人試探一句。
“不必。”她直接回絕。
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忙差人去送信。
沒過多久,便有了回信,太子說,已和人打過招呼,許他們去看一眼。
老夫人喜極而泣,連聲道:“多虧了大娘多虧了大娘。”
婉妘面不改色,只淡淡道:“既我無事,我便先回了。”
這回再不敢有人攔她,所有人恭恭敬敬将她送回她自個兒的院子。
她松了口氣,本以為此事到此作罷,可不想黃昏時分,前面又有人來請,叫她速速牢裏去。
天快要黑了,她沒什麽心情再摻和這事,動也未動一下,只問:“是出何事了?城中快要宵禁了,此時出門恐怕不妥。”
“是大郎君的事兒。”小侍女悄悄看她一眼,輕聲道,“大郎君在牢裏受了刑,渾身是傷,老夫人叫娘子去太子府向太子求情,放大郎君回府治療。”
“可我先前已去過太子府,殿下也說過會留大郎一命,此時再去恐怕會招了殿下厭煩……”
話未說話完,老夫人被攙扶着快步走了進來:“我就知你不願去!”
她淡然起身行禮:“見過祖母。”
“不必給我行禮,總歸你眼裏也沒有我這個祖母,沒有崔家!你別忘了,大郎是你親弟弟,往後也是崔家家主,若你往後都不必仰仗娘家,你不去便不去!”
“我此刻去了,求殿下幫了大郎,往後呢?往後大郎再闖出禍來,還要我再去求情是嗎?我看留他一命已算難得,不如叫他這回好好漲漲記性,免得往後再做出這般糊塗事來。”
“啪!”
耳光聲和話音同時落下,婉妘臉上瞬間紅腫一片。
老夫人眨了眨眼,雖有些心虛,但語氣仍舊強硬:“你這話是何意?是在說我和你母親沒有管教好你弟弟?是在質疑我崔家家風?”
她歪着頭,笑了笑:“京中的纨绔子弟尚且知曉青苗珍貴,可大郎卻毫無顧忌踩踏莊稼打死百姓,這就是崔家家風嗎?我尚未與太子成婚,便迫不及待要将我送上太子床榻,這就是崔家家風嗎?滿口禮儀倫理,私下裏做的全是龌龊事!”
“你!你!”老夫人一口氣喘不上來,整個人往後倒去,侍女們急急上前将人扶住,給人順氣。
一個是崔家老夫人,一個未來太子妃,侍女們無一人敢勸。
老夫人喘着粗氣,怒道:“好,好,你竟敢如此與我說話,往後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孫女!你有本事便一輩子莫要尋娘家相助!你且看看沒了崔家,太子還會不會如今日這般待你!”
是,的确如此,沒了崔家她又算什麽呢?如今這一切全是崔家給她的,這院子這吃穿用度,這名聲這婚約……若不是崔家,她和蝼蟻又有何區別?可現下生在崔家,她便不是蝼蟻了嗎?
她握了握拳,直起身子,微微擡着下巴,聲音淡漠:“恭送祖母。”
“走,我自己去求太子。”老夫人出門前故意留下這一句。
可她仍舊沒有追上去,仍舊站在那兒,面色冷漠。
人都走幹淨了,春雨小心翼翼上前,扶着她坐下,小聲問:“天不早了,娘子可要沐浴睡下?”
她垂着頭,搖了搖:“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不必管我,你先出去吧。”
春雨沒再多說,一步三回頭,退出門去。
最後一點兒殘陽退卻,屋子裏又暗又冷,她坐在那兒,直直看着地毯上的花紋,不知在想什麽。
很久,天都黑了,冷風從窗外灌進來,她冷得打了個哆嗦,突然回神。
小公爺呢?她想見小公爺。
可小公爺前兩日才走,今日恐怕還沒回來。
等到月上中天,果然什麽也沒有等到。
她拖着步子往回走,抱膝坐在床上,看着滿地的月光,直至夜深。
春雨敲門時,她已醒了,坐在臺前默默梳着頭發,臉色看着不是很好。
“要不奴婢叫人去前院說一聲,娘子身子不舒服,今日不能去請安了?”
她搖了搖頭:“不必了,昨日鬧成那樣,還是去看看吧。”
春雨接過梳子,輕輕給她梳理頭發:“娘子不必憂心,即便老夫人再生氣,您去說個好話,她也就順着臺階下來了。您是太子妃,往後她們可都得仰仗着您呢。”
她沒說話,只覺得心累。
春雨也不好再說這事兒,只笑着跟她道:“早上煮了南瓜粥,香甜得很,娘子嘗過一定喜歡。”
“嗯,你們有心了。”
她喜歡吃一些甜的東西,但也只是勉強喝了幾口,便興致缺缺,起身往祖母院子裏去了。
還未至門口,一把木梳從裏間飛了出來,落在了她腳邊,侍女急急來撿,連聲道歉。
她看了一眼屋裏,正要進門,卻聽老夫人道:“昨日不是說了,你與我崔家再無任何幹系,你還來做什麽?”
屋中衆人都在,無一敢為她開口的。
她應當上前說幾句好話的,她又不是沒哄過老夫人,伏低做小,受一頓陰陽怪氣便過去了。
可今日,她實在不想忍了,站在門口半晌沒動。
老夫人接着道:“昨日我親自去過太子府上,殿下雖不許我們将大郎接回來,卻讓大夫進了牢裏,給大郎診治。崔婉妘,殿下從來都是看在崔府的面子上,而非你一人之功。”
“的确如此。”她微微擡頭,“故而我嫁不嫁對崔家都無任何影響。”
老夫人只想威脅她,讓她聽話,哪知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臉色當即沉了:“你這話是何意?是在威脅我?”
“并非威脅,只是突然明白,我于崔府并非何等重要。”
“好啊好啊,你們瞧瞧,你們瞧瞧。”老夫人看向身旁站在的二娘三娘,指着婉妘道,“她從前那般聽話懂事原來全是裝出來的,心裏早不知如何記恨我了,就等着進了太子府,就要報複我!”
“母親母親,大娘怎敢如此?”徐夫人急忙上前勸,“您是想多了,她報複您作甚?您一直為她操勞,她怎會報複您?”
老夫人抹了把淚:“她敢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是為了報複我?”
徐夫人又急急朝婉妘走來,輕聲道:“祖母是你的長輩,年紀又大了,你心中即便有不滿也不該如此說話,快去與你祖母認罪,此事便算過去了。”
婉妘輕笑一聲:“大郎犯錯你們可有罵過他一句?可今日我并未犯錯,只是不願為他求情,你們便如此待我,我在你們心中有什麽要緊的嗎?我不認錯,也不要嫁給聞翊。”
“你!你!”老夫人又要擡起手,又要上前打她。
黎夫人立即攔住,也上前勸解:“婚約是聖旨,哪兒能說不嫁就不嫁?快莫要說胡話了。”
她笑着搖了搖頭:“我沒有說胡話,我不嫁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打死你個逆子!”
老夫人掙脫黎夫人,上前就要打她,外面卻突然來報:
“殿下來了。”
院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老夫人,而後又看向婉妘。
老夫人的拐杖還停在半空,看樣子是要給她臺階下,可她眼都未眨一下,笑着道:“我不見。”
“我打死你!”拐杖又要下去。
徐夫人急着上前攔,拐杖嘭一聲落在她了身上。
侍女急忙将幾人拉開,該坐下的坐下,該看傷的看傷,只有婉妘怔在原地。
“娘……”她喃喃一聲。
徐夫人卻只是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娘知曉你心中不滿,都怪娘,是娘沒有教導好你弟弟,否則今日也不必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為他求情。這一杖是娘應得的。”
“娘。”她抓住母親的手,又喚。
可母親又打斷她:“可你千萬別為了跟娘置氣,就說出那樣的話來,娘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你若出事了,娘可怎麽辦啊?”
她垂下頭,眼淚砸在地上:“我見。”
徐夫人松了口氣:“春雨,來,給娘子稍稍收整一下,出門去見殿下。”
她站在那兒,如同木偶一般,被人拉着收拾妝發整理儀容,又被人攙着往外走,直至被送上馬車,那些人才全不見了。
“臉色瞧着不好,昨夜未休息好?”聞翊捏住她的下巴,垂眸看她。
她垂着眼,搖了搖頭:“并未。”
聞翊笑了笑:“昨日侯夫人來求我,我便知曉你又與他們鬧了不愉快,今日路過專程來看看你。”
她沒什麽想說的,沉默不語。
“再有幾日就成親了,往後便見不到他們了,暫且再忍兩日。”
“我不想成親了。”她忽然道。
聞翊臉色微變:“為何?”
她答:“我不想讓殿下為難,也不想讓家中為難。”
“哪兒來的話?我沒什麽可為難的,你已做得很好了。我知曉,是為了我,你才與家中鬧得這樣僵,我不會虧待你的。”
“可我不想再成親了,我什麽也不想了,我只想這輩子一個人待着。”
聞翊未接話,過了很久,突然問:“是因為良娣的事?”
“并非。”
“我也是後來才知曉她那日跑去門口堵你,後來我也說了她。”聞翊将她抱住,“你還未過門,她便有了身孕,我也未與你說。此事是我對不住你,但你的孩子仍舊是嫡子,皇位也仍舊會傳給我們的孩子。”
她搖了搖頭:“我不想要什麽皇位,也不想當什麽皇後,我有些累了,我只想一個人待着。”
聞翊有些不耐了,深吸一口氣,忍着脾氣道:“若你實在厭惡這個孩子,我回去讓她落了便是,總歸此事也是我的錯。”
婉妘心中一驚,連連道:“不必不必,那畢竟是殿下的孩子。與此事無關,我只是累了,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罷了,那你先回去吧。今日還有事要處理,我改日再來。”
“多謝殿下。”她轉身下了車,沒有往老夫人院裏去,自作主張回到自己院裏。
她實在沒心情再應付旁人,她只覺得有些累了,想睡一覺,或許睡醒就好了。
醒來時,身旁多了一個人,她有些驚喜,翻過身抱住他:“你回來啦?”
“你今日怎睡得這樣早?”季聽雪放下手中的地圖,将她摟至懷裏,“我看天黑了,就自個兒進來了。”
她揚着臉,笑着答:“沒事,只是有些累,就早點兒休息了。”
季聽雪彎下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出去了兩日,可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
她湊過去吻他,不知怎麽,就纏到了一塊兒,帳子也拉了,衣裳也解了。她勾住他的腰,輕聲問:“要不要我?”
季聽雪咽了口唾液,喘着粗氣拒絕:“不成,現下還不成。”
婉妘抱住他的脖子,揚起身子在他耳旁悄聲道:“你可以蹭蹭,不進來。”
他的腦子轟一下炸開,全身血液全朝一個點兒彙集去。他根本抵抗不了這樣的誘惑,輕聲問:“可以嗎?”
婉妘點點頭:“可以。”
他深吸一口氣,快速褪了自己的衣裳,而後顫抖着手将她的也褪下。
“我……”他手顫顫巍巍地觸碰上,僵硬着動了動,悄聲問,“疼不疼?”
婉妘輕哼一聲:“不疼。”
“那我、那我……”他不敢說出那句話。
婉妘卻拉着他,小聲道:“你來吧。”
他迫不及待跪坐起身,抓住婉妘的腳腕,俯身靠近,發出一聲喟嘆。
他好燙,婉妘幾乎要被他點燃了,可仍舊敞開着讓他觸碰。
“崔婉妘,我要爽死了。”他嘴上沒有把門兒的,興奮得低呼。
婉妘也沒好到哪兒去,但理智尚在,微喘着問:“聽雪,喜歡嗎?”
“喜歡,喜歡!”他連連點頭,喜歡得快瘋了。
“那永遠留在這兒陪我好不好?”
他低頭去親她:“別說是陪你了,你現在就是要爺的心,爺也毫不猶豫挖給你看。”
婉妘忍不住笑:“我不要你的心,我只要你陪着我。”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娘子,您醒了嗎?”
季聽雪渾身一緊……
婉妘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腹,朝外喊:“剛睡醒,你去叫人燒些水,我要沐浴。”
“是,奴婢這就去,娘子若有其它吩咐,再喚奴婢就是。”
她答了聲好,輕輕推了推身前的人,小聲催促:“給我擦幹淨。”
“好、好。”季聽雪磕磕絆絆起身,點燃床邊的燈,尋了帕子來,将她腹上的污濁一點一點擦淨。
身上幹淨了,她才撐起身,将衣裳一件一件穿上,邊穿邊問:“我要去沐浴了,你是這會兒走,還是在這兒等我?”
季聽雪彎身給她穿鞋:“我在這兒等你。”
“好,那我速去速回。”她揚起唇,心中的歡快又多了一分,穿了衣裳,快步退出門,将門緊緊關上。
見她走了,季聽雪也穿好衣裳,拿起放在枕頭邊的地圖又看。
這兩日出行路上他又與徐拯聊了許多,才發覺想要從這裏跑出去不是那樣容易的,無論是戶籍路引,還是往什麽地方跑都得先做好準備。
他看着地圖,想和婉妘商量,但又找不到什麽借口,索性放下,還是等着去和徐拯做計劃。
一個人待在這兒也無事可做,他就站在門後等着,人一進來就抱住,将人吓得一抖。
“你做什麽,吓死我了。”婉妘拍拍心口,瞅他一眼。
他笑呵呵地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一下:“在等你。心肝兒,你好香呀。”
“讨厭死了。”婉妘推開他,笑罵一聲,又叮囑,“你回去了也得洗洗,你可是也……”
他有些無奈了:“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麽人啊,我難道還能不洗澡?”
“那誰知曉呢。”
“早知我就跟你一塊兒洗的,免得你不信我”
“你不要臉。”
他湊過去貼着她:“那有什麽的,小爺我從小二皮臉,不要這一層臉,還要有一層呢!”
婉妘忍不住輕聲笑:“你小聲些,莫要被她們聽到了。”
“我們去床上,将帳子拉了,她們就聽不見了。”
婉妘又要罵他,還沒開口呢,就被他扛去了床上,困在了帳子裏,被他那雙熱切的眼叮着:
“讓我仔細瞧瞧?”
婉妘自是知曉他是何意,臉騰得紅了,輕輕在他臉上拍了一下:“你不要臉。”
“方才燈沒點,我就只摸着感覺很滑,都沒瞧見是什麽樣的。”
“閉嘴!再說将你嘴縫了!”婉妘瞪他。
他嬉皮笑臉湊過去在她眼上親了親:“不看就不看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這麽好看的眼睛可別瞪壞了,爺心疼。”
婉妘懶得理他了,只懶洋洋靠在床邊,輕輕梳着長發。
他挪過來,跪坐在她身旁,奪了梳子,輕輕替她梳:“我這兩日還要再出門一趟。”
輕飄飄的心一下沉了,婉妘臉色微變,淡淡問:“何時回來?”
“多則三五日,不會太長。”
“去做什麽?”
“還是馬匹的事。”
心一沉再沉,婉妘不說話了。
從前也沒見這樣連着出去過,反倒是現下,摸也摸過了,蹭也蹭過了,卻天天要往外去。
她知曉人要走,她留不住,可心中還是生氣。
“生氣了?”季聽雪歪頭看着她。
她一扯被子躺了下去:“你上回說的,你這次回來就哪兒也不去了。”
季聽雪掀開被子,擠了被窩:“是,但是情形有些複雜,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回。這一次去了,就再也不去了。”
她想發脾氣,可發脾氣有用嗎?發脾氣人難道就不走了嗎?她都甘願陪睡了,還是留不下,發脾氣難道人就會留下嗎?
沉默很久,她道:“你走吧。”
季聽雪直覺不對,緊緊抱住她:“我真是有要緊事,我向你保證,只有這最後一次了。”
她洩氣了,緊繃的身子也随之放松:“好,你去。”
“等我回來。”季聽雪笑着在她脖頸上親了親。
她翻了個身,靠在他懷裏,什麽都不想再想了。
天亮時,人不見了,今晚也不會來。
她坐在梳妝臺前,看着自己的面孔,有一瞬的恍惚,銅鏡裏的到底是誰,她到底在做什麽?
“娘子,殿下派人來請了。”春雨從外面走進來。
她沒擡眼,淡淡道:“我不想見,說我身子不舒服。”
春雨微愣,點了點頭:“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她沒有理會,繼續坐在梳妝臺前發呆。
不多時,春雨又回來了,還多帶回來一個人。
是聞翊。
“這樣早,殿下為何親自來了?”她起身,走過去行禮。
“今日休沐,剛巧有空閑來将昨日未說完的話說完。”聞翊站在那兒沒動。
她也就保持着行禮的儀态回話:“昨日還何話未說完,我倒是不記得了。”
“那日去我府上尋我,你還未是這般冷淡。除了因為良娣緣故,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何理由。”
“我早說了,與良娣無關。”她自己起身了。
聞翊看着她:“那你是在怪孤了?”
她勾了勾唇:“我有什麽好怪殿下的呢?殿下身為一國諸君,開枝散葉本是分內之事,良娣懷有身孕,我開心還來不及。”
聞翊讨厭這樣的語氣:“良娣懷有身孕之事,只有我府中人知曉,往後便說是在你過門之後有的。”
“也好,倒也給了我面子。”
“崔婉妘!”聞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為何要用這樣的語氣跟孤說話?孤不是已和你解釋過,孤已知曉錯了,你為何還這樣咄咄逼人?”
她本不想摻和這事兒,也并未因良娣懷孕吃醋生氣,可這般的盛世淩人,又叫她想起老夫人那一遭,瞬間脾氣也上來了:
“我咄咄逼人?弄出孩子的是我嗎?我都已說不在意,殿下還想叫我如何?将正妃之位讓出來?好,我這就如殿下所願,我不嫁了,我去與陛下說明,讓陛下砍了我這個腦袋!”
聞翊眉心擰起,咬緊牙關:“我并非是此意,只是覺得事已至此,與其吵架不如好好解決。”
實在是上一世良娣對他亦是一心一意,即便此生良娣偷偷倒了避子湯,他也不忍心處罰,只能如此。
婉妘搖了搖頭,有些無力:“我真不想再計較這些事了,你我從今往後能否相敬如賓,各不幹涉?我就當一個傀儡太子妃,在外将面子撐起來便夠了,你別要求我,我也不要求你,你往後想對誰好便對誰好,想納多少妾納多少妾。”
“我……”聞翊心下茫然,又覺痛苦,前段時日還抱着他哭的人,今日怎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是不喜歡後院太過争風吃醋,可全然不在意他亦不喜歡。
“你是我的妻子,你竟說叫我別要求你?那我們還算什麽夫妻?”
“可我們現下這樣就能算夫妻了嗎?”婉妘往後退了幾步,跪俯叩首,“只當是民女懇求殿下,望殿下還和從前一樣,便當沒有民女這個人,往後也不必花心思惦記。民女亦不會怨憎殿下,民女仍舊會做好分內之事。”
聞翊深吸一口氣,有些回不過神來。這事到底還是他的錯,婉妘見過良娣後并未大肆宣揚求娘家幫忙,也未要良娣落胎,已是體面至極。他不該再要求什麽的,可見她這副模樣,心中卻是失落至極。
是他對不起她,上一世叫她難過,這一世還叫她難過。
“好,我明白了。”他胡亂點了點頭,腳步淩亂着往外去。
婉妘松了口氣,直起身,仍跪坐在地上,雙目失神看着前方。
春雨進門,将她跪着,急忙将她扶起來:“地上涼,娘子快些起來。娘子這是何苦呢?何必與人鬧得這樣僵?”
她沒說話,心中空洞一般難受。
“娘子這般,只怕往後的日子也會好過……”
“你下去吧。”她不想聽,也不想再管什麽往後。如今她都已喘不過氣來了,還有什麽心思管往後?
這樣挺好,相敬如賓有什麽不好的?
她以為聞翊是答應了,往後便能如此了,誰知不出兩日,他又來了,在府外等她。
春雨見她眉頭緊皺着,急忙勸:“娘子上回話說得過了些,此時殿下給了臺階,娘子不若順着臺階下,上回的事也就算過去了。”
她沒說話,收拾齊整往外走。
馬車停在側門的榆樹下,她上了車,瞥了聞翊一眼,等着人開口。
“昨日我已想過,确實覺着如此不妥,若叫旁人知曉,定會叫你沒了面子。故而,昨夜我已叫良娣将胎落了。”
婉妘驟然擰眉:“什麽?”
聞翊牽過她的手:“我們的孩子仍舊會是嫡子。”
“你!”她當即掙脫,整張臉都快皺在一起,低聲痛斥,“那可是你的親骨肉!”
聞翊微怔,他并未想這樣多。
良娣私自倒掉避子湯,又一而再再而三不顧他的警告去尋婉妘麻煩,他早就有所不滿,此刻讓良娣落胎,也不過是給一個教訓罷了。
“你好狠的心!”婉妘一把推開他,提着裙子跑下馬車。
他立即追上,将她抓住:“你說孤狠心?若不是你一直因此耿耿于懷,孤何至于此?”
“我說了,我并不怨恨她,也不怨恨她的孩子,我并未耿耿于懷!”
“若不是耿耿于懷,為何要說那一番話?”他将婉妘抱住,“我知曉是我錯在先,可現下孩子也沒了,你還要和我鬧嗎?”
婉妘痛哭不止,喃喃不停:“那可是你的親骨肉啊。”
“往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你走!”婉妘又推他。
他有些惱了,實在不知她到底想要什麽,低聲斥責:“崔婉妘!為讓你開心,孩子也落了,你現下到底還再鬧什麽別扭!”
“因為我?因為我……”婉妘雙眸含淚,連連點頭,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跑了。
聞翊惱火,沒有再追,拂袖離去:“孤倒要看看她要鬧到幾時!”
她什麽也沒聽見,只邊哭着邊一個勁兒往自己院子裏跑,沒跑多遠,突然有人将她攔住:“娘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
“讓開!”她狠狠推開侍女。
侍女往後跌了幾步,上前又攔她:“娘子,奴婢也不想為難您,只是老夫人請您過去。”
她看侍女泫然欲泣,搖了搖頭,扯了扯嘴角,停下了腳步:“走吧。”
不必多想,定是方才那一遭被誰看去了,讓祖母知曉了,又要來尋她麻煩了,可她裝也不想再裝一下,面對祖母的質問,也不再想解釋什麽。
“我是對聞翊不敬,要罰便罰吧。”
“我看你是瘋了!直呼太子名諱,你究竟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罰我跪祠堂,讓我下大牢,砍了我的腦袋,想如何随便你們。”她擡着頭,面無表情。
老夫人更氣了:“好好!就如你所願!将她給我關進祠堂!不許送飯不許探望,讓她在老祖宗跟前好好忏悔!”
婉妘面無波瀾,緩緩起身,自己朝祠堂走去。
侍女跟在她身後,不知如何是好。
進了祠堂,她自己關了門,将人趕了出去:“我已到了,自己跪着就是,你們不必跟着。”
侍女面面相觑,未敢多言,只應一聲是。
祠堂門窗緊閉,香火缭繞,沖得人頭腦發脹,她閉了閉眼,靜靜跪在牌位前,鼻子都未皺一下。
事到如今,或許都是她的錯。
若不是她沖動,此刻或許已嫁去了國公府,若不是她貪心,也不會為了一個小公爺心裏便這樣難受,若不是她任性,陳良娣的孩子也不會就這麽沒了。
她擡看,看向房梁上挂着的垂簾,忽然覺得是時候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