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目送牧師喬伊斯帶着彼得離開,艾爾洛斯直接躺進鋪好的被褥中。外面奇怪的沙沙聲早就停止了,少年翻了個身将被子夾在胳膊底下,綿軟蓬松的觸感引起他新的關注。

“嗯?”

他伸手抓過被角仔細感覺——晨起時沒有注意,此刻手指捏着被子角來回撚動才發現裏面填充的不是鳥類被毛,而是絨羽。

羽絨就是鴨或鵝腹部呈蘆花狀的絨毛,一只鴨或鵝才能獲取多少絨毛?這樣一張200*220的厚實被子裏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家禽,放在種花家帶上品牌溢價撐死了上萬的“普通”家用紡織品背後是無數佃農惶惶不可終日的驚懼。

被子又輕又暖,蓋在身上說不出來的舒服,艾爾洛斯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白天那個後腦勺上帶傷的老農,他想起不明不白在監獄裏日漸絕望的原身,他想起冒險偷溜進森林找東西吃的約書亞,他想起小彼得想哭又不敢時的笑臉。

“唉……”

少年煩悶的從旁邊拖來備用枕頭壓在臉上,不知不覺意識飄散。

耶倫蓋爾修道院最後一盞燈沒過多久也熄滅了,修女潘妮洛普最後一遍巡視過女孩子們的宿舍,頂着越來越冷的走廊風回到宿舍。她沒有點亮寫字臺上的燭火,反而撲到荊棘與玫瑰組成的花環前跪下,握緊掌心的玫瑰念珠喃喃祈禱。

細微沙沙聲劃過宿舍外的走廊地面,汗水滲出修女額頭又沿着臉頰弧度簌簌滾落。

“請寬恕我的罪孽啊——!”

不等她念完最後半句驚呼聲乍起,很快又恢複平靜。

丘陵上,耶倫蓋爾修道院慢慢被迷霧包圍。霧氣最終止步于修道院主體建築外牆不再向內繼續滲透,除了這裏整個平原四處都是霧。

冷月從天穹正中移到西邊,緩緩墜向地平線。

第二日清晨,菲利普斯終究還是考慮了艾爾洛斯尚未完全痊愈的具體情況,寬容到所有人都從突如其來的昏睡中清醒後才去“請”聖子候選起床前往主教堂參加早禱。

主教堂位于整座建築物最東邊,穿過皇家回廊和與之相連通的側門來到主祭臺旁,艾爾洛斯直愣愣看着臺下看了好一會兒才對上焦距——那一排排不斷滾動的黑色物體原來都是人?

穿着黑色長裙的少女們列隊魚貫從另一側進入教堂內部,驚訝發現上首處不知何時多了個微微垂着頭的白發少年。

——高大健壯的苦修士顯然不是這個年齡階段的女孩子們能夠欣賞的類型,所以他被無情忽略掉了。

從未被發絲遮蓋的下半張臉判斷,那是個極其秀麗的男孩子,個子不高年齡約有十四至十六歲上下,單薄、幹淨,散發着無知無覺的可愛氣息,和修道院裏出現的所有雄性生物看上去都不太一樣。

竊竊議論聲宛如帶着細碎漣漪的海浪般層層疊疊撲到艾爾洛斯腳下,少年局促中把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又從右腳換回左腳。對一個母胎單身的孤狼來說,太多來自異性的注視是種難以招架的壓力。女孩子們善意的打量讓他如芒在背,大家越想看清楚他的樣子他越不敢把頭擡起來。

最後還是菲利普斯一掌拍在後背提醒聖子候選注意儀态:“等下快結束時福裏安神父可能會安排您朗誦贊美詩,請您務必挺直腰背以保持聲音洪亮。”

艾爾洛斯差點跳起來,好在他忍住了,擡頭看向菲利普斯并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微笑。

“咳咳!”菲利普斯又照着後背拍了他一掌,好懸沒把聖子候選拍漏氣。

隊伍裏交頭接耳的聲音瞬間大了好幾個分貝,但是很快輕笑和揶揄的耳語又在福裏安神父出現時迅速消失殆盡。神父的狀态看上去比前天好了很多,托爾執祭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臉上鑲嵌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聖光在上,梅爾大人,能在這裏見到您實在是太好了。身體怎麽樣?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緩解了麽?”

他就像是個熱情周到的好客主人那樣站到艾爾洛斯面前和他打招呼,在菲利普斯隐藏擔憂的目光裏,方才還跟頭迷途羔羊差不多的聖子候選一下子就把架子給端起來,被年輕女孩們注視而引發的羞澀更是蕩然無存。

少年淡淡笑着,不熱切也不疏離,平緩柔和的回答了福裏安的問題,又關切的叮囑他“不要太過辛苦,務必保重身體”。

簡單寒暄後早禱儀式就開始了,神父走向主祭臺中央,翻開厚重書本沉聲朗讀。下面站着的執祭、修女,以及那些被家族送進來學習的女孩子們紛紛跟着低聲背誦。

祈禱詞艾爾洛斯理所當然是不會背的,不過他會濫竽充數。

每一個被迫參加過大合唱卻又五音不全志不在此的孩子都會無師自通這招,艾爾洛斯把口型做得無比真摯,可惜哪怕站在他身邊,自始至終菲利普斯也沒聽見一個與祈禱有關的單詞。

背完祈禱詞神父講了個關于光明與契約之神向信徒顯靈的故事。認認真真從頭聽到尾,聖子候選表示他講得遠不如《讀者》和《意林》裏的小文章那樣真摯誠懇動人心弦,看來福裏安神父的職業技能仍需精進。故事講完這場晨間祈禱也就接近了尾聲,果然像菲利普斯說的那樣,從聖地遠道而來的客人被隆重介紹給所有人并受到邀請為大家朗誦一段贊美詩。

反正福裏安沒說看着書朗誦還是背着書朗誦,艾爾洛斯權當他的意思是前者。走上主祭臺,陽光從穹頂上的中空處照射在他灰白的頭發上,少年身上的長袍白到發亮。他氣定神閑從講臺上找了本贊美詩翻開,緩緩讀起來。

菲利普斯欣慰的看着努力履行職責的聖子候選,先前路上受過的王八氣此刻已然煙消雲散。這孩子的聲音很好聽,如同他兒童般清澈的性格,很容易博得傾聽者的好感。而且他身上總帶着種不疾不徐的清冷氣質,換了別的孩子突然被人抽查“朗誦贊美詩”第一時間想到的絕對是“完蛋了我不會背”,艾爾洛斯偏偏理直氣壯翻出詩集來照着讀——他太理直氣壯了以至于根本沒人察覺到哪裏不太對。

“膽大包天的小混蛋。”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搖頭低笑。

早禱在一片歡樂祥和中圓滿結束,歡樂是小姐們的,祥和是苦修士首領的,福裏安神父宣布解散後艾爾洛斯走到他身邊與之攀談:“感謝您為我準備的居所,聖騎士和苦修士們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您真是太熱情了,讓我難以心安理得享有這份熱情。所以無論如何請您告訴我有什麽事是我能夠為您做的。”

福裏安神父聽完露出愉悅的表情,他像是發自內心似的前傾着身子,眼睛裏閃爍着快樂的光:“梅爾大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耶倫蓋爾距離聖地十分遙遠,您千辛萬苦來到這裏,修行的同時也為我們帶來了無上榮光。只要您能夠在日後的言行中更好地向信徒們展示聖光的悲憫與寬容,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報答。”

“福裏安兄弟,你是我見過的所有年輕神官中最虔誠最有能力的,感謝你為教廷所做的一切。”

菲利普斯單手撫胸跟着向神父道謝,他正想提起昨夜發生的異常,已經排隊撤到側門外的女孩子們突然紛紛尖叫不止,幾個走得慢的不得不踉跄後退躲回教堂。

眨眼間苦修士首領就閃現到出事的側門處,艾爾洛斯和福裏安對視一眼,很快跟了上去。

“聖光在上!”神父只看了一眼就用手捂住胸口,潘妮洛普修女倒在地上,頭頂被從天而降的小石塊砸了個洞,鮮血正沿着那個洞向外汩汩噴湧。

艾爾洛斯上前單膝跪地看了眼還在喘氣的修女,金燦燦的光團從他掌心浮現。這團光芒所至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但越往後就越難堅持。福裏安神父渴望的盯着艾爾洛斯使用治愈術的手,有那麽一瞬他的表情十足扭曲,又很快恢複正常。

菲利普斯指揮修女和執祭帶領女孩們有序離場,回過頭才發現聖子候選悶不吭聲給自己整了個活。

“梅爾大人!”

如果不是治療途中不宜打斷,他一定要把這小子拎起來好好念一頓。不是說暈車嘔吐身體虛弱嗎?昨天才剛對一個佃農用過治愈術,今天又對素不相識的修女伸出援手,他不是說不應該這麽做,而是一個真正身體虛弱的神官委實做不到如此高強度的釋放法術。

艾爾洛斯最後是白着臉倒在地上的,受傷者頭頂的大洞在魔法治療下終于閉合,不再有血往外湧,修女的呼吸也沒有停止。

“還,還好,救回來了。”

少年用沾到血的手揮開滑落至眼前的發絲,并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将那抹代表生命的紅色蹭在了臉頰上。他本是清新秀麗的長相,多了這抹驚心動魄顏色後整個人都變得立體幾分。

福裏安神父忍不住上前握緊他施法的那只手,滿懷感激得語無倫次:“聖主垂憐,潘妮洛普姊妹轉危為安全靠梅爾大人您慨然相助,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能有一位您這樣的聖子候選到來是整個耶倫蓋爾的幸運。”

“不管誰在我眼前受傷我都會竭力拯救,不過福裏安神父,我想耶倫蓋爾或許需要整理一下房頂了。修道院裏說不定還有其他安全隐患,正好可以趁此機會一并清除,我怕萬一再有類似情況發生傷員就不一定還能有這一回的好運氣了。”

艾爾洛斯說完這些話停了一會兒,目光移向同樣矮下身抱自己起來的菲利普斯,後者立刻意會:“我可以帶領苦修士們做這件事,本來我們就在修繕低處那些因為年代久遠而錯位的石雕,只是還沒來得及修到上面去。”

苦修士經常通過各種辛苦的工作打磨意志,他們其中很多人甚至還會做農活,修理一間古老修道院的房頂對他們來說不算太為難的事。

“叫遠方來的客人辛苦工作,我真是愧疚。”福裏安神父鄭重的向艾爾洛斯行了個禮:“我必須做些什麽表達謝意,否則即便聖主也不會原諒我的狂妄。”

菲利普斯已經抱着再次腿軟到喪失行動能力的聖子候選重新站好,等神父行完禮他只給艾爾洛斯留下“我會好好考慮”這句話的時間,然後就把他送回位于塔樓四層的卧室。

彼得守着從廚房端來的早餐已經等了至少半小時,見到梅爾大人又是橫着回來的,小執祭吓得幾乎飙淚:“您,您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你在這裏等候聽用,我去找喬伊斯,去去就回。”菲利普斯把艾爾洛斯放在床上,轉身就走。他要去問問牧師類似聖子候選這樣随意使用治愈術會不會對身體造成負擔,另外也要抽空給教宗寫信——先前為艾爾洛斯檢測魔法共鳴力以及負責教導他的神官行止有失。

身為神官是不應當以出身和能力歧視某個人的,艾爾洛斯·梅爾的情況充分說明聖地內很多人的心和信仰都已經不夠純粹了,他們需要接受淨化重新學習。

小彼得看着苦修士把聖子候選放下又看着他開門走掉,惴惴不安摳着桌沿小聲詢問:“梅爾大人,您想用早餐嗎?”

“吃吃吃,我快餓死了。”艾爾洛斯支着脖子看向昨天還讓他萬分沮喪的早餐盤子,驚喜發現牛奶麥粒粥變成了熱牛奶,顏色和形狀都很詭異的肉腸變成了胖墩墩的肉丸子,除去那個保持原狀的白面包,餐盤裏還多了顆極似“本尼迪克蛋”的蛋料理。綠豌豆和胡蘿蔔丁圍在那顆蛋四周,角落裏還有個猜不出用途的超小號小杯子。那杯子比咖啡杯還小巧,他好奇地把它拿到面前嗅聞,發現裏面竟然是糖漿。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個年代,糖都是相當貴重的能量來源、食品調味劑兼化工原料。哪怕幾乎做到全行業産能都過剩的種花家,白糖價格也是在國家幹預的情況下才能達到普通人心裏的“便宜”标準。除此以外世界上更多國家糖都是需要純進口的,甜的食物就是好的食物,越甜就越好,只有種花家的兔子會認為不太甜的甜點更好吃。

所以能在早餐裏發現糖漿是件非常神奇的事,這當然不可能是福裏安臨時做出的決定,他們還在中庭裏時彼得已經帶着餐盤來到塔樓四層了。

看來昨天用治愈術與佃農換鳥蛋的舉動讓神父不太高興,不然今天早餐裏的蛋也不至于華麗豐盛到這種地步。

嘛……不過他高不高興艾爾洛斯并不往心上放,反正他這個聖子候選注定落選,沒必要辛苦自己給別人省事兒。

牛奶和肉丸子他都是沾了沾嘴唇就讓彼得端走吃掉,至于不把糖漿給他的原因……就算給了小執祭也不敢吃,反而會把他吓哭。用過早餐艾爾洛斯覺得自己好多了,頭也不暈腿也不軟,甚至主動提出要出去外面走走。想想也知道苦修士首領一時半會兒脫不出空抓他去拎大錘,“選修課”的事,那不能叫做逃課,應該叫做有條理的主動安排時間!

“可您這兩天都還時不時昏倒呢,早間苦修士大人說了要您去和苦修士們鍛煉,出去玩的話會不會不太合适?”

小彼得當然是不敢違抗任何人命令的,因為修道院裏幾乎所有人都有權懲罰他。艾爾洛斯看看天花板,給了小家夥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我還不知道耶倫蓋爾修道院都由哪些部分組成呢,昨天沒走到禮拜堂就被菲利普斯拎回中庭,話說那間禮拜堂可真漂亮,人類真的可以創造出類似神跡的建築物麽?”

他興致勃勃得如同攔不住的貓,彼得很快就屈服了:“那,那好吧,就出去走一會會兒哦!不能走太遠,萬一您不舒服,我怕我一個人搬不動。”

“我去給您添一條袍子!”說着小執祭跑去櫥櫃旁打開櫃門一通翻找,很快捧着件視覺上與聖子候選外袍同款的衣物。等艾爾洛斯上手一摸就發現這件袍子和他擦馬車地板的那件實際材質完全不同,這件袍子摸上去溫溫的似乎自帶取暖效果。彼得以為他在驚訝,愛惜的輕輕用手摩挲着解釋:“這是從精靈那兒買來的布料,輕便又暖和!”

所以……是不是所有聖子候選裏只有原身傻乎乎的遵照教義了?看上去粗糙實際上柔軟舒适的草鞋,看上去樸素實際上相當奢侈的羽絨被,以及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和簡單沒有半個同幣關系的衣料,這和把肉菜做成素菜的模樣吃掉後宣稱自己吃素有什麽區別!

這破教廷怎麽還沒倒閉!

多添了件擋風的外袍,艾爾洛斯帶着執祭彼得來到耶倫蓋爾修道院主體建築外的草坪上,孤兒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就算石雕和中庭的修繕由苦修士們接手,那也只是減輕佃農的負擔,草坪還得孩子們打理。

“你知道孤兒裏的約書亞和達達嗎?”聖子候選興致很足,他倒也遵守承諾沒有往遠處走,只是圍着建築外牆邊走邊看孤兒們除草。彼得落後半步跟在後面,擡頭眯起眼睛往遠處望了望:“我知道我知道,約書亞很有名,他膽子大得很,總能弄來各種奇奇怪怪的食物。達達總也吃不飽,他最喜歡跟在約書亞身後要吃的。”

正說着艾爾洛斯看到不遠處一塊草坪上突然冒出個頭,緊接着腮幫子上又鼓出一個包。

“達達?”他揚聲喊了一句,小胖子支棱着腦袋來回看:“誰叫我?”

第二句就不用艾爾洛斯扯着嗓子喊了,彼得氣勢洶洶跑出去,當場抓住幹活摸魚還偷吃的小孤兒,兩人拉拉扯扯回到聖子候選面前。

“梅爾大人,這家夥偷吃!”彼得可神氣了,挺胸擡頭仿佛得勝而還的将軍。達達則慫成一團,埋頭連看都不敢朝上看:“我沒有偷吃,只是條雜草的根而已,收起來也是扔掉,馬根本不吃。”

留了只眼睛一直看這邊的其他孤兒裏很快就有人把事情傳給約書亞知道,那個精明的小首領沒有放棄他糟心的跟班,拖着捆綁草堆的布條匆匆趕來為其求情。

“梅爾大人?”

約書亞一眼就确認面前含笑而立的少年正是前天靠在馬車車向裏氣息奄奄的聖子候選,顧不上埋怨達達不長眼,他麻溜的往地上一跪:“大人!”

艾爾洛斯擡手止住想要繼續指控的彼得,出聲讓他站起來:“地上冷,你們都起來說話。”

“是是,您看上去比剛來那天好了很多,太好了!”約書亞很高興這個好心的聖子候選能恢複健康,緊接着他踢了達達一腳:“跟你講過多少遍不要什麽東西都往嘴裏塞,總有一天會闖大禍,嗯?”

小胖子不敢嚼了,卻也舍不得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達達,你要是把草根吐掉,我就請你吃個鳥蛋。”

昨天從佃農手裏換的鳥蛋還在,倒是可以拿來和小朋友做個交易。達達一聽有鳥蛋吃,頓時也顧不上舍得舍不得,“呸”的一聲吐了團灰白灰白的植物纖維在地上。

這玩意兒已經無法分辨出來究竟是什麽植物的根了,彼得上前一腳把它踢飛。

艾爾洛斯果然把藏在口袋裏的鳥蛋拿出來給他,烘土豆昨天偷偷吃掉了,所以今天孤兒們沒有這個口福。

“以後不要亂從土裏拔東西吃,你要是實在餓得受不了,可以去西南塔樓四層找我要食物。”這孩子的肚子時時刻刻提醒他必須快點想出驅除體內寄生蟲的辦法,否則耶倫蓋爾修道院內所有孤兒的壽命都将受到極大影響。

也許其他人也罹患得有寄生蟲病,不過比起兒童的迫切,成年人還可以再稍微往後拖一拖。

達達接過鳥蛋快樂的點頭,約書亞悄悄松了口氣。

太好了,梅爾大人果然就像他的容貌一樣溫柔和善,真不愧是從聖地來的聖子候選啊!

在心底感嘆完,他在彼得驚訝的目光下劈手從達達掌中搶過鳥蛋。

“煮熟了才能吃!”他又補了一掌推開達達那張胖臉,很是不好意思的朝艾爾洛斯頻頻彎腰:“這家夥總是生熟不忌,因為這個肚子疼過好幾回。”

彼得翻了個白眼表達自己的鄙視,他也經常挨餓,但是從沒私底下做過違背規定的事,所以才會被福裏安神父挑出來跟随梅爾大人!

驕傲!

晨風吹起艾爾洛斯的袍角,他忽然像臨時想起什麽那樣對彼得道:“麻煩你去找菲利普斯說一聲我在用散步的方式鍛煉,免得等會兒他空閑了知道我四處亂走生氣。快去,好好想想話該怎麽說。”

彼得不知是計,不放心的交代了幾句後迅速跑走,艾爾洛斯這才正色問向約書亞和達達:“昨天晚上,你們都是幾點睡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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