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想不想我?
你想不想我?
潇潇雨聲仿佛電影在把那些年的一幕幕放出,閃過,而那三年多的空檔被一筆剪過,折疊起來,好像未曾分開過。
這稱呼,讓人恍若以為還是15年之前,他們還在一起,他只是應酬回來,進房間就下意識找她,再喊她,熹熹……
她也總會回應他,回應她的應先生。
恍若如夢。
是他先往前走,應晨書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一眼不眨深深看着她。
君熹回過神來,深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動起僵硬的身子站起來,看着他,牽起嘴角扯出一絲絲笑意,“好巧。”
應晨書眸光閃爍了下,因為這句生疏不已的話。
君熹阖下眸沒再去看他,目光落在桌上兩支手機上,開口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好像面對着一個極為陌生的人,不知道怎麽去開場白,怎麽去打招呼。
她艱難地讓自己發出聲音,問出自己想問的:“聽說……聽說你最近身子不好,好了嗎?”
“差不多。”
差不多,君熹不得不擡頭。
其實她查過大量的資料甚至還找醫生問過,肺癌早期就算治愈後在一兩年之內複發幾率還很大,有一些人則是無法根治。
不過,不過至少他現在還在,至少能出院了。
君熹點點頭,末了就把桌上的那個手機挪到桌邊去,“這是,你手機,你拿着吧。”
他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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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熹把自己的手機放包裏,把包扣上扣子,防雨水濺進去,忙好,他還不動。
君熹只能說:“要走麽?我送,送你出去吧……”她看向窗外,給自己找些事情做,“雨很大。”
“雨很大,走不了,我等等?”
君熹颔首,扯了一把椅子:“那你坐吧,這個房間沒人來吃飯了。”她拿起包,“我讓人給你送茶來。”
一只手按住她要背起包的手。
君熹渾身僵硬住,那滾熱的溫度順着手腕的皮膚一瞬就蔓延到四肢百骸,猶如炸開的煙花,絢爛到她腦子都是嗡嗡聲,無法動彈一點。
應晨書望着她的側臉,薄唇輕撚,嗓音低啞:“你這幾年,一直在覽市嗎?熹熹。”
“差不多吧。”她點點頭,含糊說完就要走,但是按着她的手始終沒有放。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看那只手,只伸手過去拿起他的手。但沒拿成,反倒被他握住了幾根手指。
君熹呼吸紊亂了起來,輕輕抽了下,抽不出來。
“熹熹。”
她動作僵滞了下去。
應晨書深深看着她:“別這麽生疏,我沒結婚。”
君熹怔愣了下,下意識看過去,看了眼他的臉,再低頭看他左手,上面空蕩蕩的,無名指上并沒有婚戒……但再對上男人炙熱滾燙的眼神,她又好像如夢初醒,又迅速回頭。
應晨書拉起她的手,他往前一步,拉開了一張椅子後站到了她面前,把她摟到懷裏。
君熹迅速推開後退。
應晨書按住她的雙臂,輕輕松松困住她,将她困在他面前,“熹熹。”
君熹胸口起起伏伏的,聞着熟悉的雪松味道,她腦海裏飄過了過年時一個人在院中堆雪人時喃喃自語說的話,他朝若是同淋雪,她想着,她也和他算是白頭過了,她想着,既然這裏不能待,她就去德國,他給她留了那麽多房子,她卻只想去德國,因為德國他曾經生活過四年,那裏有他的痕跡有他的氣息,她想死也死在那裏,她想他如果活不了,她明年過年也不會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沒有家,沒有人愛,最愛她的人離開這個世界了,她真的一個人過不了一點,想想她就覺得,極其痛苦,她分分鐘想回到他身邊,想當那個可以肆意撒嬌耍賴的君熹,有人哄她,有人疼她,而不是什麽都要靠自己,冷靜,理智,日複一日清醒地活在這個孤寂的世界上,她活不了,她想她的應先生。
但是,他要是還在,還平安健康地在,她也可以接受一個人在柏林終老,可以的。
她沒想過他沒結婚,但其實他結沒結婚都一樣,除了死時她能跟随,活着她不敢不想去肖想一點,他沒結婚也不會屬于她,活着他們就不合适,他沒結婚她也沒想過還和他有什麽情況,也不會再和曾經一樣去試探性地再在一起幾年,她不會了。
“熹熹……我沒結婚。”應晨書擡起雙手捧着她的臉,“沒有。”
“跟我說這個幹什麽呢……”她低下頭,“除了關心一下你的身體,畢竟那點情誼在,我不能那麽沒心沒肺,其他的……和我無關。”
應晨書靜靜看着她:“我意思是,我一直在想你。”
君熹偏開頭。
應晨書眼神跟随着她動,聲音嘶啞:“在想着來找你。”
君熹搖搖頭,想說話卻不知道該由哪個字開頭,只能搖着頭想阻止他的意思。
應晨書:“你看看我。”
君熹不斷深呼吸,就是沒有去看他。
應晨書自己看着她,始終看着她,從進來開始他就沒移開一寸目光:“……聽說,這店不開了?沒法開下去?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我不想在這生活了。”
“有人找你麻煩。”
君熹搖頭,迅速搖頭:“沒有,沒……你不用給我費心,是我自己不想開了。”
“那你要去哪兒?”
君熹驀然回頭,擡眸,惹着淚意的眼生起刺疼的笑意終于看他:“應先生,過去的都過去了。”
應晨書眯起眼。
君熹:“你好好的就好了,我關心你身體,只是過去的情誼不好忘了而已……”
“不好忘了那過去的還怎麽過去了?”
君熹深呼吸:“因為,你沒結婚,那你早晚要結婚。”
“我不會和其他人結了。”
君熹皺起眉,這幾個字每一個都仿佛刀一樣刺在她心口,就是明明知道他是說給她聽的,但是這話好像做夢一樣又好像哪怕是真的也是不可能的,她不信,她如今清醒得覺得心口血淋淋的,被這幾個字傷得失血。
“那也和我不會有關系,結不結,和我沒關系,我不想在覽市生活了,我也餓不死,我想到處玩玩,不想在這困着了,不想了……”她低下頭,“雨小了你就回去吧,太冷了,注意身體,保重。”
她要走,應晨書用力拉住她,從側面摟住她,深深圈緊臂彎。
君熹低下頭喘息。
應晨書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邊,“你還是那麽棒,熹熹,離開我也風生水起,但是我們之間,要這麽生疏嗎?”
“本就,本就沒關系。”她聲音沙啞了起來,這幾句話讓她比過去三年多活着花費的力氣還要大,她有些撐不下去了。
應晨書聽出來了,“不可能沒關系,結不結也不可能和你沒關系。如果不是肖想着再找你,你覺得我保重來做什麽?”
君熹怔怔站着。
應晨書:“我是覺得挺沒意思的,事情完成了,肩上責任卸了,生病就生病,無妨。”
君熹眼淚滾落臉頰,她匆匆擡手擦。
應晨書:“但更多的是想來找你,死了你怎麽辦呢,我的熹熹沒了我,怎麽辦呢,誠如你對我好好活着沒信心,我也對你沒信心,熹熹……”
君熹轉開臉,眼淚總是控制不住,只能轉開臉避開他。
應晨書望着她側臉的目光滾燙:“曾經我是想着,這婚早晚會離的,離了就行,但是後來真的沒結,真的……以後也不會。”
“我也不會……”
應晨書:“你不想知道,為什麽不結,不想知道,我這三年多,在做什麽嗎?”
君熹從未想過他這三年多和她有關的,她的記憶裏他們在15年的那年春節,初七那天就徹底沒有關系了,這幾年她甚至偶遇了兩次趙高啓,見到了梅令弘,見了楊叔,就是沒有見到他,那一次再見是他重病住院,她自己去見……她是抱着此生最後一面去的。
應晨書:“15年初,在林州出了事故……斷了脊柱,就沒再去林州看你了。”
君熹瞬間回頭看他,滿眼吃驚。
應晨書:“我知道你險些出事故了,我也知道不是意外,第二次……我自己撞上去了,所以婚約取消了。”
君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個音,就那麽緊緊蹙着白皙的眉心呆呆看着他。
應晨書:“後來在處理餘下的工作。想來找你的時候,生病了,這兩年只能空想着,無能為力,我知道你一直一個人,知道我就治了,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君熹眼眶一瞬加劇地發紅,抿着唇,眼神不知道放哪兒,看他一秒眼淚就控制不住。
應晨書那麽多年總是沉着冷靜從容溫柔的眼底,也難得猩紅:“你知道我早就是這個打算的,信裏不是這麽寫的嗎?”
“這只能,”她忍着哭腔,吸了吸鼻子,拖着嘶啞的聲音說,“只能你自己知道,你好了就好了,好了就好好生活。這樣的秘密被家人知道了,就不好了,為了一個普通人,不值得總是這麽辛苦,沒必要,你也不能完全置若不顧我也不想這樣,當年不想現在也不會想……”
“熹熹,我會解決。”
“有人找我,是有人找我,我不想你那麽辛苦了,”她有點崩潰,一直在忍着,“我們各自好好的吧。”
他扶着她手臂的掌心用了力,“那是因為我最近出院了,她是還想提起那段婚事,知道我會找你,所以提前來找你了,我不否認她,但是,熹熹,不擔心,這點小事不需要擔心,這幾年我都過去了這點小事……”
“謝謝……”她打斷她,淺笑,一邊落淚一邊慘淡淺笑,“但是應先生和我沒那個緣分,這輩子沒有。這幾年和我有關,謝謝,我的榮幸,但是太辛苦了,這份為我的辛苦也不能被人知道,你不能因為一個普通人走下臺,放棄整個世界,不能,你還有你的好生活要過,我沒那麽自私,真的,我從來沒想,你好好生活吧。”
她試圖從他懷裏出去。
應晨書的手卻像鐵一樣緊緊箍住她單薄的身子,“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我為誰生病,為誰寫遺書,為誰走下來,財産留給誰,你知道就好。”
君熹呼吸有些錯亂,搖着頭說:“不能,這事……”
“只是一個秘密而已,熹熹,我都不當回事,你怕什麽,躲什麽?你就當我們之間的秘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上了船不能随意下了,這些年我是沒怎麽享過福,往後的日子,應晨書的船只允許順風順水,一往而前。”
君熹低着頭崩潰地哭出聲,壓抑的哭聲伴随着外面密集的雨點落在靜谧的房間裏,仿佛能把人淹沒。
應晨書呼吸有些困難,心口似被一股厚重潮水淹沒,難以呼吸。
他把她轉過來,正面把她按在懷裏,雙臂圈着她,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的腦袋,像當年一樣,總是在小姑娘撒嬌的時候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腦袋,那一陣總是最幸福的……
所以沒什麽能不能,沒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叫秘密了,只是事實。
君熹伸手緩緩摟過他的腰。
應晨書感覺到的時候,眼底就亮了很多,他加重了力道,恨不得把她困在肌膚血液裏,一輩子。
君熹把手撫上他背後的脊柱,手指輕輕摸索,好像在找他受傷的地方又在感受那個地方好得如何。
應晨書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語:“沒事,好了。”
君熹抽泣着埋下臉,眼淚淌他一脖子,泣不成聲。
應晨書收緊手臂,不斷收緊:“乖。”
“你什麽時候出院……”君熹問,想着他一身的病。
應晨書:“昨天。”
她驚愕地擡頭。應晨書又按下去抱着了。
君熹不可思議,他昨天出院,今天就來覽市,就來找她……
難怪趙高啓沒告訴她,他動作哪有應晨書快。
不知不覺,雨漸漸小了,只有屋檐下水滴聲還絡繹不絕,滴滴滾落在心頭。
君熹想着時間也不早了,站直起來,伸手胡亂擦着臉頰。
一只手伸過去,摸上她的臉。
君熹僵住手。
應晨書輕輕拿手背揩掉她白皙通透的臉上鋪滿的淚痕,邊擦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張幾年未見,依然靈動嬌美的小臉。
擦幹淨她臉上的淚痕,他拇指輕輕撫過她的下眼睑,“我的小姑娘還是那個樣子,可愛。”
君熹扭開頭,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是想到剛剛為什麽起來,就馬上回頭了,“雨停了,不早了,很冷,你回去……回去休息吧。”
應晨書:“你呢?”
“我看店,晚點再走。”
“晚點還走?”
“嗯,我最近不住這。”
“不住這嗎……難怪,今晚來時你不在。”
君熹好奇:“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
“這點小事。”
君熹不自找沒趣,撇撇嘴不說話了。
他笑了。
她撩起眼皮,下意識想瞪但是又及時剎住動作,低下頭。
她伸手去桌上摸他的手機,塞到他風衣口袋裏,“別又忘了。”
“你以為我真忘了。”
她再次擡頭。
應晨書摸着她腦袋,溫柔道:“我就是想見你,又見不到,聽到你家小朋友接電話,說要去加班,說喊你來頂着,所以……我去而複返了。”
君熹悠悠地和他對視幾秒,最終嘀咕了句“不會直接打電話嘛,整這出”後,終于洩氣地轉身要走了。
應晨書笑了笑,終于也沒去阻止她了。
他跟上去,“我打電話,你接嗎?”
君熹剎住腳步。
應晨書走到門口,伸手開門,再把發呆的人摟在懷帶出去。
雨後天格外冷,冷風撲面而來,長廊下全是刺骨寒意。
君熹走了兩步就感覺身邊的人換了個位置,從她的右手邊換到左手邊,左手邊靠院子,迎風,冷。
應晨書擡手再次把她摟着,“去屋裏待着吧,外面風大。”
“送…”
“我認識路,不用客氣。”
“送客人而已。”她嘀咕。
應晨書揉了揉她的腦袋,沒再說話。
到院門口,君熹看到門外停着一輛熟悉的黑車,司機在駕駛座等着,車殼上飄着不少梨花瓣,滾滾雨珠劃過引擎蓋,帶着些許花撲落在地。
應晨書回頭,看了眼院中高大的幾株梨樹,“下個月,謝安街的梨花就開了。”
君熹眼神閃了閃。
他目光下滑,落在她眸中。
這種話,加上這個眼神,暗示意味其實尤為明顯,他懂,她也懂。
再次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應晨書道:“進去吧,別凍着了。”
君熹點點頭。
看她也只是點頭,身子沒動,應晨書知道,就自己出去了,上了車,示意司機啓動。
車子沿着胡同開出老遠,透過後視鏡,還能看到院門口路燈下,女孩子一眼不眨地盯着遠去的車子,久久沒有動,直到他的車子拐彎出胡同區,她還是沒動。
正如這三年多……就始終困在原地。
如他不來,她就困一輩子了。
君熹回去,拎着包慢悠悠往裏走,雨後冷風纏着身子轉她也不覺得冷,整個人思緒飄到了天際。
到正廳處翻了翻臺面的號,見還有好幾桌客人,走不了,她就回自己房間裏去了。
那幾個小時裏,君熹腦子都是昏沉的,明明都是應晨書,知道他來了,他出現了,來找她了,他還是愛着她這些年也都是為着她這個人百結愁腸,但是關于這些之後,關于以後,關于明天,她仔細想不了一點,好像思緒被揉成團,根本無法鋪展開。
撐到淩晨兩點半,終于送走最後一撥客人,關了店,外面寒意逼人,君熹也懶得回去了,就回了自己房間直接睡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君熹睡到中午起來吃了飯,等君筱下午來了她就準備回家了。
“哎,姐,我聽她們說昨晚有人手機落下了,拿走了嗎?”今天還開店,君筱在整理預約的號,一邊看着一邊問準備出門的君熹。
君熹點點頭:“拿走了。”
“哦,那就行。”
“你今晚要加班嗎?”
“我不加,今天周日,還要我加班我砍死老板。”
她颔首,往外走走:“那我晚上就不來了,你辛苦點,太晚了就別去學校,在這住。”
低着頭在臺前整理東西的女孩子眉都沒擡地嘀咕:“知道,你愛來不來吧反正你也沒心思開店。”
君熹扯扯嘴角,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其實回家也沒什麽事,只是換個地方發呆而已。
今天腦子比較清醒了,能想一想昨晚的事兒了,就是也無法仔細地去細想接下來的事,因為覺得,不真實,不真實到她不敢想下去。
昨天對她來說本來只是很平常的日子而已,一個四月份的周末,梨花快謝光了,可是那樣一個下着大雨的深夜,他去了,離開她三年的應晨書回來了,他回來找她了。
他沒有結婚,她的應先生好像還是屬于她的。
不真實,仿佛做夢一樣。
在家裏發了兩個小時呆,傍晚夕陽落滿客廳的時候,君熹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是那個塵封幾年沒有消息的微信號。
應晨書說:“我晚點去找你,熹熹。”
君熹看完想着,那她又得去店裏了……
唉,不想去,早上又下雨,到處濕答答的,打車也難,現在是晚出行高峰期很難打車。
其實去年她有一陣想學車,自己買一個,但是又實在是覺得太耗費精力,她是對生活沒什麽熱情甚至不想活的人,就覺得沒必要了,買了也是浪費。
君熹忘了回消息,想着想着有點困,她給手機定了個一小時後的鬧鐘,想着晚上七點出門去,到梨園吃個晚餐,再等應晨書。
定完她就躺倒在身後的沙發裏睡着了。
昨夜一夜睡睡又醒醒,總是被粗狂的四月風聲吵醒,睡得不好。今天下午想事情也耗費了不少精力,所以她很疲憊,這個覺比想象中的舒服且過得快。
門鈴聲細細蔓延在客廳中的時候,君熹微微醒來,聽着還很困惑不知道是什麽,醒不過來,等第二陣鈴聲響起的時候,才發現是門鈴。
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看了眼玄關,接着爬起來過去開。
門外,裹着一襲如昨夜一般的墨色風衣的男人立在外面,他裏間衣服不是昨晚的深色襯衣了,今天是一件白襯衣。
後面是電梯,寬敞的大門口只有他自己,一手拿着手機,似乎是準備給她發消息,另一手負手而立,見她開門了,他眉宇間泛着從容溫柔的神色,薄唇對她扯起一抹笑容。
君熹愣住須臾,回神後瞳孔中又泛起了絲絲茫然:“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想着你這個點,應該不在店裏。”現在才是晚餐時分,店裏有妹妹在,她不會那麽早去。
君熹還是不理解:“那你怎麽知道我住哪兒?”
應晨書:“房子……是我給你的。”
君熹低下頭,難為情地抿了抿唇。
應晨書淺淺一笑,“我,進去嗎?”
君熹回神,馬上後退一步。
應晨書往前邁一步,手順着按住門扶手往裏拉。阖上門後,為了挽救點她的面子,他說:“雖然我本來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個房子裏,是昨晚聽你家小朋友給你打電話,加上你到的時間,估算出這個距離你應該住在海邊這個房子裏,其他房子離得遠。”
“你,怎麽……這麽……”偵探吧……
應晨書輕笑,低頭看了看發絲有些缭亂的小姑娘:“你在睡覺?”
君熹擡頭,注意到他的眼神,又馬上撩了撩發整理了下儀容,又看看身上的衣服。
女孩子穿着一襲及地的米白色法式刺繡睡裙,襯得她嬌豔之餘格外的慵懶可愛,只是領口的扣子沒扣,她捂住領子胡亂扣上。
應晨書在這個時候攬上她的肩往裏走。
君熹一邊走一邊忙,有點難為情,只能給自己找了個話題,聲音輕細地呢喃:“你不需要休息嗎?這兩天老出門,你得休息一陣吧,還有,別出去外面亂吃,常年吃藥治療的人腸胃不好,受不了外面的食物。”
“吃出事了你兜着嗎?”
“你想得美,訛我呢。”
他低低笑開,“小姑娘還是有些沒心沒肺。”
話落,才幾步,就看到牆角堆放着兩個行李箱。
“你要……出門?”
君熹看了眼箱子,愣了愣,接着在他的目光下,嗫嚅了須臾唇瓣,半晌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嗯?怎麽了?”應晨書伸手拂過她的衣領,幫她整理了下松垮的領口。
君熹洩氣,在他面前三年多的陌生最終也不敵他自然地伸手,伸手了其實不整理也可以了,她什麽缭亂模樣他沒看過,以往最喜歡的不就是她這初醒的模樣嗎,可以欺負,占便宜。
“我,我想辭職了,出國。”她垂下手,看了看那幾個箱子,今天一天竟沒看到,現在要做何處理呢?還走嗎?
應晨書:“想去外面生活,因為店不開了嗎?開吧,可以開,你向來喜歡。”
君熹靜默下去,回過頭垂着眸,眼眶在無聲的沉默裏悄悄紅了起來。
應晨書伸手捧上她的臉,“怎麽了?”
君熹吸了吸鼻子,忍了忍,忍了忍才忽然擡頭,“你……”
“嗯?”
君熹仔細看着眼前熟悉到這幾年幾乎夜夜入夢的臉,但是現實中,上次見他已經是十個月前了,是他生病睡着時,她當時只顧着難過也沒時間去仔細看他。
所以,她好久沒見他了。
他還是當年初見時的模樣,近八年過去他也沒什麽太大區別,還是俊朗好看,芝蘭玉樹,世無其二。
這樣一個叫她一眼萬年的人,又出現在她面前了。
“應先生……”
“嗯?我在呢。”她好久沒喊他,沒這麽喊他,應晨書心頭深深地酥軟了下去,沒忍住抱着她的臉揉了揉,“熹熹。”
她伸手,緩緩摟住他。
應晨書把她順勢抱懷裏,深深擁着:“我在,熹熹。”
君熹的眼淚滾到他襯衣上,小心試探性開口:“你明天,還來找我嗎?”
應晨書垂下眸定定看着她,“怎麽了?怎麽這麽問,你想問什麽熹熹?”
她抿着唇沒有說話,垂下腦袋好像在克制着什麽。
應晨書兀自道:“不然呢?為什麽不找你,熹熹?你問的是明天還是往後?明天不找,往後不找那我昨晚找你做什麽?沒有後續我找你做什麽?”
她委屈地咬了咬唇,須臾,才呢喃:“要是只是今天,我就還是走了,如果有明天……”
“有,有明天。”
君熹把臉深深地埋入他胸膛。
“熹熹。”
她蹭了蹭他,又擡頭,“可是,可是……你這三年多是因為有事,出車禍又生病了,往後你沒事了,還是要……”
“你想不想我?”
君熹咬住了唇,望着他沒有眨眼。
應晨書眸光深到好像過去三年都在他眼底翻湧,熾烈似火,“你告訴我熹熹,你想不想我?想你就待在我身邊,其他都不要擔心。”
她落下淚來。
應晨書把她重新按到懷裏去,手抱着她的腦袋揉,揉了揉:“熹熹,對不起,是三年多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