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事
舊事
郁葳宛如一個木偶，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已經聽不見魏淑華在說什麽，只能看見她的嘴在機械地開合。後頸的腺體痛的太久，她似乎已經麻木了。
記憶被倒回了高二那年的六月，秦都中學高中部剛剛送走了一批新鮮的畢業生，郁葳他們這一屆自然而然地成了整個學校最大的學生。
這一年的夏天似乎來得格外的早，教室裏的老舊電風扇在頭頂‘吱呀、吱呀’地一圈又一圈地嘆息，風把窗簾吹得生動，講臺上數學老師已經講了三道最新的高考題，郁葳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看着窗外，遠處幾只麻雀像一個個音符在電線上跳躍，不知道奏出怎樣一首無聲的樂曲。
郁葳在原本第二性別分化的十四五歲的年紀沒有分化，她以為自己會分化成一個alpha或是一個beta，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在上個月分化成了一個omega，信息素等級還是S級。
他爸怕她遇到什麽事，于是托人改變了她的信息素等級，可是也更改不了她是個omega的事實。
“郁葳！郁葳！你來答一下這個問題。”講臺上的老師注意到了郁葳在發呆，企圖用一個問題把走神的郁葳帶回課堂。
郁葳回過頭，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淡漠地掃過黑板，泛白的嘴唇上下碰了碰，說出了答案。
老師用手把頭發向後抓了抓，滿意一笑，沖郁葳豎起了大拇指：“真不錯。”可是在老師眼裏，自從她請了一個月的假之後，這個孩子似乎變了很多，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數學課還沒結束，教務處的魏主任火急火燎地敲開了教室的門：“馬老師，打擾一下，郁葳是在這個班嗎？”
馬老師拿着粉筆朝郁葳揚了揚下巴：“那不是？”
魏主任的目光順着馬老師指的方向看了過來，他看見窗邊第三個位置上坐着一個蒼白得過分的少女，心裏閃過一絲不忍，可是他想起了剛才躺在病床上的外甥，心又硬了起來。他換了幅微笑，對馬老師說：“馬老師，我找她有些事，請她跟我去趟教務處。”
馬老師臉上露出了個略顯怪異的表情，讓人看不明白，他随後轉向郁葳道：“好啊，郁葳，你跟魏主任去一趟吧。”
郁葳起身朝馬老師點點頭，跟着魏主任走了。
從教室到教務處要走很遠，還要下兩層樓，魏主任什麽話也沒說，郁葳也什麽話都沒問。路過的大部分班級都是高三年級已經人去樓空的教室，長長的走廊裏除了二人的腳步聲之外什麽聲音都沒有。
走廊的盡頭是教務處，教務處的門開着。
郁葳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裏面坐着個穿着白色套裙的女人，她看起來跟自己媽媽年紀差不多，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優雅的低髻。她一臉焦急，臉上的表情終于在看見郁葳的時候帶上了幾分驚喜。
她“騰”地站起來，快步上前，兩只手握住了郁葳的肩膀，聲音帶着哭腔：“孩子，你能幫幫阿姨嗎？”
郁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冷冷道：“我能幫什麽？”
“你記得段合川嗎？他是我的兒子，他患上了高階信息素依賴症，現在需要你的一點信息素。”
聽到這個名字郁葳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是兩周前她晚自習在東邊初中部的教學樓背書的時候自己碰到的那個初中部的alpha，當時那個alpha正在分化，人已經昏厥了，可郁葳被高濃度的alpha信息素誘導差點喪失理智。她那時候剛剛分化，這方面的知識少得可憐，最後只能手足無措向alpha的腺體裏注入了一些信息素，最後耗盡了安撫信息素抱着小alpha直到他醒來。
郁葳不想被信息素左右自己的愛情，她厭惡自己的第二性別。原本起初不想管這件事，她一雙眼睛沒有焦距地看向眼前的女人：“我的信息素等級只有B，恐怕不行。”
女人說不出來話，失望着重新跌坐回沙發上。
魏主任搖了搖頭：“不會，學校調了那天的錄像，接觸過他的只有你。”
女人又像抓住了希望的尾巴，她沖上來拉起郁葳的手：“孩子，真的求你了，他現在整晚整晚地發狂，睡不着覺，或者，你去看看他。”
郁葳看着眼前央求自己的無助的媽媽，想了想那天那個長得好看的alpha，決定跟去看看。
當她到醫院看到段合川的時候，她才明白魏淑華說的是什麽意思。病房裏，段合川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腦門上，昏迷之中他的眉頭緊鎖，嘴唇抿得緊緊的，被醫院用束縛帶捆住四肢綁在床上，非常的可憐。
照顧他的人都是beta，生怕陌生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影響到他。郁葳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一個安全的位置，慢慢地釋放出了一些信息素。病床上的段合川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下來。
既然有用，那就幫幫他，郁葳想。郁葳被醫生抽了好幾管腺體細胞液，可是就從那以後，郁葳的腺體功能完全喪失，變成了一個只能聞見信息素的omega。由于這次醫療事故，她的腺體功能喪失，後來她接受醫生的建議，為了保住腺體只能持續地打休眠針。
魏淑華不知道絮絮叨叨地說了多久，可是等她發現的時候，郁葳已經出神好久了。她推了推郁葳：“小郁、小郁。”
郁葳無神的雙眼望向魏淑華。
魏淑華的心為這個孩子抽痛了一下，她原本打算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郁葳的頭發，可是郁葳卻捂着腺體佝偻起了身子。
于此同時，濃烈的帶着藥味兒的花香沖撞進了這個屋子的每個角落。段合川捂着鼻子從一樓的段老爺子的卧室裏走了出來。
他見郁葳捂着腺體，又聞見了這麽濃郁的信息素的味道，心裏知道郁葳的情況恐怕真的不容樂觀。與自己契合度極高的信息素幾乎讓他控制不住想要标記眼前這個omega的沖動，但是他還是咬着舌尖，攥着拳頭拼命讓疼痛來保持清醒、對抗自己的本能。
魏淑華看着兒子：“小川，他這是......”
“媽，我帶他回去。”
魏淑華皺着眉頭，看向段合川：“這樣也好。”
她輕拍着郁葳的背：“小郁，小郁......”
郁葳在混沌之中好像聽到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叫他，她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循着聲音看了過去。
就是這一眼，眼中淚水蕩漾，面頰微紅泛起桃花春色，讓段合川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他只想把她困在自己身邊。
他扶着郁葳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接過魏淑華遞來的一瓶抑制劑，擰開一口灌了下去，低頭含住了郁葳微微張開的嘴唇，把那一瓶抑制劑全部渡進了她的口中。
“不如讓他在這兒吧。”
段合川搖搖頭：“這是老爺子家，怎麽跟老爺子交代。”
“那你們去哪？”
“去我那兒。”
“你這樣帶着一個omega回去，到時候你讓他怎麽見人？”
段合川一雙桃花眼在郁葳臉上盯了半刻，然後把郁葳的領子朝後拽了拽，露出了他脖子上那個還帶着alpha特有的犬齒齒痕的腺體。
魏淑華也明白了大概，只是叮囑了幾句，就讓段合川帶着郁葳離開了。
段合川真的沒想到那瓶抑制劑幾乎沒對郁葳起什麽作用，車子還沒開出十分鐘，郁葳就又恢複成了捂着腺體的姿勢，段合川看得心疼，可又無能為力。
同在一個密閉的車廂內，段合川更加直接地受到了信息素的影響，為了安全他只好把車開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郁葳由于腺體的疼痛，一直保持着按壓自己腺體的姿勢不肯下車，段合川耐着性子低聲哄他：“小笨蛋，下車了。”
郁葳也許是被這一聲‘小笨蛋’叫醒了，擡眼看了過來。又是這樣的眼神，段合川幾乎招架不住，他低頭捧着她的額頭，用冰涼的嘴唇輕輕貼了一下，随後溫柔地注視着他：“下車吧。”
郁葳這才跟着段合川下了車，不過這次腺體實在太疼，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她只知道有只幹燥而又溫暖的手，拉着自己走進了一間屋子。
然後她讓自己躺了下來。
郁葳期待着那個人能躺在自己邊上，能擁着自己，可是他不見了。
段合川的易感期被刺激的提前來了，他自诩風流，可是他看着床上幾乎失去意識的郁葳，他還是把自己關在了洗手間。他倚着洗手池，大口地喘着粗氣，他正準備......隔着廁所門板，他聽到了一聲巨響。
段合川火速拉開門走了出去，原來是郁葳失手把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打了下來。他舒了一口氣，可是他卻挪不動步子。
他被高度契合的信息素指引着一步一步往床邊走，仿佛另一個自己接管了所有感官，支配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