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趙春深回來之後,馬上就去了廚房,像是絲毫不需要休息的樣子。

他不累,可袁秋麗看着心疼。她因為沒法走動,只能在客廳裏喊:“春深。”

趙春深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袁秋麗的面前,微微喘着氣,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不是。”袁秋麗拉過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只是想讓你休息一下,不要折騰了。”

這一整天,趙春深先是去逛商場,然後背着袁秋麗去了醫院,在醫院裏又推着輪椅走來走去,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他又馬上出門買豬蹄,現在還在廚房裏忙東忙西。袁秋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想讓趙春深休息,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

趙春深屁股動了動,像是想起身,又害怕袁秋麗不高興。他說:“豬蹄我都切好了,花生也洗好了,現在去燒個水,等水開了把食材都放下去就可以了,很輕松的,我……”

“我不是不讓你去,我只是想你休息一下再去。”袁秋麗打斷了趙春深的話,加深了握住他手的力道,不讓他起身。

趙春深無奈,只好端坐在沙發上,陪着袁秋麗,眼睛卻時時刻刻都在瞟向廚房。

袁秋麗假裝看不見他的眼神,說:“你剛剛出去買豬蹄的時候,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麽啊?”

“一開始的時候,我想,我跟你在一起,是互相陪伴互相照顧的關系。但是今天出了這麽一樁事,我才發現了一個本應該早就發現的道理。那就是,只有當我們兩個都是健康的時候,我們才是相互照顧的關系。今天是我崴腳了,所以就變成了你單方面照顧我,以後我要是出了別的事,更嚴重一些的事,你可能就要一直照顧我……”

那樣,趙春深就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可以相互陪伴的愛人,而是找了個沉重的負擔。

“你說得不對。”這回是趙春深打斷了袁秋麗,“我跟你結婚的時候,只想過陪伴,沒有想過照顧這方面的事情。那是因為沒有人可以預料到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今天因為你崴腳了,所以你想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但是萬一今天受傷的是我呢?那就變成了我需要你來照顧我。你會覺得我是負擔嗎?你不會。所以我也不會。”

趙春深終于不再關注廚房,他說:“因為沒有辦法預測未來,所以婚姻也像是一場賭注,賭徒不知道自己會贏得多一些,還是輸得多一些。但是利益至上者才會思考這個問題。而我相信,我們倆結婚的時候,想的都不是這個問題。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未來你或者我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們都會心甘情願地照顧對方,不是嗎?”

袁秋麗的眼眸潮了,她說:“我知道,我只是看着你一直在走來走去,中間都沒有停過,覺得你會很累,我只是……我只是心疼你。”

趙春深轉過身來,摸了摸袁秋麗的頭,說:“我也心疼你。一想到你會痛,我也覺得疼。”

“這點痛不算什麽。”袁秋麗認真地說:“我有三個孩子,崴腳的痛比不過生孩子的百分之一。最痛的時候我都熬過來了,這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所以,不要因為我腳崴了,你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我希望你也要記得跟冰凝聯系,跟孫子們聊天,記得畫漫畫,記得陪果仁玩,記得你也要有自己的快樂,你明白嗎?”

趙春深以同樣認真的态度說:“我明白。”

“那就好。”

趙春深觀察着袁秋麗的神情,然後發出了一個猶豫的單音節。

“怎麽了?”袁秋麗馬上問。

趙春深咳了一聲,說:“我感覺休息得差不多了,現在可以去炖花生豬蹄了嗎?”

袁秋麗哭笑不得,覺得兩人的心裏話都說得差不多了,也沒什麽好阻撓的了,看趙春深這個樣子,如果再讓他繼續坐着,他只會坐立不安。想到這裏,袁秋麗就說:“你去吧,我想吃炖得軟一些的。”

“好嘞,保證炖得軟軟爛爛的。”趙春深嗖地一下站起來,然後緩住身形,慢慢地走進廚房中。

袁秋麗看着他的背影,心裏被暖意填滿了。趙春深是聽進了自己的話,所以特意放慢了步子,不想讓自己擔心。

她是撿到寶了啊。

聽到袁秋麗崴腳的消息,孩子們都特意抽時間到金庭小苑看她。

她的兒孫本來就屬于是很孝順的那種,經常三天兩頭往金庭小苑跑。而袁秋麗受傷之後,他們跑得更是頻繁,幾乎每晚都住在了金庭小苑。

袁秋麗崴腳的第三天,趙春深跟小輩們商量,說想給袁秋麗買張輪椅,這樣會方便一些。

在家裏的時候,袁秋麗想去哪裏,都是趙春深背她去。趙春深從無抱怨,從不嫌麻煩,因此在家中,輪椅并不是必需品。但是趙春深不想袁秋麗一直困在家裏,他想帶袁秋麗出去走走,有輪椅會方便很多。

小輩們當然支持,紛紛拿出手機,查老人的輪椅應該怎麽買。

最後,還是俞周律這個完美主義者挑了一款他覺得最好的。這個最好不是他主觀臆斷的,而是他列了個表格,将每一個牌子的輪椅的各種信息都拿出來對比了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得出來的結論。他說:“媽,我測好了你的數據,已經發給客服了。早一點的話明天就能送到,最遲後天也能送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推着你出去散步了。”

袁秋麗說:“有春深陪着我就好了,你們不用天天過來,這樣會很累的。”

她知道孩子們都是一片孝心,但她真的沒什麽大事情,不就是崴腳了嗎?怎麽一家人都如臨大敵的,好像她得了什麽絕症似的。不過這話她只敢在心裏想想,是不敢說出來的,如果說出來了,一大家人肯定會異口同聲地“呸呸呸”,把不吉利的話都呸走。

俞月蹲在地上,看着她腳上的石膏,十分好奇地問:“奶奶,你把腳包得像粽子一樣,你不熱嗎?”

袁秋麗說:“這是醫生包的,用來固定的。”

“為什麽要固定啊?”

趙春深解釋道:“為了讓骨頭不要長歪,那樣才能好得快。”

“奶奶什麽時候才能走路啊?”俞飛霜盯着厚厚的石膏,心想,如果她也打了石膏,是不是就不用去上學了?

袁秋麗說:“十天之後去醫院複診,如果沒什麽問題就可以試着走路了。”

俞飛霜爬到奶奶身邊,很小聲地問:“奶奶,等你好了之後,可以把你的石膏給我嗎?我把它包在我的腳上,就不用走路了,不用走路,就不用上學了……”

俞州白狐疑地看着俞飛霜,問:“飛霜,你在奶奶耳邊叽叽咕咕的說什麽呢?”

俞飛霜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爸爸,袁秋麗幫孫女說話:“飛霜在跟我說悄悄話,你不能聽。”

“是的呢。”俞飛霜有奶奶撐腰,瞬間就硬氣了,“我跟奶奶說悄悄話,爸爸你不準偷聽。”

俞州白說:“行行行,我不聽。”他信任袁秋麗,知道媽媽做事有分寸,也不會因為俞飛霜的三言兩語就對她言聽計從,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袁秋麗小聲地問:“為什麽?你不想去上學嗎?”

俞飛霜點了點頭。

“為什麽不想上學呢?”

俞飛霜嘟起嘴,說:“半個月之後要體育考試,我不想考100米跑和立定跳遠,所以我不想去上學。”

俞飛霜是一個完全沒有體育天賦的人。別人長跑耐力不行,短跑的爆發力能彌補長跑的缺陷。別人長跑短跑都不行,但是跳得遠跳得高。還有的人跑跳都不行,但是偏偏柔韌性不錯,做體前屈的時候也能把分數拉回來。但是俞飛霜是真的什麽都不行,碰着運動她就是廢物中的廢物。

而半個月之後就是體育的期中考試,她最讨厭的體育考試。如果可以的話,她是想盡辦法也想逃過這場考試的,現在,她就将主意打在了袁秋麗的石膏上面。

袁秋麗笑了,她拍了拍俞飛霜的肩,說:“可是,哪怕你逃過了這一次,最後還是要考試啊。”

這節體育課沒來,那就下節課上補上考試,她教書的時候,規定都是這樣的。所以,請假也沒有辦法徹底逃離考試,這只是緩兵之計,想要徹底逃離考試,只有退學才可以做到。當然,袁秋麗是不會勸自己的孫女退學的。

俞飛霜的目光倒是沒有那麽長遠,她只是想着,能逃一時就是一時,能讓噩夢晚點到來,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石膏,問:“真的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你沒有受傷,打上石膏也沒用。到時候你爸爸拉你去醫院一查,就什麽都知道了。”

“奶奶不可以幫我一起騙爸爸嗎?”

袁秋麗不知道俞飛霜的小腦袋裏又想着什麽,她說:“奶奶不幫你騙爸爸,你的爸爸也是奶奶的孩子啊。”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怎麽可以幫着手心騙手背呢。

俞飛霜垂下目光,說:“好吧,那我還是乖乖去準備體育考試吧。”她又要當班裏跑得最慢、跳得最近的那個人了,她真為自己感到可憐,俞飛霜在心裏哭唧唧,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難過。

袁秋麗察覺到她的情緒,問:“怎麽了?這麽不喜歡體育考試嗎?”

趙春深一直在袁秋麗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全部談話,他坐在俞飛霜的另一邊,說:“你覺得有什麽困難,說出來,我們都可以幫你想辦法的。”

俞飛霜捏住自己手上的肉:“我不想進烏龜隊。”

“烏龜隊?”袁秋麗納悶了,那是什麽東西?

俞飛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體育老師說了,這次的期中考試要算排名,年級綜合下來排名最後的四十個人就組成烏龜隊,以後每天放學之後的半個小時都要到操場上進行額外的訓練。我不想每天放學之後都要留在操場上跑來跑去,跳來跳去,我不想當烏龜隊裏的一員,很丢臉,會被人笑。”

她一點都不想被人笑。可是她知道,以她的體育成績,別說全級倒數四十名了,就算只挑全級倒數十名,她也能“順利”進入烏龜隊。

五年級的女孩早就有了羞恥心,她沒有辦法改變體育倒數的事實,也沒有辦法讓學校改掉這個奇怪的規定。既然沒有辦法改變環境,那她就只想當逃兵,龜縮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裏,希望學校和老師都不要記得她。

趙春深先說話了:“學校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樣也太侮辱學生了吧,孩子們體育不好也不是他們的錯,搞什麽烏龜隊,這不就是在這些孩子的臉上貼一張“我體育很差”的标簽嗎?

讓人窒息的操作。

俞飛霜說:“因為我已經五年級了,還有一年就要參加小升初的體育考試了,體育考試占的分數還挺多的,學校想讓我們都考上好的初中,所以先讓我們這些體育不好的人提前訓練,争取能在體育這一科上拿到更好的成績。”

袁秋麗明白了,學校是為了升學率和名聲,不想讓這些體育不好的學生給學校拖後腿,所以先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進行特訓,盡量不讓他們拖太多後腿。

趙春深也明白了,他說:“你們學校有校長信箱嗎?我要去跟他反映一下這個情況,這是不合理的。”

俞飛霜的眼裏閃現光芒,她問:“真的嗎?爺爺真的要去跟校長對線嗎?”

袁秋麗不知道俞飛霜是從哪裏學來這個詞語的,她說:“不止爺爺,奶奶也要幫你反饋這個情況,讓學校取消這樣的做法。”

俞飛霜高興得跳起來,說:“好耶!我早就記住了校長的郵箱地址了,不過我一直不敢給他發郵件。爺爺,奶奶,你們發郵件的時候記得隐藏一下我的身份,不要說你們認識俞飛霜哦。”

趙春深也被這個小孩逗笑了,他問:“那我們要用什麽身份跟校長‘對線’啊?”

“我們班裏有個喜歡給老師打小報告的男生,叫閻小羅……”俞飛霜飛快轉動眼珠,露出了狡猾的神情,“你們可以說,你們是代表閻小羅來反饋這個情況的。”

如果校長想要追究這件事情,也只會追究到閻小羅的身上,跟她俞飛霜可沒有任何關系。

袁秋麗敲了敲她的頭,說:“你怎麽這麽多鬼主意啊。”

俞飛霜吐了吐舌頭:“不說他的名字也可以,反正不要說我的名字就是啦。我可不想被校長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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