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紅玉折扇
紅玉折扇
在他們卷進海裏後，就感覺不到頭上的狂風巨浪了，只剩一片黑暗的沉靜，好似醞釀着暴風雨的前兆。
突然，前方開始亮了起來，猶如白晝。
一座水晶宮伫立在前方，折射着熠熠光輝。幾人或躺或趴，昏迷在水晶宮門前。
謝有儀一揮袖，竹劍閃出，清光如電，凝起滔天劍意，劈山震海一般，在海底斬開了一道縫隙。
水流避開這條路，海水在兩邊詭谲多變，浪花拍得極高，時不時濺下幾點水珠，僅此而已。
謝有儀快走了幾步，翻過一個人，正是阿彌。他拍了拍阿彌的臉：“醒醒。”
阿彌吐了幾口水，慢慢睜開眼來。他貪婪地呼吸着空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仙……仙人，我們這是在哪兒？”
其他幾人紛紛醒來。看到身後富麗堂皇的水晶宮殿，他們一愣，然後紛紛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原來那個夢是真的！我們發財了哈哈哈！”
賀蔚然問道：“什麽夢。”
阿陶走到弟弟身邊，見他沒事，松了口氣。他說：“不瞞仙人，我們出海之前，都做了一個夢。”
他們選在今天出海，是有緣由的。在場的人，在前一天晚上不約而同做了同一個夢。
夢裏全是蒼茫的海，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座美輪美奂的宮殿。還個蒼老的聲音，一直在說：不必畏懼海浪，它會帶你們去富饒之地。要求平安歸來，只有一個條件，莫依靠外人之力。
“因為只是夢，所以有些害怕子虛烏有丢了小命。但是人生來一趟，總要搏一搏，所以沒有向你們求助，也是怕麻煩仙人。而且方才大難臨頭，我們也只好聽天由命，保留一絲僥幸了。”
阿陶聲音裏也含着滿滿的興奮，眼睛不住往宮裏瞟。他還算鎮定的，其他的人一看到水晶宮就像打了雞血，精神抖擻地往裏面沖，莽撞又直接。
水晶宮的門就很大，透明如水，裝飾着幾顆大大的上品靈珠，紮眼得緊。
有人敲門，有人推門，無人應答，也推不開。
誰都知道這扇大門後面裝着數不勝數的財寶靈品，就像讓無數修靈之人為之瘋狂的天門一樣，他們逐漸神色癡狂：“快點！一起推開！誰也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又要被卷走這裏了！”
賀蔚然抱手，漫不經心問道：“你怎麽知道自己能安全離開這裏啊？”他說話半點不留情：“這麽急着拿錢，是想做棺材本嗎？”
“你！”說話的人就是剛才在船上被人推搡拒絕的阿大，他面紅耳赤，想反駁，又礙于賀蔚然是修士，不敢說什麽狠話，只忿忿道，“仙人出身高貴，自然不曉得銀兩對于我們有多重要。”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家妻子當初難産，就是因為沒錢，産婆都不願意來。你們享受着榮華，在我們受苦受難的時候不在，如今卻來諷刺我們何不食肉糜？不覺得太高高在上了嗎？”
賀蔚然做了個手勢，聳了聳肩，毫不在意道：“行，你們慘你們有理。”
他仿佛一說話就是要氣人的。那些人臉都憋紅了，又說不出話。
阿陶打圓場：“好了。既然來到此地，我們進去看一看也無妨。”
阿彌神色有些害怕：“可是大哥，萬一這裏有主人怎麽辦？”
“這……”阿陶哽住。
對哦，大家一心想着進去拿珠寶，卻沒想過萬一這是有主的怎麽辦。
剛才說妻子難産的那人胡亂道：“想這麽多做什麽。是上天指引我們來這裏，是神的旨意！就算有主，又能違抗天意嗎！”
謝有儀神色一動，擡眼看向那人。
不是為之動容，而是帶着點兒好笑、憐憫的眼神。
賀蔚然一直注視着謝有儀，看到他眼尾微微上挑着，是一種非常動人的好看，又不禁摸了摸後頸。
秦惜雪被這群人吵得不耐煩極了，一把推開大聲嚷嚷又無濟于事的人，喝道：“會說不會做，空喊口號有什麽用。”
有人正要發怒，她拔出無心劍，揮臂對着堅不可摧的門一砍。
謝有儀偏頭看她，唇角微微上揚。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他手指一動。
細微的清霜和着無心劍芒一起，如光刃一般，往門中間飛去。似乎被打痛了，門抖了一下，然後“轟”一聲從兩邊打開了。
果不其然，入眼的就是璀璨奪目的金銀玉石。衆人蜂擁而入，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和被小姑娘教訓的難堪，眼神發着貪婪的光。
“這裏還有傳說中讓人長生的永嘉丸！”有人興奮地喊。
一聽這話，其他人迅速撲向他手中的藥瓶：“給我！是我的！”
那人意識到自己聲張了，慌亂把藥瓶塞進懷裏緊緊護着：“是我先找到的！你們再不找其他寶貝，被別人拿到了別後悔！”
水晶宮上方仿佛就是海水，時不時掉幾滴下來。但搶鬥中的人都沒空去擦。
秦惜雪望着自己的手，有點兒恍惚，手中的無心劍仿佛格外激動，劍身不住輕顫。
謝有儀站着門口，似乎有些猶疑，沒有踏進來。
賀蔚然回頭，一看他的神色，了然，道：“怕什麽呀。”他伸手摸了摸右手上的銀戒，似乎在掏什麽東西。
謝有儀看他動作，不經意瞥見賀蔚然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愣。
頭上隐隐有海水湧動的聲音。謝有儀心底響起了少年明亮又隐含期待的問話。
“今天是我生辰啊，小公子有沒有給我準備賀禮？”少年仿佛剛訓練過，額發微濕，穩穩攀住窗口，手臂上的線條贲實又朝氣蓬勃，讓人一眼便可以料想他長大後極具侵略性的模樣。
他似乎是偷偷爬上來，怕惹了人過來，說話聲壓低了點。
書臺前本來端坐的白衣少年一愣：“沒人提前告訴我啊。”
爬窗的人撇了撇嘴：“因為我只告訴了你。”他絲毫沒有因為沒人知道他的生辰而生氣，反倒興奮地道：“只有你一個知道。小公子看我這麽可憐，就送我一個東西呗。”
少年謝有儀還未長開，但眉眼一如既往的漂亮。他糾結了一會兒，似乎由于沒有給朋友準備禮物，認真苦惱了一番，才道：“歧羽弩可以嗎？還有蠱淚石、鏽骨扇、瑤琅鈴，我新來的寶貝。但是不适合你使啊……”
那些都是他在靈境中收獲的至寶神器。外人連見一面都見不到。
“我不要這些，冷冰冰的。讓聞智……你師弟知道，肯定又拿我撒氣。”賀蔚然嘻嘻笑道，“既然小公子心善，那我就不客氣提要求了。”
“你還有客氣一說。”謝有儀哼道。
少年的鼻音糯糯的，仿佛上雲的白甜糕。
賀蔚然心裏一動：“你手上的銀戒呢？”
“它空間太小了。”謝有儀說。
那只銀戒叫偃月靈塵戒，名字好聽，外形也格外好看，戒身刻了一只鳳凰，線條幾筆，栩栩如生。謝有儀從小就是顏控，哪怕只是虛有其表，內裏的空間小，又沒有什麽輔助修煉的功能，所以他還是戴了好幾年。
還別說，謝有儀不怎麽愛往自己身上挂金銀玉石，就那麽一個看似素簡的銀戒，戴在手上，襯得修長的手指越發如玉似水。
但最近有人給了他一只更好看的，他就換上了新的。至于偃月靈塵戒，就不知扔哪兒去了。
賀蔚然一只拳頭舉了上來：“你看！”
他張開手，手心處赫然就是那只偃月靈塵戒。
謝有儀訝然：“你怎麽……”
“那你可不可以把它送給我。”賀蔚然問道。
謝有儀抿唇一笑：“你想要就拿去啊。”
“啊！”
秦惜雪一聲尖叫讓回憶戛然而止。
剎那間，竹劍在秦惜雪身邊如影随風飛速轉了一圈，掀起她的發絲，青色劍影快到看不見，讓人眼花缭亂。海裏的沙子眯眼，她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朝兩人而來的紅刃鋪天蓋地，賀蔚然反應很快，手中銀鞭揮舞似銀蛇，一一将紅刃駁了回去。
血紅的紅刃反向那人攻去。那人跳開，如光紅刃“锵锵锵”插在地上，劃開一道深刻的痕跡後消失不見。來人躍至一塊珊瑚石上停住，腳尖微微踏着，長發無風自舞，一派的魔氣沖天。
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在睡眠中被吵醒了，水晶宮裏傳來一陣地動山搖，裏面的人抱着一箱箱主珠寶一臉驚慌，想跑也跑不掉。
紅玉折扇旋轉着回到主人手中。仿佛将謝有儀描摹過千百次，不需要摘下面具，來人都能認出他是誰。聞子玉以扇掩面，露出一雙血瞳，幾乎讓人能想象到扇子底下恣意的邪笑：“師兄，好久不見。”
鏽骨扇的墜子是一塊羊脂白玉，挂在扇柄處，微微晃蕩。
謝有儀的視線從白玉墜子慢慢移到聞子玉的眼睛。
沉默間，“刺啦”一聲好似撕裂天際的聲音，銀鞭一揮，帶着奪天而來的閃電迸向聞子玉。
“見你個鳥蛋。”賀蔚然暴躁道。
與他帶着狠意的說話聲不同，一擊過後，一件黑色披風溫柔地落到謝有儀身上，賀蔚然雙手輕柔地為他戴上了兜帽。
寬大的兜帽披風将謝有儀密實地遮住。
身後傳來阿彌駭人的大喊；“快跑！這裏是海怪的洞穴！不要碰那些水滴！有毒！”
龐然大物的震動和吼聲逐漸逼近。
鏽骨扇在聞子玉手中來回折返，抵擋住了賀蔚然的攻擊，他聲音似悚人風聲：“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