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倒V

第 26 章 倒V

手頭亟待解決的事情太多,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畫了一片又一片。

在菲利普斯他們眼裏,這些正正方方的花紋都是聖子候選一時心血來潮胡亂劃拉的奇怪裝飾,根本沒往文字上考慮。只有艾爾洛斯自己清楚,他用符號速記法記錄下了林林總總各種需要着手解決的問題并打算完成一件劃掉一件,全部完成立刻将紙頁焚毀,以免被人誤認為私自研究神秘學。

不過在“征途”開始之前,他還有件事馬上就得辦理——把孤兒們從地下遷到地上。

地下室那是住人的地方嗎?住得還全都是些孩子!

常年隔絕陽光對青少年成長非常不利,也容易誘發各種心理問題。耶倫蓋爾又不是沒地方,石質的無光地下室就不該用作集體宿舍。

從敲鐘中解脫的芬裏爾執祭對新工作熱情滿滿,轉天他就将整理好的孤兒名單送到西北塔樓。艾爾洛斯數了一下,目前耶倫蓋爾還有三十五名孤兒存在,按照六人一個房間的标準,從一層調出六間小忏悔室拆改成集體宿舍完全具有可操作性。這樣一來每間宿舍都有透光的窗戶,通風條件也會好上很多,孩子們沒事了還能在中庭玩耍曬太陽。

要知道修道院根本就不需要那麽多單獨隔出來的忏悔室!除去莊嚴宏大的主教堂外,耶倫蓋爾還擁有三座不同風格的禮拜堂和一整層空餘空間,留着它們幹嘛?

至于搬遷的理由……都是現成的,不是要“驅邪”麽?

費迪南主教收到黃金後對聖子候選一行的整體印象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大約他一抵達主城就讓人收羅了大批檸檬派人送往耶倫蓋爾,押運的還是那位威廉姆斯聖騎士長。不過這回他除了送貨外還肩負着其他任務——旁觀并見證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為孤兒們舉辦的驅邪儀式。

這也是必須要做的,否則裁判所随時能夠以此為借口進入修道院,物理清除一切與封印物有關的人或物。

趁着天氣尚好,這件事便如火如荼操辦起來。

早禱一結束,等小姐們前腳回到樓上,後腳艾爾洛斯就讓執祭們把孤兒全部領來主教堂。當着所有人的面聖子候選象征性放出他那個沒啥軟用的場地聖光術,叢叢荊棘在孩子們腿邊蜿蜒纏繞,看上去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威廉姆斯聖騎士長:“!”

持續了五分鐘,艾爾洛斯放下手讓大廚們将燒好的熱水擡出來。

威廉姆斯聖騎士長:“?”

就聽聖子候選莊嚴宣布:“排隊依次剃頭發,洗澡,換衣服,然後去吃早飯。吃完早飯統統站到中庭裏去接受聖光的洗禮,一切完成後你們就清潔了。”

威廉姆斯聖騎士長:“……”

行吧。

該說不說,對孤兒們産生威脅的并不僅限于體內寄生蟲,體外寄生蟲也相當豐富壯觀。地下室常年陰暗潮濕,別說還算正常的虱子跳蚤,往床鋪深層扒一扒,甚至還能發現更多其他“驚喜”。而且這個問題同樣在已經成年的執祭和修女身上也有所體現,比如說前幾天,早上起來梳頭時艾爾洛斯就抽搐着嘴角在自己的梳子上看到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眼下剛好有“封印物”這個絕佳的借口,不拿着好好用一用,等風頭過去再想讓這些保守的神職人員們剃頭換衣服撒藥粉做清潔?簡直難于上天!

有“驅邪”這個口號在前面吊着,無論多離譜的操作也變得正常起來。這件事也成為整個修道院上上下下的重中之重,所有人都拿出最高規格嚴陣以待。

儀式當然要從“重災區”最先開始。

聖子候選宣布了接下來的任務,自己一馬當先坐在早就準備好的凳子上做示範。給他剃頭發的當然不會是普通執祭,來“監督”順便看熱鬧的威廉姆斯聖騎士長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推到最前面,稀裏糊塗手裏又被人塞了把小刀,等他反應過來,三十幾個孤兒外加擠滿教堂的執祭修女都在盯着祭臺看。

咬牙橫心三兩下将聖子候選剃禿,威廉姆斯含淚抱着似乎有點麻的右手搖搖晃晃退到祭臺後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麽奇怪的事都沒有發生,提心吊膽等着看結果的其他神職人員也看明白了,頓時甩開心底沉甸甸的信仰包袱。

——聖主沒說可以剃光頭發,但祂老人家也沒說過不可以呀?既然候選大人這麽幹了一點問題沒出,那當然就是安全的。

驅蟲啊不是,驅邪,驅邪用的硫磺粉是牧師喬伊斯不知道打哪兒弄來的,老大好幾包,足夠所有人從頭到尾過一遍,省一省還能拿去清理衣物被褥上的小可愛。孤兒們的麻布口袋扔掉不可惜,但執祭和修女們身上的衣服都還好端端的,就算允諾會給他們做新的也沒人舍得丢棄,那就只能用藥粉多洗幾次再好好曬曬。至于說地下室裏的“存貨”?不不不,在那裏大面積反複使用藥粉殺蟲太奢侈了,稻草床拖出去直接燒掉,聖子候選決定親自下去放聖光術炸蟲堆。

聖騎士長埃克特站在原地木着臉發愣,別人家的聖子候選一個聖光術單殺高階魔獸,再看看自己家的……哄孤兒們過家家?清理臭蟲和蟑螂?

梅爾大人為何總那麽別具一格,把神官做的和家政官一般無二可還行?

還有,大人坑威廉姆斯聖騎士的姿勢為何如此熟練,如果自己不聽話是不是也會面臨這些……

算了別想了,梅爾大人做事自有他的深意,凡夫俗子最好少去深究。

聖子候選當衆剃掉頭發,他身邊的護教士們也如法炮制,接下來就該到孤兒們乖乖聽話了,執祭安排在孤兒後面,修女退場回去內部自律。

四個執祭手持剪刀一字排開,又有四個執祭分別駐守四個注滿熱水的超大號木桶,再往後是四個等着撒藥粉順便分發新衣服的執祭。修女們連夜趕制的衣服還是有些粗糙,不過比兩個粗麻口袋湊出來的東西強多了,艾爾洛斯的意思是先穿着別着涼,等他想法子再去弄點物資回來給大家都準備上冬衣。

冬天,是對每一個人的考驗。

剃好了禿瓢的聖子候選繼續站在祭臺上督促“驅邪”儀式向下進行,年齡大點的孩子還好,能夠控制自己坐在凳子上不動。小一些的要麽靜不下來要麽心生恐懼,哭聲叫聲就沒停過,熱鬧的不得了。

又不是要炖了你們!

本着反正不是我一個人耳朵遭罪的原則,艾爾洛斯遠目看向主教堂高聳的穹頂。

嗯,如果光明與誓約之神真的存在,就該讓祂好好看看自己的信徒過得都是些什麽鬼日子。神做到這個份兒上,放在種花家早拖出去挨打了。

很快一顆顆泛着青茬的“鴨蛋”新鮮出爐,守木桶的執祭把剃光頭發的孤兒捉去扒掉“麻袋”塞進熱水認真洗刷一通,然後意外就發生了……

頭一個孩子從水裏出來,執祭驚訝的發現近七十公分的木桶已經“深”不見底,七手八腳擦藥粉穿新衣服的孩子比之前白了不知道多少個色號。

要是做洗浴産品的公司拿這幅場景去當gg一定大賺特賺。

聖子候選一錘定音将此現象定義為“驅邪”成功了一半,這樣的水肯定不能給第二個孩子用。

你們看嘛,黑漆漆的髒水難道不是污穢?這不是驅邪成功一半,還能會是什麽?

威廉姆斯聖騎士長:“……”

還好廚房及時送來源源不絕的熱水,驅邪儀式才得以繼續進行。

穿上衣服的孩子每人都得到了一份包含十五枚敲爛的檸檬籽和少量甜味的飲料,據說由費迪南主教友情捐贈,艾爾洛斯當着威廉姆斯的面大大吹捧了主教閣下一番,嚴肅告訴孩子們這就是用來驅除內部污染的“藥物”,必須一滴不少全部吃掉。

怪不得大家都說請醫生貴得要死,藥水居然有這麽好吃,真想每天都能吃到!

小胖子達達咕咚咕咚一口氣就把“藥”連稀帶幹灌下肚,等約書亞也放下杯子走過來,他眼巴巴湊上去問小首領有沒有嘗出甜味:“約書亞,甜甜的味道不是幻覺對吧?梅爾大人真是好人啊!又給我們新衣服又給我們吃東西,還讓我們搬進新屋子,他真的只是聖子候選,不是光明與誓約之神嗎?”

“別說蠢話給梅爾大人惹禍!”約書亞急忙伸手捂住這家夥的嘴,把他拽到角落裏猛錘了兩下:“還有外人在。”

他警惕看着威廉姆斯聖騎士長所處的位置,達達突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慘叫:“好痛!我,我要忍不住了!”

約書亞被他吓了一跳,緊接着悶臭味兒伴随餘韻悠長的“口哨”聲此起彼伏,小少年鐵青着臉把特別擅長扯後腿的跟班往外推。

要是幹出在主教堂裏拉肚子這種事,達達大概會被光速趕出修道院,誰來也不好使。

出現輕微不适的孩子不止一個,達達只是症狀尤其明顯罷了。艾爾洛斯一直留心着這邊,見小胖子彎腰捂肚子立刻用軟軟的荊棘纏住他:“喬伊斯!”

叫牧師去是因為這家夥會用聖光術,他不想看到苦修士揮舞鏈枷猛砸蛔蟲的可怕場面。

喬伊斯認命的單手把達達提出主教堂,少了頭發的頭皮暴露在風中一涼,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威廉姆斯聖騎士長也跟了出來,兩人親眼看到小胖子達達排出一條又一條馬賽克。

這必然是邪祟無疑了,沒想到聖子候選看似玩鬧的舉動居然真的有用!

“我回去後一定會将情況如數報告給費迪南主教,後續有更多檸檬運來耶倫蓋爾。”

梅爾大人說過,如果不是大蒜成本太高他一定會采取更快速高效的辦法,眼下只能以檸檬籽作為替代,壞處是需要的時間較長。

喬伊斯用聖光術把馬賽克所在一整個範圍的地皮都給燒成灰燼才停下手,清清嗓子用一種差點被掐死的氣音悲憤道:“多謝,耶倫蓋爾上下無比感激費迪南主教伸出的援手,否則這些孩子也太可憐了。”

說完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盤算着回去也要向廚房讨一杯“藥”試試。

等所有孩子都服下檸檬籽,艾爾洛斯親自動手點燃堆積在一起的毛發與舊衣——猛然爆發的白光幾乎晃花執祭們的眼,哔哔啵啵燃燒的聲音裏夾雜着小小爆炸,映襯着少年冰冷的嘴角,別說還真有點“驅邪縛魅”的意思。

有現成的例子擺在面前,執祭們沒做糾結就跟着剃掉頭發清理身體服用檸檬籽,當然,他們所需的劑量比孩童要大。

用檸檬籽驅除寄生蟲這種法子實在是低費到不能更低費,艾爾洛斯也只在某篇收集民間土方的論文中見過一次,收錄者的評價是“有用但麻煩,還不如大蒜”。但是在這裏,低價就是一切,福裏安神父小金庫裏剩下的真金白銀還有更重要的去處,一點也不耐花。

喝完“藥”的孤兒們獲準回新宿舍去吃早餐,據說那裏還有一份驚喜在等着他們。達達這會兒已經好多了,捂着癟下去不少的肚子死活也要跟着。約書亞拿他沒辦法,不得不帶上這個比牛皮糖還牛皮糖的家夥。孩子們在芬裏爾執祭的帶領下先是去禮堂吃了份今日特供的蔬菜亂炖,然後來到耶倫蓋爾主建築西北角——六間常年無人問津的空忏悔室已經清理妥當,幾個會木工的佃農正在裏面敲敲打打安裝木架床。

這些床結構很簡單,一個框架外加一張木條釘起來的床板就成了。兩張床上下摞在一起,一個房間裏有三摞,缺的地方擺着個看上去像是櫃子但沒有四周隔板的置物架。置物架下堆着層層寬扁方塊,仔細一看原來是粗麻布仔細裹着的幹爽新稻草,這就是床墊。

幹淨的稻草經過陽光暴曬後完全可以充當床墊,便宜實惠當然缺點也非常明顯——易受潮且不耐用。

不過艾爾洛斯也沒黑心到打算讓孤兒們一直躺在稻草床墊上睡覺,等耶倫蓋爾真正能夠贏利的那天他一定會給他們換上更好的。

約書亞和所有走進新寝室的孤兒們一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幹淨整潔灑滿陽光的房間,帶着花香與太陽味道的清新空氣,整齊劃一的床鋪,嶄新的墊子……他下意識擡手想去摸頭發,結果摸了一手頭皮。細細短短的發茬有些紮手,過去那些晦暗痛苦的日子仿佛跟着被剃掉的頭發一起,被聖子候選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還有身上的新衣服,這還是他長到這麽大頭一回穿上完全合體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衣服,別說一個被父母狠心扔在修道院門口的孤兒,外面那些日子過得還可以的佃農也少有對孩子這麽大方的。

嘴巴裏殘留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約書亞苦悶起來——該做些什麽回報梅爾大人呢?如果不為大人做點事,他怕自己半夜會悔恨愧疚得睡不着覺。

“你們幾個,別傻站着看了,叫上咱們幫派裏的孩子一起上手,快點把床鋪弄好。等會兒還要去中庭裏完成最後一部分儀式,誰敢偷懶就給我揍他!”

小首領發了狠,跟随他吃喝冒險的孤兒們應聲而動。被請來做木工活的佃農們發現工作效率立刻變高了,要用到的材料幾乎不必說明就被孤兒們送到手邊,當然渾水摸魚拖工時也變得不可能。

耶倫蓋爾修道院一連數日飄散着火焰焚燒物品的焦糊味兒,鬧得附近佃農提心吊膽不已,後來才從幾個會木工手藝的鄰居那裏聽說是聖子候選在為孤兒們做驅邪儀式。和傳說中裁判所的恐怖刑罰完全不同,梅爾大人主持的儀式上有東西吃有新衣服穿,他還肯花錢給孤兒們打新床做新寝具!

聽得大家羨慕的不得了,恨不得時光倒流也能去修道院混個角落住下。

“你們知道吧,光那張新墊子,一個孩子身上至少花了五枚銅幣!”一個佃農坐在中間,身子探出去老長用手點過一圈:“你、你、你,還有你,你們誰舍得?新衣服!嶄新嶄新帶着褶子!沒見過吧?費迪南主教閣下贈送的驅邪藥,喝過沒有?酸酸甜甜可有效了。”

送奶工勞爾也在聽消息的隊伍裏坐着,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那個佃農:“你喝到了?魔鬼被趕走了?”

“可不是嘛!”提起這個話題,佃農精神抖擻:“梅爾大人專門讓人給咱留了藥水呢,甜的!至于說魔鬼,咱老哥幾個從來嚴格按照教律做事,從不懶惰偷竊,身上哪有什麽魔鬼。倒是有幾個孤兒,喝下去沒一會兒就驅了魔了,我都看見牧師大人放聖光術的陣仗啦,亮晃晃的閃眼睛!”

這家夥自吹自擂的太過分了,好幾個熟悉他的佃農忍不住翻起白眼。

“嚯——!”

人群裏爆發出陣陣驚嘆,說話的佃農越發得意:“梅爾大人真是個好人啊,和福裏安大人完全不一樣。我不是說福裏安大人不好哈,就比如小約翰失蹤了的事,年年都有,神父哪一回讓人去找過?倒是梅爾大人,來咱們巴別爾領才幾天,又是賜福又是驅邪動靜一陣挨着一陣,想來跟着大人日子也會一天天好起來吧。”

聽他提起失蹤的小約翰,勞爾臉色變了變,又聽了一會兒就借口有事起身走開。該怎麽說呢……小約翰并沒有失蹤,他只是去了摩爾城又在城北的幫派裏找了份工作,現在天天在外面替老大收債。耶倫蓋爾這邊的人沒事很少往城裏去,偶爾有去的也沒遇上過他,這才造成了“失蹤”的假象。當初兩邊消息傳遞不暢造成了誤會,現在小約翰就算想回來也沒那個膽子,他怕被聖子候選認作是殺死瘸老頭的兇手。

勞爾能理解小約翰的顧忌,看在多年友誼的份兒上他也替朋友保守了秘密。但是聖子候選最近一系列的行事作風都說明他好像不是個會遷怒的人,勞爾覺得,或許可以再勸勸小約翰。

要是能找個知道消息的人多探聽些關于聖子候選的事就好了,至少弄明白他對“小約翰失蹤”到底抱持着什麽樣的看法。萬一那邊已經認定前守門人死于小約翰之手,他也可以提醒朋友做好準備逃得更遠些。

嗯……母親似乎隐約提到過一個來家裏挑蔬菜的小執祭?

叫什麽來着,彼得?

“唔……好冷,誰在背後念叨我?”

真正的小執祭頂着顆光光頭奮力向前趕了幾步,前方聖光術的耀眼白光再次爆發,陣陣爆裂聲外加蛋白質被燒熟的味道徐徐飄散開來。擋在他前面的苦修士低低呻1吟,彎腰捂着嘴做嘔吐狀。

雖然但是,聖子候選用聖光術炸蟲堆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那麽興奮?麻煩您直接燒成灰行不行啊!這種考驗下的修行哪怕放在聖地也是比較炸裂的,咱們可不可以從不減理智的那種開始?

本章可能有不适情節,覺得自己接受程度弱的小天使請謹慎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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