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袁秋麗和趙春深确立關系的第二天,他們出去約會了。

約會,這個詞讓人感到甜蜜。在那之前,他們不是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不過那只能算找個伴陪自己出去,不算正式約會。

他們都還沒有告訴子女,不是因為害怕關系不穩定,破裂了之後會覺得尴尬,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大驚小怪,他們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等下次孩子們回家的時候,再告訴他們好了。

約會的地點不遠,就在金庭小苑附近五個站的花卉市場。

趙春深和袁秋麗上了公交車,找了個雙人位置坐下,這是個面朝窗外的位置,對面坐了一個老人,看起來應該有八十多了。

袁秋麗與那人的目光對上了,對他笑着點了點頭。

老年人要聊起來很簡單,只需要問對方一句“你多大了?”

對面的老人是一個人坐車的,可能是閑着無聊,好不容易見到“同齡人”,就搭話問:“你們多大了。”

趙春深回答說:“我七十一了,她六十八。”

老人咧開笑容,他少了幾顆牙齒,說:“你們好年輕,我九十二了。”

袁秋麗說:“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八十歲呢。”

這也是老人喜歡聽的話,對面的老人笑容更大了,說:“我年輕的時候當過兵,身體素質可好了,所以看起來會比實際年齡小一些。我的兒子都已經退休了,好多人都活不到我這個歲數啊……”

趙春深點點頭:“确實,你這個年紀,還能一個人出來搭公交,身體是很硬朗了。”

老人說:“那當然,我現在還能每天都一萬步,我的兒子都走不了那麽多路,走兩步就喊累。對了,你們去哪裏啊?”

袁秋麗說:“我們去花卉市場走走。你呢?”

老人說:“我不去哪裏,我只是坐車坐到終點站,再坐回來,看看車外面的風景,一天又過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原來這個老人坐車是為了打發時間,他們又聊了幾句,老人突然說:“你們要珍惜時間,好好陪伴對方啊。二十年前,我的妻子也還在我的身邊,可惜她的身體沒我好,前幾年就走了,現在就留下我一個人了……”

看來老人是誤會了他們的關系,趙春深和袁秋麗都沒有解釋,笑了笑,就當默認了。

趙春深問:“有什麽養生秘訣,可以教一下我們嗎?”

老人說:“沒有什麽秘訣。早起早睡,多喝水,多走路,定期體檢,保持開心的心情。能做的事情就這麽多,剩下的就交給老天了。”

到了花卉市場站,趙春深和袁秋麗與老人道別,就下了車。

有些事情在車上不方便說,下車之後,袁秋麗說:“我們這樣出去,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是一對啊。”

趙春深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對。”

“我的意思是,以前我們出去的時候,別人也是這樣先入為主的。”袁秋麗笑了,“在這一點上,我們跟年輕人沒有區別。”

年輕男女并肩走在街上,如果沒有別的同伴的話,周圍的人也會默認他們是情侶。

“其實我們也是年輕人,如果跟剛剛那個老人相比的話。”

他們比他年輕二十歲呢。

袁秋麗向前走着,帶着微微的喘氣,她說:“可這具身體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我已經老了。”

趙春深突然問:“要去領證嗎?”

袁秋麗呆住了,她不知道,話題是怎麽轉移到這個方向的。

趙春深看着她怔愣的模樣,揚起嘴角,說:“還有能力去愛人,就會覺得自己還年輕,還很有活力。”

“我們才認識了幾個月,談戀愛才第一天。”袁秋麗猶疑,“現在就去領證,會不會急了些?”

他們不能說不了解對方,但也不能說有多了解對方,萬一談着談着覺得不合适,想要分開怎麽辦?袁秋麗确實有這樣的擔憂,但這并不代表她不夠愛趙春深。

“不用這麽緊張,這只是一個提議,我們慢慢相處,你慢慢想。等時機合适的時候,我們就去把結婚證領了,好嗎?”

袁秋麗點點頭,說:“好。”

他們走進花卉市場,花卉市場裏不僅賣花,還賣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趙春深被一間古董鋪子吸引了,牽着袁秋麗就走了進去。

古董鋪子裏擺放了許多東西,牆上有笨重的鐘和年代久遠的畫,桌上有損了一角的木刻收音機、垂有流蘇的老式臺燈、褪成獨一無二顏色的舊皮衣、封面都已經掉了的書籍……

老板招呼他們:“想要買些什麽?”

趙春深說:“我們自己看就好了。”

老板說:“行,有事再叫我。”

袁秋麗的目光被一塊翡翠吸引了,趙春深瞧見了,問:“你喜歡嗎?”

那塊翡翠的顏色很好看,像是雨後的芭蕉葉,沒有雜色,晶瑩潤澤。袁秋麗喜歡這樣的顏色,不顯眼,不奪目,卻有它自己獨特的風韻。

袁秋麗點頭,趙春深将翡翠拿起來,說:“我來買。”

“你是想把它當成禮物送我嗎?”袁秋麗猜到了他的心思。

“昨日去找你的時候,原本就是想帶禮物的,但是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應該帶什麽,就算了。今天給你補上。”

昨天的趙春深想,紅玫瑰太沒有新意,便宜的東西顯得廉價,貴的東西又過于鄭重,怕袁秋麗不肯收下。想來想去,覺得比想漫畫情節難多了。

袁秋麗聽他這麽說,給了他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其實,你送我你的漫畫書,在書頁上簽上名字,我就會很高興了。”

雖然一池春水的漫畫書她家都有,可是她自己買的,和漫畫家親手送的,區別可就大了。

“這樣太沒有心意了。”趙春深甚至不需要出錢,他只要在家裏的書架上抽幾套漫畫下來,簽上名字,就完成了。

袁秋麗說:“錯了。禮物有沒有心意,不是由送禮物的人來判定的,是由收禮物的人來判定的。我覺得很有心意。”

如果趙春深不是“一池春水”,袁秋麗都說不準,自己會不會那麽快就喜歡上他。

“你喜歡的到底是趙春深,還是一池春水啊?”趙春深自己吃自己的醋,覺得很酸。

袁秋麗覺得他傻:“不管是趙春深還是一池春水,都是你啊。你能割裂春深和一池春水,把他們當成不同的個體嗎?”

“不能。”趙春深捏住翡翠,轉移話題,“反正我就要送這個翡翠給你,你還喜歡什麽,我都送給你。”

袁秋麗發現了,趙春深和自己正式在一起之後,他在自己面前的脾性就有了些變化。說話的語調低了些,纏綿了些,看她的眼神眷戀了些,大膽了些,還喜歡跟她撒嬌,脾氣也固執了些。袁秋麗覺得好玩,慢慢地去了解一個人,包括優點和缺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愛人。

趙春深現在還不是她的合法丈夫,但是他是她的愛人。袁秋麗喜歡這個詞,這個詞給她的感覺,是一種穩重的、踏實的浪漫。

“你怎麽不說話了?”趙春深觀察着袁秋麗的神情。

“因為你送我東西,我高興。”

“高興怎麽就不說話了?”不是一般不高興才不說話的嗎?

“我在消化高興。”

“消化高興?”趙春深第一次聽見這種搭配,他問:“消化高興有什麽用?”

袁秋麗清了清嗓子,說:“消化高興,就是在心裏想着,這種高興是這個人給我帶來的啊,然後高興就會轉化成一種力量,就想着,我要好好地對他,我會更加地愛他。”

說完之後,袁秋麗的臉紅了,她不算是一個喜歡袒露內心的人,尤其是關于愛,她總是克制,總是內斂。所以,說出這樣的話,她是覺得羞澀的,但她還是說了。她知道,人需要愛,而愛是需要表達的。

趙春深凝視着她:“你怎麽那麽好。”

袁秋麗別過臉去,說:“繼續走吧,我看看還有什麽喜歡的,你也看看。”

“我看中了怎麽樣?”

“我給你買,然後送給你。”

趙春深笑了,所以他們這次出門,就是給對方看中的東西付款?那不就成了人形ATM了嗎?

袁秋麗說:“不然呢?總不能我的東西你買,你的東西也是你來買吧?”

“為什麽不行?”

“那不公平。”

“我們在談戀愛,在這樣的事情上面不能計較公平。”

他們在古董店的一角“竊竊私語”,其實聲音也沒有低到哪裏去。因為兩人都上年紀了,多多少少有些耳背,跟對方說話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所以二人聊得久了,別的顧客就會打量他們,可能心裏在想,哎呀,這兩個老人家,怎麽躲在角落談情說愛,還說得這麽大聲呢。

被別人這麽看着,袁秋麗和趙春深也不好意思了,他們默契地閉了嘴,在古董店裏逛了一圈。袁秋麗又挑了幾張明信片,趙春深拿了兩本在書店裏已經找不到的舊書,加上剛剛拿的翡翠,他們就去付款了。

趙春深一人付的款,袁秋麗原本也沒打算跟他搶。男人身上總會帶些大男子主義,在付款一事上,你是不能跟他搶的。

老板把他們挑的東西都包裝好,遞給了他們,說:“慢走,有空常來啊。”

他們禮貌地說好,趙春深提着袋子出門。外面的太陽又大又烈,他們找了家糖水鋪坐下,打算先慢悠悠地休息一會,下午再繼續逛。

可意外總是會打亂計劃。

袁秋麗接了一個電話,趙春深看她神色逐漸凝重,說了幾句話之後,說:“好的,我會盡快回去的。”

她挂斷電話,趙春深問怎麽了。

袁秋麗說:“金庭小苑裏面有個住戶,叫侯佩玉,你認識她嗎?”

趙春深好像見過她幾次,就說:“有點印象。”

“她給我打電話,說路過我家的時候,陽臺上面的花盆突然掉下來,差點就砸中了她。她很生氣,要我馬上回來,跟她商量應該怎麽賠償她。”

“怎麽可能?”趙春深想起袁秋麗陽臺的布局,她确實放了幾盆花在陽臺上,但是放得穩穩當當的,現在又不是大風天氣,按理說不可能會掉下來。

袁秋麗說:“我也不清楚,電話裏說得含糊,我們先回去吧,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侯佩玉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我們現在回去。”

他們連糖水都沒吃,就這樣急匆匆地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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