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烏龜12
小烏龜12
“嘭嘭嘭——”天色未明,多數人尚在沉眠的時間,小院的木門被拍響的聲音極為突兀,本就淺眠的趙越栖瞬間從混亂的夢境中墜回現實,兩眼盯着黝黑的屋頂,想着方才的夢境還有些恍惚。
已經習慣了随時有村民上門求診,聽到拍門聲,宗鈴華匆匆披上外衣出了屋,打開門,看清門外的人後頓時驚喜道:“阿聲你回來啦!你這次去的好久!”
“嗯,讓你擔心了。”符聲微微颔首,露出一絲笑意,而後露出肩頭上昏迷的中年男子,“辛苦你了,先幫忙看一下許叔的傷。”
“诶?你又偷偷救人了?快進來!”天色昏暗,符聲一晃,宗鈴華才看到身後的人,瞥了眼被救的人一如既往昏迷的模樣,随口說了句,轉身先往放置病床的屋子跑去,飛快地點起燈。
“這可是今年以來你救的第五個人了,”看着符聲輕松地将人放置在床上,瞥了眼呼吸平穩,氣色良好的許叔,正在淨手的宗鈴華嘟着嘴小聲吐槽,“要不是上次被我捉了個現成,你還要偷偷的把人扔到我院門吧!”
“明明是你救的人,到頭來恩情都讓我受了,哼。”
“不過順手罷了,”看宗鈴華親昵的态度,符聲的話裏也帶了溫度,“給你帶了些你念叨許久的草藥,忙完後來我院子,我先回去收拾一番。”
“嗯嗯,你快回去好好睡一覺,我晚點去找你。”宗鈴華擦幹手,邊說邊轉過身子,正要跟符聲揮手時,突然驚呼一聲,“蹭”得蹿到符聲旁邊,“阿聲你受傷了?!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燭光下,符聲的衣衫上有一大片已經發暗的血跡。
“放心,我沒事,是野豬血。”符聲無奈地在宗鈴華的細心檢查下伸開手臂,舒展了四肢證明她沒有受傷,“湊這麽近做什麽,味道有些沖。”
确認了符聲沒有受傷,宗鈴華才放符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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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院門被關閉的吱呀聲,趙越栖才艱難地從床腳撐着拄拐走到窗邊。
他對宗鈴華口中“阿笙”的聲音有種朦胧的熟悉感。但他所在的房間距離院門太遠,其實除了宗鈴華最開始驚喜喊出的那句,其餘的對話他都沒有聽清。
“……”緩慢地撐着受傷的腿走到窗邊卻沒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不知為何,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輕舒一口氣,緊張的神色跟着舒緩下來。
但只要有人看他那緊扣在窗棂邊的指節,就能發現,他在發抖。
他找了那人四年,用盡了一切能想到的方式,尋求了一切可以幫忙的人,然而她卻宛如人間蒸發,杳無音信。
四年來,他遍尋無跡。若不是還有孫茍,他甚至會懷疑與那人相關的一切回憶不過都是他的臆想。
再一次聽到有些熟悉感的聲音,他卻莫名膽怯,只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留一絲渺茫的奢望。
怔愣片刻,腿部傳來陣陣刺痛,提醒身為傷患的他應該回到床上休息。
“許是還未從夢中清醒。”一聲低淺的嘆息碎落在蟲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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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宗鈴華先敲響了趙越栖的房門,生怕房裏的人不耐煩,解釋得極為詳細:“今天先吃早飯,換藥時間要晚一些,因為我要去阿聲家拿些新藥材,方便的話可以開下門麽?我把早餐給您放進去。”
半晌,房門被打開。
不敢多看,急着進屋放早飯的宗鈴華垂着腦袋埋頭直奔飯桌。
如果她細心觀察便可以注意到,趙越栖的神色有些異常,沒有之前的陰郁冷冽,白皙俊美的面龐上是最直白的緊張,而拄着拐來開門的腳步更是透着匆忙和慌亂。
緊緊盯着宗鈴華的動作,看她出了屋直往院門去,趙越栖擡起的腳略一遲疑,心裏的繁雜思緒壓住了腿部傳來的痛覺,最終拄起拐跟上去。
“哇!你竟然找到了這個!太棒了!阿聲真的太棒了!”宗鈴華半蹲着身子,盯着符聲移栽好的一株小藥草兩眼發光。
“喜歡?送你了。”看宗鈴華見到奇珍便瘋狂的模樣,符聲不由好笑,沒有思考便将藥草送了人。
“啊?!啊啊啊真的嘛!阿聲你對我這麽好,讓我怎麽回報!幹脆以身相許好啦!”宗鈴華興奮地撲向身邊的人,仰頭看着比她高大半頭的符聲,抱着一只胳膊開心地原地蹦跳。
“呵……”符聲無奈輕笑。她也不知為何,明明在衆人面前沉穩又內斂的一個姑娘,在她面前卻如此跳脫且熱情。
趙越栖一步一頓磕磕絆絆地走到院門口時,恰好看到宗鈴華撲向符聲,而她露出溫和淺笑的一幕。
生恐眼前的人是幻覺,連院門都忘記敲,腳步倉皇又迫切,跌跌撞撞地上前數步,磕絆着穿進院內,只想靠的更近一些。
察覺有人進了院子,符聲随意掃去一眼,在看到那張面如冠玉,驚豔世間的面龐時,眉梢微揚。
趙越栖?這家夥怎麽在這,不是千裏迢迢來讨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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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聲随意掃來的一眼,卻讓趙越栖渾身繃緊,從皮肉到血液都緊張到停止跳動。
然而,在看清對方眸中神色的瞬間,身體與靈魂仿佛分離。
早已練就不喜形于色的臉上,露出連他都未曾察覺的歡喜,心中有遍尋南北終于找到這人的狂喜與激動,明明想要飛奔上前将人緊緊擁在懷裏,腿腳卻死死釘在地面,就連拐杖,仿佛也陷入土中,難動分毫。
那雙刻在靈魂裏的眸子,只有在異地見到熟人的一絲訝然,沒有驚喜,更別說濃烈的歡喜。
她沒變。
變的是他,和他在陰暗角落裏滋生出的心思。
握住拐杖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原本昂着去追尋那人的頭顱微微垂下,身後散落的墨發未曾束起,随着垂首,細碎的發絲從肩頭滑落到頰側,恰好遮住眼底的霧氣。
“诶?趙先生,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宗鈴華順着符聲的視線回頭,看到跑出來的某人,滿是驚訝。
宗鈴華的話音一落,身體恢複掌控。
然而他沒了奔向光風霁月的勇氣。
趙越栖邁出的腳慌亂地收回,另一只腳想往來的方向轉回,手中的拐又跟不上他突然的變卦。
于是,不出意料,拐絆腳,腳絆拐,整個人直直朝地面摔去。
腿腳有傷,根本反應不及。倒下的剎那,腦袋裏全是方才符聲那平靜淡漠的眼神。
他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胸口悶悶的,沒由來的委屈蔓延上心尖,偷偷咬住些唇肉也止不住鼻尖的酸,眼角也不知不覺泛起薄薄的紅意。
“怎麽,想落個腿疾?自己的傷多重沒有數麽?”
清冷的嗓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他落在了日思夜想的人懷裏。
眼底的霧氣再也關不住,浸透了墨色的眸子,暈染了眼角的色彩,那雙殷紅顫着揚起淺淺的弧度。而這一切細微的變化,皆因他将腦袋垂靠在符聲肩頭被完美隐藏。
“符聲。”片刻,悄悄收起失控的情緒,他又确認般,将捂在胸口的名字念出,眸子彎起,唇角勾起的弧度增大。
“啪!”宗鈴華鋤藥草的小鋤掉落,眸子瞪圓。阿媽呀,原來書中所說的一笑傾城是真的存在!
不,越漂亮的東西越有毒!阿聲除外!笑得這麽好看,定是圖謀阿聲什麽!宗鈴華恍然記起趙越栖的可怖,握緊拳頭正欲提醒符聲,冷不丁對上趙越栖的濃沉如墨的眸子,頓時一慫。
算了,她要偷偷告訴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